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你相信麽?世界上存在着你看不到的事物,在街道上,建築內,甚至你的家中,你此刻的身旁,走動,交談,凝視而望。

然不論你相信與否,看見與否,都不妨礙它們的存在,無非你不知道,又或者知道當作不知道,棄了那些斑駁影子,自欺欺人着一片清靜天地。

問問自己的心,你是否真的知道,你的那一雙眼睛,究竟看見些什麽,又……抛棄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有……!絕對!”

夏天的蟬鳴躁的空氣越發悶熱,已然近鄰黃昏的夕陽,卻有着無論如何也堪比午後的光芒,柏蕊拖着沉重的腿在被曬得發軟的柏油馬路上行走,鹹澀的汗水遮了她的視線,她不耐煩的伸手拂去液體,而後不斷喃喃着這樣的一句話,仿佛在自我催眠。

是的,她确實在自我催眠,神啊,自從來到日本留學後,自己就越發對自己的這雙眼睛絕望,傳說中有八百萬神明的國度簡直不是蓋的,而在她看來,神明八百萬還算小CASE,這沒算進去的鬼一類不定有多少,随眼一瞥就能望見那麽一只兩只飄來晃去的物什,雖說她膽子不算小,可也禁不住這樣天天擱你眼前啊,這些還都是不惡心的,要真碰上傳說中的惡靈,天啊……這還讓不讓她活了啊……!

等到她一面揮汗如雨,一面不斷嘗試略略閉目眼不見為淨,奮力爬上馬路對面轉彎處那高大的橋岸累的彎腰喘氣時,再擡頭就看見不遠的欄杆處,穿着月牙白裙子的短發少女正倚着欄杆,眯着眼睛看自己。

于是她努力的擡起頭,風忽然變得好大,呼呼吹拂着她長長的黑發,逆着風,她同樣努力的睜大眼,看見那少女朝她走過來,短發桀骜的迎着風張揚肆意,略帶些許銳利的目光從眯起的眼睛中流露出來,卻盡化為無比慵懶的一句——

“Bairi,你來的好晚啊。”

柏蕊承認,眼前這個女孩懶散勾起來的微笑的确惑人,是那種仿佛看着你卻總有幾分心不在焉,教人格外想掠獲她全部的關注只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想或許她是能贊美下女孩的微笑,至少可以像以前無數次她們之間有過的調侃一樣,譬如“夏梨你笑的又快死人了,說,今天電死了幾個?”

可她今天卻沒有辦法,除了僵硬的笑,伸手使勁揉着自己的眼睛,沒有辦法,當她看見夏梨身後同樣逆風站立的白發碧眸少年——憑她的一貫經驗來看,決計又是只有自己能看見的那種家夥,尤其那人的目光始終停在夏梨的身上,壓根不在注意自己有沒有知道他的存在的時候……這目光專注的另自己害怕,加之其始終皺緊的眉頭,她不由咽了口口水。千,千萬,別是自己一直沒遇到的惡靈什麽啊……好吧雖然這個家夥長的确實帥氣的不像……

她身子一陣發顫,大力的伸出手握住名叫夏梨的女孩的手,夏梨皺了皺眉,盯住柏蕊的眼睛,道:“Bairi,你還好嗎?”

“還……還好吧……”她又咽了口口水,為了避免一切可能的誤會,嘗試着描述着:“那個……夏梨,你看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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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夏梨迷惑的轉過身,夏日的太陽明晃晃的令人無法直視,她徑直向前走去,幾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白發少年的存在,當他們快碰到的時候,白發少年沉默的向旁邊退了一步,将路讓開,卻沒有将目光移開。

夏梨走了一段,停下來,疑惑的問她:“什麽也沒有,你要我看什麽?”

柏蕊無奈的嘆口氣,唉,她就知道……果然真的只有她能看見這些生物……長的再帥又有什麽用,誰能和虛無缥缈的東西談戀愛?提心吊膽倒是不錯的心理訓練!

