13 他朝兩忘煙水裏

他朝兩忘煙水裏

——往日意，今日癡，他朝兩忘，煙水裏。

一

“不就是靠關系過來的麽，有什麽了不起？”

初晨的薄霧尚未散去，于淡淡水汽中兀的傳來這樣一句略顯尖銳的話，随聲起起伏伏幾句音調不低的附和，他皺起眉，撥開遮住自己的桃枝，羽織窸窸窣窣蹭過些許花葉，湖泊綠的眼眸裏盈滿嚴肅的光。

“在吵鬧些什麽？”

幾個本聚在一起的人還沒來得及收起自己那種激憤的神情，見到他，連忙慌亂的立正站好，低下頭齊聲問候——

“隊長！”

他走到那些人面前，冷冷的掃視着，沒有問什麽，心裏卻是了然的——不過是幾個不懂事的小席官，不知在說誰的壞話，想尋個僻靜的地方，卻誤打誤撞來了四番隊特殊醫療舍。而他如往日一般來探視，正為那人插一束帶露桃葉的時候，便聽見外面吵鬧的聲音。

自是不悅的，那人雖無了性命危急，身子卻虛的很，遲遲不能醒來，而他希望能在療養中為她保持絕對的安靜，平日裏自己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言的。

“知道這是哪裏嗎？”他決定惜字如金，盡快解決。

“這……就是……”幾個人本便不知，在那樣強大靈壓氣場下，更是話都說不來一句。

“四番隊特殊醫療舍，也是你們能随意來的地方？快快離去，下次再見，定交你們隊長處置。”他說完這話，見那些人唯唯諾諾的點了頭，準備作鳥獸散，才轉身離去。

“真倒黴，有人的地方沒法說，沒人的地方還是沒法抱怨！”

“走走，咱們換個地方。我就不信，黑崎夏梨還就這麽說不得了！”

轉身，羽織陡然掀起塵埃和細碎的風，耳畔傳來幾人怨氣頗大的對話，雖只是嘟囔，卻随風入了他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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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紅的花瓣緩緩飄落，他伸手輕輕撚住那紅，嘴唇下意識的開合。

黑崎夏梨。

“在哪裏聽過。”

二

“我知道，那又怎麽樣？”

馬尾肆意的一甩，她轉過身坐在椅子上，拿着一份文件随意的看。

“所以夏梨你要不要稍微……”栗色頭發的女孩有些快急哭了，對自己小姐妹的滿不在乎她全然無能為力，可自己卻知道謠言到底有多傷人。

“稍微什麽？”她挑眉，然後沉沉的嘆口氣，摸了摸自家姐姐的頭發，道：“不就是我真央就上了一年畢業嗎？不就是我直接進了老頭子和一哥的番隊嗎？不就是我直接成了三席嗎？”

說到這裏，她嘲諷的笑了起來：“不就是說我是靠關系托人脈來的嗎？有什麽了不起？”

她早知道這一切終究會存在，無論是現世還是屍魂界，人心或是死神心，其實沒什麽區別。

那又怎樣，她不在乎。

“羨慕嫉妒恨的話，自己也去找一個一哥那樣的人當哥啊，自己也去和王族扯上點關系啊，有本事的話，和我打一場啊。嚼舌頭根子的人往往是最沒能力的人，因為無能，所以只能背後說說壞話。”

她一張張翻動着那些紙頁，最後從嘴中吐出的是冰涼的感情。

“真可憐。”

“可是這樣的話，時間長了還是很不好的呀，夏梨你說沒有關系，可是還是會有什麽事情的吧？我聽說那些人越來越過分了……”游子還是一副非常擔憂的表情，看的夏梨又是好一陣嘆氣。

“好啦好啦，真的不要擔心了，一哥也說了‘這些家夥真的煩你的話，一股腦打倒就好了！’這樣的話，反正到時候我一定是沒事的，沒事的就好啦！”

她努力安撫着身邊的姐妹，游子忍不住笑了：“什麽‘打倒就好了’呀！你不要像哥哥似的，越來越暴力喏！”

“好，好，真是的，聽說聽說，真不知道你聽誰說，天天擔心沒頭沒腦的事情，要讓我知道誰瞎傳給你這些事，一定不饒他。”

游子眨眨眼，認真的說：“不可能是瞎傳啦，是十番隊隊長跟哥哥說的，我聽的好清楚！”

“十番隊隊長，誰啊？”她随口便接了話茬。

紙頁的翻動聲中，游子的聲音突然變得那般虛無。

“日番谷冬獅郎。”

哦。

“差點就忘了。”

三

于是話什麽的果然還是不能亂說。

那啥啥八百萬神明果然不是蓋的。

“唉……雖然打倒人是很爽啦，不過我明天還要繼續上班诶！”

心裏嘆上一萬次氣也沒有用，大半夜的一身血腥味兒要多難受有多難受，自己不是有潔癖的人兒，可是忙了一天臨睡前被拉出去幹了一架，還是群毆——當然，是別人群，毆她一個——雖然結果完全颠倒回來了，還是會很不舒服。

咬住發帶，夏梨努力想绾住風裏四散的頭發，卻無奈于風過大而幾次均作罷。

手背在腦後過久，有些泛酸，頗為難受，她方想放下，卻感到冰涼的觸感。

心下一動，身子條件反射下，瞬間反握住那人的腕子，挑起就往前面摔——力氣用的全，卻紋絲未動，而這遲疑的一秒，便又被那人反抓了一把，整個身子扭成了不平衡的狀态——如果繼續背對着他。

暗罵了一句該死，她幹脆的轉過了身子，夜風中發絲四散，黑與黑糾葛無法分辨。

但，交纏着黑夜的，還有耀眼的白。

往下，就是緊皺的眉。

“危機感倒是很強，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幫你束發。”

她撇了他一眼，沒有反诘，沒有懷疑，沒有不悅，沉默着，她遞上自己的發帶。

然後就那麽站立，讓他安靜的幫她系上。

“你長大了。”

“我以為你還一直這麽矮。”

“留了長頭發啊。”

“不喜歡？”

“很好看。”

“你竟然也會誇贊人。”

“你變強了很多。”

“從靈壓上感覺？”

“從感覺上感覺。”

“那麽，你也是。”

“哦，實力上呢？”

“彼此彼此吧。”

“真狂傲啊，怪不得惹了一身是非。”

“你倒不是一身，一個人就夠你受。”

“……”

“……”

“時間過得真快。”

“學會岔開話題了嗎？也算長進。”

“我差點把你忘了，名字。”

“或者我沒資格指責你。”

“但很多東西我沒有忘。”

“比如？”

“你也沒有忘記的。”

“真是不坦率啊。”

“啊，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在風中開始從蒼穹降落，他微笑着伸出手臂環她入懷。

宛若當年。

“我們來約定個十年。”

“等你變強，我長大。”

“等你長大，我變強。”

“哪怕連名字也忘記了。”

“哪怕連故事也結束了。”

“只要相遇。”

“就算誰也看不見。”

“我們再重新來開始。”

他朝兩忘煙水裏，那便重新，你我相遇，彼此開始。

反正如果沒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和糾葛。

我們曾經可以，那麽相愛。

我們彼此本就，如此，相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