“唉,你這看不見的不知看得見的苦啊…………”她喃喃,卻在夏梨眉頭皺的更緊的時候掩飾般露出大大的笑:“沒什麽啦開個玩笑嘛哈哈哈~~”

夏梨偏了偏頭,勾出一個淡淡的笑,“看不見啊……”她點點頭,轉過頭又迷茫的望了一圈,似是什麽也尋覓不到的孩子般,有些落寞,卻只是一晃而過,轉而道:“好了,無趣的玩笑就別開了,我們走吧。”

“嗯的。”柏蕊看着她走過來,重新拉住自己的手,徑直往前走去,想到接下來的一系列活動,她滿心歡喜的踏着夏梨的步調,跟在她的後面走下橋階——在快走下的時候,她下意識的轉了轉頭,卻看見那個少年還停留在那裏,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莫名覺得極為落寞——他的目光終于肯離開夏梨了,卻又停留在天空上,天空?天空有什麽?除了那太陽,那片陽光,雖是夕照卻仍然毒辣,有什麽好看的呢?

算了,反正要是沒有什麽惡意的靈,也不過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過客,過了場就是一面之緣,轉過身再也不會相見,二十歲的柏蕊早就過了十五歲時候會夢想有那麽個只有自己能看見的人是所謂的命中注定,現在的她只相信命中注定的不過是她靠她這一雙眼睛看到無數個只有自己能見到的……“人”。

如果說除了自己的這雙眼睛,柏蕊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的,十二歲的時候因為父親工作原因,家人移居到了空座這座安靜的城市,有很愛自己的父母,還有可愛的弟弟妹、妹,十五歲的時候她考入了高等中學,而在那裏她遇見了自己覺得是日後自己永遠死黨的家夥,黑崎夏梨。

死黨,閨蜜,姐妹淘,是怎麽個詞語都好啦,反正自從她認識夏梨後,她們就成為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其實不是在十五歲她就認識了夏梨的,她認識夏梨是十六歲,那個時候是她高中二年級,由于自己的班級中一人申請因病休學,當初這個“未上學先休學”的女孩讓自己困惑了好久,好吧,其實這件事情對她沒有什麽影響,除了本該是同桌的地方一直是空的,沒關系,反正只要不是一直在學校晃蕩的那些小家夥跑來坐就好………………

然後就是一年後的那個午後,當她睡眼惺忪的從桌子上爬起來,感到面前的光有些暗淡,不顧臉上的些許口水和紅色印子,她傻傻的望向對自己桌子上投下一片陰影的家夥。

黑色的短發,銳利的眼光,慵懶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的同桌,終于來了。

黑崎夏梨。

其實她對夏梨的了解不多,算是姐妹的好處不過是“比別人都多”而已,不多,也不深,不過說實話她覺得夏梨對自己的事情了解的都不是太深,據她說她之前休學是因為遭遇到某些事情導致強烈的腦震蕩,而醒過來之後卻發現很多事情自己也記得不大清楚了,休養一年之後,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就是無奈她的家人都在遙遠的城市工作,放她自己一個來異地求學——雖說空座是她口中的“異地”,可和夏梨處的久了,卻發現好像她比自己還要了解空座,問到她的時候卻只是得到一個聳肩和全然無所謂的回答:“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啊,Bairi,我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說不定我以前在這裏生活過?怎麽老爹和哥都沒跟我說過。”

他們倒是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待着哦!柏蕊悶悶的道,顯然有些為自己姐妹遭遇難過。

“哈哈,你這是生哪門子氣?”她聞言大笑,轉而眨眨眼俏皮道:“一個人?我并不是一個人啊,我早知道……”

當時柏蕊并不明白最後這句話的意思,是句號還是省略號什麽的,聽不出來,也未去深究,只是當她又是自己硬抗着什麽,撅起嘴,蹭着腳挪過去,拉住夏梨的手,說好啦好啦,夏梨,我們去浦原商店好不好?

她不明白,一直沒明白,這不能怪她,她那個時候沒法明白。

直到後來,很後來,很久很久之後的後來,她再次逆着風,眼睛酸澀,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獨獨想起這句話,某種情緒在心頭慢慢氤氲,這才知道,其實有很多事情,費盡心機的去想,遠不如一句“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震撼。

我早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她早知道。

說實在的,柏蕊真的以為她一輩子也不會再遇見那個萍水相逢的“靈”。

可她想錯了一點,那就是即使自己不相信自己會遇見什麽轟轟烈烈傳奇般的愛情和人,不代表別人沒有,是了,不代表她身邊的那個女孩,黑崎夏梨沒有。

她成不了主角,卻莫名其妙當了高調的路人甲。

貫穿全文。

所以在幾個月後,她與夏梨一道找了份打字員的兼、職,正當她和夏梨在一家寫字樓大廳等一部電梯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端正好瞥見從門口進來的少年,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一樣的白色短發,一樣碧綠的眸子,一樣皺着的眉頭,一樣不斷望着夏梨的目光。

是那個家夥。

她瞪圓了眼睛,卻不知覺間發現那人目光仿佛往自己這裏瞥了下,雖只是一閃,她仍受驚般迅速移了自己的眸子,假裝關注般一直望着電梯發亮的層數,心裏不斷念着,快些,快些。

卻未發現自己身邊的朋友眼神有些迷離,閃念間便恢複平靜。

平靜無痕。

然,這種平靜在電梯終于下來後,便被打破。

以一種驚天的形式。

柏蕊做夢也沒有想到,她以為遇見這輩子自己不會遇見那個靈就已經很稀奇了,沒想到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今日……她竟将自己一輩子也沒遇見過的所謂“惡靈”遇見了!!

當電梯打開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僵硬住了,心倏的一停,本能的死命往後退了幾步,下一秒想起什麽般,猛然望向正在向裏面走去的夏梨,她大驚之餘竟絲毫叫不出聲音,做不出動作,發軟的腿讓她無法移動一步,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走進去,走進……那被惡靈擠滿了的電梯。

“你在做什麽?!還不快把她拉回來!”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帶滿怒氣的吼,竟一下子把她生生叫醒了,沒顧上那聲音是誰發出的,她猛然躍起,一把就把夏梨的胳膊拽住,死命往外面拉,夏梨驚訝的望着她,竟沒說什麽,由着她把自己使勁往出口跑去,不管旁人驚詫的目光,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有幾分想回過頭望,終了還是咬了咬下唇,徹底轉過頭和柏蕊奔跑。

待出了門好遠,她無聲的喘着粗氣兒,夏梨卻像沒事兒人似的,輕輕拍着她的背,柏蕊心裏無語:“夏梨啊夏梨,你什麽時候有這麽好的體力?!”

結果半晌過去卻沒得回話,擡起頭只見夏梨單手插着兜,皺起眉頭往大廳望,她便也跟着看,自是知道夏梨看不見什麽,可她卻瞧得心驚膽戰,眼見着那人手起刀落,黑白交織的袍子于風中上下翻滾,惡靈便于他刀下被生生劈成兩截,他落地若鹞子般輕盈,那把手中刀刃瞬間還成普通模樣,随後宛如無事般,他皺着眉頭,向外界走來。

她看的驚了,也忘了動了,只見他向着自己越走越近,在即将擦身而過的時候,她分明聽見那人對自己低低的道:“你看得見那些東西……還請麻煩你看好她。”

她?她是誰,柏蕊下意識轉頭望着夏梨,卻發現她仍迷惑的看着遠處的寫字樓,忍不住叫了她一聲:“夏梨!”

夏梨轉過臉,眉頭簇起,問:“你方才跑什麽,見鬼般的。”

她讪讪的笑,心下想可不就是見到鬼了麽,然後拉住她的手,想把這事兒打哈哈過去,卻在碰到的時候吓了一跳,這妮子的手怎麽涼的出奇!還出了好多的汗??

她睜大眼睛,有幾分疑惑的望着夏梨,心裏一閃念過的是難不成她能看見?想法剛出來就被自己扼殺掉了,這是想啥呢,她能看見的話不早就說了??

夏梨反手握住柏蕊的,幾分無奈的道:“你這跟抽風似的,好了嗎?好了咱們可別遲到了,人家可都等半天了!”

咂摸出這話裏有幾分生氣的味道,她不敢再想這個那個,趕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而後忙不疊的趕了去——

這是她第二次遇見那個“靈”。

不是第一次,更不會是最後一次。

事實證明,劇情進展的快慢和高調路人甲是有實際關系可言的。

柏蕊不是個耐得住的人,好奇心會殺死貓這句話哪怕她念上一萬遍也抑不住她想沖上前問個WHY的沖動。

她确實想知道,她眼中這個不一般的世界,是個怎麽回事。

後來的事情發展非常快,其實她和那個靈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那就是都在關注一個人,黑崎夏梨。

不過她在明,那人在暗罷了。

那事情就很簡單了,一次次的遇見是必然而非偶然,問上一句話不過是一點點勇氣的關系,甚至在說多了後彼此多了份熟悉的感覺,在無數次的見面後,她逐漸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什麽虛,什麽整,什麽屍魂界,什麽斬魄刀,什麽死神——

是的,死神,她最初知道的時候可笑的張大了嘴,OMG,她從小就聽說有死神這東西,只是根深蒂固的形象是穿着黑色長袍舉着把大鐮刀——而且是只有一個!

這一下子多出一群有組織有紀律的是怎樣?!

而且自己面前坐着的那看起來半大的少年,竟然也是一個??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終于二度颠倒。

彼時柏蕊死死盯着那白發碧眸少年,盯得那人不耐煩,最後自顧自倒在自家椅子上,閉上眼睛,手遮上去,無聲的笑。

她說,日番谷冬獅郎同學,你跟我說實話吧。

你是不是喜歡她?

名詞解釋快給我到此為止!消化了一年了她早就了然那什麽靜靈庭什麽屍魂界什麽流魂街的諸多管理條例,幾乎倒背如流到那兒是自己老家,她現在對那些魂魄什麽靈什麽整全無感覺,她只是格外的想知道,他,和夏梨,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

她對那些熟悉卻陌生的名詞毫不留戀,那是強硬叫她看見的世界,柏蕊斷不會是什麽主角,只是她明白,她的小姐妹,怕是早被卷了進去。

她早就想問了,不過一直沒有機會,也不敢問,今天莫名一股氣湧上來,也算是某種突發的逼迫。

雖然閉着眼,她卻能感到對面那少年的微微顫抖,雖知道說不準是什麽難以啓齒的話,說不準有什麽生離死別轟轟烈烈的故事,不知為什麽,她想他應是會跟她說的,她強烈的感覺他快要開口——

然而她錯了。

那個以前幾乎言無不盡的人卻突然緘默了,她再擡起頭,睜開眼,只見一只黑翼蝶靈動的飛過。

地獄蝶!

她脫口而出,盡是以前在那家夥口中聽見,沒想到今日卻真見到了,她還沒驚訝完,只見那蝶盈盈落在日番谷的手指尖,只剎那,她見他臉色變了一變,是難以描述的變化,有喜悅,有悲哀,有決絕,而全也盡歸平靜。

若死寂的平靜。

他揚揚手,那蝶恍惚間便遠遠飛走散了去,望不見了,他便合了那雙好看的碧色眸子,甚是疲憊的模樣。

她凝了神色,輕聲問:“怎麽了?”

那少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無事,時候不早了,該走了,她在等你。”

柏蕊聽見這話,卻急了:“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說了再走!”

她跟夏梨久了,竟也染了幾分這人的性子,索性坐下,拿下巴挑他。

日番谷冬獅郎見狀,嘆口氣,道:“有個問題問你。”

“什麽問題?”這話出來,柏蕊就後悔,怎麽又被他給搪了過去?!

不過倒是奇了,他有什麽要問自己的,這麽無所不知曉厲害的死神大人。

“你們這周日,要辦個聚會麽?”

“嗯啊,我們高中同學一起聚會,怎麽,你要去啊?”

去就去呗,反正誰也看不見你。

他沒理她,似乎只是想要這麽一個答案,她也便不去追問。

反正這麽久的時間相處下來,她早了解這人的性格。

又冷,又倔,問他三句話能說一句就算不錯。

罷了,罷了,人家知道的比你不定多多少,人倆人的事兒,自己又怎能如此攪和?

她便起身,說那就該走了。

他依舊不道別,只是像一年前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一樣道。

你看着點她。

護着點。

柏蕊沒回答,她覺得好氣又好笑,囑咐個什麽呢?她比這個家夥知道的多,就這點而言。

比起自己來做這種“護着”的事情,她更喜歡英雄救美。

所以,至少,在潛意識裏,她仍覺得他和夏梨,是好配的一對。

女孩的直覺往往非常準确,她可以一直都在當自己看一場讓人落淚的言情劇。

那為什麽走不到一起呢?

一個看不見,一個不言語。

又不是沒有義骸這種東西,你幹嘛非要遠遠的看着她呢?

何苦呢?

何苦如此折磨

她不明白,永遠,也沒有明白。

到底他們兩個,是誰抛棄了誰。

誰。

抛棄了誰。

柏蕊很後悔。

她真TM的後悔當初沒多問上一句,你丫的問我聚會幹嘛。

她真是沒想到,原來義骸什麽的還真是随時可裝卸方便到家!

當她和夏梨以及一群同學入座之後,服務生一上來就引起一大群女孩子的驚呼,那張拽拽的帥臉簡直叫人驚嘆,想上下其手好好捏捏摸摸。

一群外貌協會的,放平時柏蕊一定會這麽不屑的道。

不過今天她也非常驚,也非常的想上下其手——狠狠捏死丫的!

日番谷冬獅郎,你裝服務生很好玩對麽?

平日裏我好求歹求叫你露出一面給她看看,你不應。

今兒這不顯山不露水的,這是哪一出?

她狠狠的瞪着那一臉正經為人點菜的家夥,嘴裏哼哼的,一旁的夏梨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掐了她一把:“Bairi!你直勾勾盯着人家幹嘛?別丢人。”

話是斥責的,可卻仍留着一抹微微的笑。

她委屈的扁了扁嘴,剛想說什麽,卻聽那人千年不變的低沉嗓音臨近:“請問,你想點些什麽?”

瞥一下,發現果然是對着自己旁邊那人說的。

夏梨擡起頭,對上那雙碧綠的眸子,不言語,只是望,忽而一笑道:“啊,我聽大家的就好,麻煩了。”

他點點頭,道好的,然後走了幾步,卻突然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

她有些吃驚,片刻又回了常态,笑眯眯的道:“謝謝。”然後便低下頭,重新和柏蕊說說笑笑。

柏蕊很奇怪,他說了什麽?卻只見夏梨兩頰有些緋紅,她笑了起來,這丫頭也會臉紅!

可惜……她這笑沒能持續多久……

因為之後……

之後?

哪兒有什麽之後?!

當曲終人散宴會告終,她和夏梨站在黑漆漆的街上望着天際斜挂的半個月亮無言吹着涼風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

就……就……就這麽完了??

這到底是哪一出你們好不好說一下!?

涼風吹拂着她的劉海兒,弄的眼睛癢癢的,不耐煩的伸手去攏起的時候,卻突然看見夏梨在笑。

她一下子愣了。

安靜的笑,雖然自己早曉得這妮子最好看最魅惑的就是她輕輕一笑,可這麽久了,柏蕊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子的笑。

怎麽去形容?

端生……無法形容。

她看的有些迷,只覺得……

好看,那真的,很好看………………

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掉,在漆黑街角,穿着牛仔褲和T恤的女孩,單手插兜,望着天空,頭頂上是半個明晃晃的月亮,露出的那種安靜的,無言的,好看的,微笑。

讓她瞬間莫名想掉淚的微笑。

要到很久,很久之後,她才能明白。

好比兩條線,不平行,卻只有相交的那一個瞬間。

在得到的時候,就已經永遠失去了。

有些事情,希望和絕望交織,不過擡眸一剎那。

她本是想找那家夥問個清楚的。

到底是要怎樣!

下定了決心不論丫的今次怎麽搪塞,定要把前因後果他倆的愛恨情仇問清楚,哪怕是八點檔狗血愛情生離死別劇,哪怕已經畫上了劇中END,也絕對要來段續集!

她看着夏梨無知無覺的繼續她原來的日子,心裏忍不住的難受,她雖不知這兩人究竟發生過什麽落到現在的境地,卻分明感到心悸的疼痛,無法停息,無奈和無力融為一種濃烈悲傷的味道,撒在周邊的空氣裏,她每每看見夏梨微笑的臉,以及不遠處那始終靜默站着的身影,莫名就有想落淚的沖動。

決心很好,志向很高。

無奈終是有句話叫天算不如人算,生活就是一出比電視劇還TM狗血的戲目,當她找到日番谷冬獅郎的時候,卻發現他身邊有一個姑娘。

比他大一些,比自己年紀小一些。

十七八的模樣,臉上是很溫柔的笑,眉眼依依的,挽着他的胳膊,十分親昵的說着什麽,而他竟少見的沒有皺起眉頭,溫和的笑,時而點點頭。

柏蕊沒有發現那溫和的笑裏隐着的更多東西,她只是呆在不遠處,心裏五味陳雜,冷汗一下子流了下來,亂了……亂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咬了咬牙,還是沖着他們跑了過去,她覺得她無論如何也要知道,日番谷冬獅郎,你丫的到底心裏有幾個好妹、妹!

“雛森 桃,我的……未婚妻。”他是這樣為她介紹的。

柏蕊看着那溫柔的女孩,只覺得一陣天昏地轉,說了句抱歉有些事後,一把拉過日番谷到旁邊一處僻靜的地方,惡狠狠的問他:“這是怎麽回事?!”

“如你所見。”他淡淡道。

“那夏梨是怎麽樣?!真的就不能在一起嗎?一個機會都沒有麽?你到底在想什麽?!”

他沒有回答,擡起頭看天,柏蕊正想把他注意力拽回來,丫的沒事老看天幹什麽?!這兒正問正經的呢!

然後忽而聽見一聲輕輕的嘆,然後忽而就看見他那雙碧色眸子對上自己的,灼灼其華。

“我會守着她,一輩子。”

“那是我欠她的。”

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轉身便離開。

留下柏蕊一個人,覺得眼睛很疼,霧氣慢慢上湧,他的話是把自己之前問的所有問題全部劃上了一個否定的句號。

她恍惚間才發現,他們兩個已經不在了。

正如她恍惚間發現,她不知道,他說會守着“她”欠了“她”的那個“她”,到底是誰。

她也不知道,守着她,欠了她。

是不是可以和“我愛她”劃上那個等號。

她往後少有見那人了,比起最初一年幾乎能天天見到,這之後的五年則是個把月能見一次就不錯,哦,不是說私下見面,是說看見,只是看見。

譬如離着上一次,她已經有三個月沒見過他了。

柏蕊每每想起,本想齒冷的笑,果然有了老婆的人忙麽?

可這情緒只提起半下,就無聊的縮回了心裏。

她知道的究底太少,又怎能如此下這樣定論。

真相到底如何,無人知曉,但他能守着自己的姐妹,那種印刻在眼神中的深切眷戀與愛意,是無論如何也難以讓她說“愛”這個字不存在于他們之間。

況且……無所謂了,一切,其實都無所謂了。

他們已經彼此不欠了,她也早就不怨念了……因為今天,将會是夏梨走進婚姻殿堂的日子。

她是夏梨的伴娘,林林總總事情也是一堆,整個婚禮熱鬧非凡,可她卻渾身都是一種無力的感覺,夏梨見了只當她是累了,待禮成後,新郎新娘敬酒前的那段空隙,笑着叫她休息休息,她呲牙咧嘴道本姑娘才沒那麽嬌氣,今次陪你夠本,下次我嫁人,你快給我等着~!

夏梨笑的狡黠,Bairi,你這樣兇,哪兒嫁的出去?!

兩個人笑着鬧成一團,只覺得又回到了最初她們相見的十六歲年紀,一晃十年過去,她們都從少女長成了少婦,時間這東西,不留情的緊。

可時間這東西,卻沒有在那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依舊十二三的模樣,倘現在他們見面,估摸着她都能做他的姑姑輩了吧?

話說着,那邊新郎官來了,找她“要人”,“姑奶奶!你就成全了我倆吧,這都一天了,我還沒怎麽牽過小梨的手呢!”

雖是抱怨的語氣,英氣的臉上卻滿是喜色,她抿嘴一笑,道:“成了成了,倒顯得我跟棒打鴛鴦的似了,我家夏梨今天就算交給你了,你要是敢對她不好,哼哼!”

“成了成了,你少說一句會死啊?”夏梨站起身子,朝那男子伸出手,被盈盈握住後,兩人指上的對戒格外醒目,柏蕊作勢欲哭:“你們別這麽給我孤家寡人的閃來閃去!我去外面待會兒!”

她作勢來的,她需要一個借口。

一個不在自家姐妹大喜的日子裏,不在新郎新娘面前哭出來的借口。

今天外面的風好大,好大,吹得她眼睛酸痛,在踏出賓館門口的時候,她卻仍認出了那對面,倚着橋欄,背對着她的少年。

那個最近消失了三個月的,始終沒有長大過的,一身黑色羽織衣袍少年。

她站住,沒有往前走,忽而想起今天好多人好多人都在說新娘子好漂亮,今天笑的真開心,莫不是這輩子最快樂的笑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夏梨曾比這笑的更美,更快樂,更幸福,更好看……

那是五年前的一次同學聚會上,那時候夏梨嘴角彎起的弧度自己至今未曾忘懷,而這笑容的來源,她明白,正是此時獨自倚在橋欄上吹着冷風的男孩給她的,再沒人能觸及。

這世上珍貴的東西太多,她想,望着賓館裏正與新婚丈夫一起給來賓敬酒的夏梨,隔着很遠,很遠……

沒人看得見她在賓館外神傷,正如沒人看得見他倚着橋欄無言,她站起身子走入晚風中的夕陽,迎向搖搖欲墜的日光,她想還是不要告訴那人,其實夏梨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一直都知道。

很可笑。

那是她在結婚前夕,和夏梨出去逛街,燈紅酒綠裏,車水馬龍中,她聽見很輕很輕的一句話,夏梨在繁華的街頭,忽而輕聲道:“Bairi,我的夢要醒了。”

這一句話剛出口,她還很迷茫,卻在下一句話到來的時候,驚得發顫。

“我好像一直在做一場夢,有一個人一直,一直在我身畔,陪着我,護着我,可……沒人能看得見他……好像是夢,美好的夢……”

她喃喃的自語讓柏蕊手心冒汗,幹笑道:“夏梨,你睡迷糊啦??那肯定是你——”

是你這話沒說完,卻見夏梨伸出手,苦笑道:“你還記得麽,五年前的那場同學聚會……我竟看見了他……你記得嗎,那天正巧是我的生日,他居然知道。”

柏蕊已經無暇去思考什麽了,只能呆呆的看着夏梨,聽着她猶如夢呓的話:“我是不是挺傻啊?我以為我早過了少女的年紀,卻忍不住去幻想可能的未來……但我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做不了……你說,他會是誰呢?又為什麽會陪着我?我想去抓住些什麽,可什麽也抓不住……”

最後,她笑。

我本以為哪怕我什麽也做不了,把握不了,至少我可以等待……

而現在,怕是等,也等不得了。

是他抛棄了自己嗎?

還是其實是自己先抛棄了他?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故事,自己又曾經擁有怎樣的人生??

沒人能告訴她,沒有……

她明明一直在等待,為何卻等不來一個可能的機會?

到底誰的錯。

卻是非要在最後才知道,有些時候……有些人,有些事,卻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一起。

強求無果,任爾多痛多苦,便只能接受。

多麽可笑。

是的,可笑。

她覺得一切都太可笑了,可笑的讓人忍不住落淚。

她逆着風站立,仿佛天地間的此刻,是一幅靜默的畫卷。

此去經年,十年過後她們早也不複當年的年少輕狂。

等待這許多日子,最後卻只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或許時間是最好的忘情毒藥,長年累月便磨平了一切的苦痛,剩下淡淡的後勁,于無盡的餘生慢慢來嘗。

或許其實不是誰把誰舍棄抛掉了。

終歸是時間。

慢慢的蝕骨銷魂,讓人無力反抗,只能接受這一切可笑的命運。

不是你,也不是我。

是流光。

流光容易把人抛。

END……?

(想要餘韻的(雖然這文抽的沒有這種東西可言)

就停在這裏……

想要HE的……就往下 = |||

卡!

——大家辛苦啦!

——辛苦了!

柏蕊如釋重負般擺脫了她那個仰角45°無語望天的悲痛表情,累的直不起腰,捶打着身子,往對面望去,果然,丫早沒了那小子的身影。

日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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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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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