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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維方今天不像以往那樣冷冰冰的，話多了不少，呷了口酒說：“我跟尹賀還有阿醒從小一塊兒長大，住在A市的軍區大院裏，後來阿醒的爺爺外調，我們三個這才分開的。周靜言是阿醒在Z市念高中的時候認識的，是他的初戀，我跟尹賀也沒見過幾次，阿醒一直想脫離他爺爺，所以考大學的時候頂着壓力報了A大，他們是高中畢業那年分的手，周靜言去了美國，阿醒很是頹廢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他一直躲在C城他外公那裏。”

“那你跟尹賀沒有讀大學嗎？”

孔維方攤攤手，“讀了，我跟尹賀家都是尚武輕文，家裏的老一輩都是從戰場上出來的，所以我跟他在軍校混了幾年，聽了阿醒的提議，就開公司了。”

“那……他們兩個分手，就是因為周靜言去了美國嗎？”

“其實去美國，并不是阿醒跟她分手的真正原因，當初阿醒算是跟他爺爺鬧僵了，完全是一個人獨立生活，但是周靜言卻在這個當口，接受了他爺爺的一筆錢，選擇去美國深造，并且還勸阿醒回去接手他爺爺的事，不要再固執的報A大學建築，所以他們才分手了。”

我垂着眼聽着，孔維方又說：“你放心，他們兩個不會舊情複燃的。我現在倒是覺得你跟阿醒更合适，開心比一切都重要，不是嗎？”

開心？

我苦笑了一下，追問：“他們那時候那麽要好，周靜言為什麽還要去美國呢？”

孔維方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對我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單純的，陶宣灑。”

“我第一眼見你，直覺就告訴我，你是一個被生活保護的很好的小姑娘，幹淨得讓人嫉妒。你無憂無慮，可以沒有負擔的去做任何事情，而我和阿醒，都習慣了做事之前先去想後果，比較得失，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去做。但你不一樣，所以我覺得阿醒和你在一起，顧全自己之餘，還要費盡心機保護你，你們兩個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點兒也不合适。但事實證明我錯了，跟你在一起之後，阿醒越來越像我們還在大院裏胡作非為的那個時候，他甚至還勸過我說，死去的老人會變成星星。”

孔維方說着輕笑了一下，我聽他提起星星也不自覺笑了出來。

氣氛一時間緩和了很多。

“孔維方，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靜思園，是不是為周靜言建的？”

孔維方拿酒杯的手頓了一下，對我說：“那塊地是阿醒跟周靜言有一次來A市的時候，他們喜歡上的。那時候那裏還是郊區，一到春天的時候，綠草成茵，很漂亮。阿醒一門心思想學建築，周靜言又剛巧是學美術的。所以那天他們就順手畫了張設計圖，手稿是周靜言畫的，就是你說過‘溫暖’的那一張。但也不能說靜思園就是為周靜言建的，阿醒跟我和尹賀坦白過，他只是為了他自己。”

“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了，剩下的你還是要自己去問阿醒，”孔維方說着拿起吧臺上的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

“謝謝你，孔維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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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孔維方語氣淡淡的，“我跟你說這麽多，是為了阿醒，我不想他再遇見第二個周靜言，我也不想周靜言的出現讓你成為第二個周靜言。”

孔維方沒走正門，帶着我拐進了左岸後面的一個小門，經過一條長廊的時候，我竟然在暗處看見了林醒，那條長廊很暗，我看不清他在做什麽，但我确定那就是林醒。

他靠在牆上，嘴前方有星星點點的亮光，他在抽煙。

我第一次見他抽煙。

濃濃的煙霧升起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也被卷進了那片煙霧裏。

孔維方的一番話多多少少瓦解了一些我對林醒的憤怒，我正想走過去的時候，聽見一個女聲，“阿醒，等很久了？”

這個聲音，就是我之前在林醒辦公室聽到那個的聲音。

孔維方聽見對話，啞着嗓子低聲對我說：“我不知道阿醒在這裏。”

我勉強對他笑笑，“走吧。”

孔維方有些疑惑，“你不過去嗎？”

我搖了搖頭，推着他走了出去。

他們舊情人的約會，哪有我插手的份兒。

我承認，我到底還是鴕鳥了。

孔維方把我送回了學校，我下車的時候他對我說：“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會跟阿醒說，你們兩個找個時間好好談一談，昨天晚上為了找你，他連從來都不屑于用的關系都用上了，我從來沒見他那麽急過，別讓誤會毀掉一份感情。”

走在校園的主幹道上，我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林醒，停了好久才有人接，我問他：“林醒，你在哪兒？”

打出這個電話的時候我心裏就打定主意，如果林醒對我撒謊了，我不會原諒他。

本來聽完孔維方的一番話，我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好好跟他談談。

可是那個口口聲聲要跟我好好談談的人，卻再一次背着我和前女友約會。

我忍受不了這樣的欺騙。

那邊停了一會兒才傳出來一個聲音，是個女人的聲音，“你就是他女朋友？他在我這裏。”

我的手頓住了，無力的垂了下來。

周靜言又說了什麽我不知道，我不想聽，我也沒有力氣去聽。

蘇維告訴我，記住你很好。

孔維方也說，你改變了林醒很多。

可是這真的就能代表，我跟林醒之間一點危機、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剛剛林醒點燃的那根煙，煙頭上的火星似乎在此刻燙到了我的心裏。

他在她那裏。

林醒，你還要我怎麽再繼續相信你。

第二天，我沒有跟謝晚去成公司，因為我光榮的發燒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我在學校的主幹道上發了太久的呆，被冷風一灌，然後今天一大早就莫名其妙燒了起來。

我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你都還沒跟你情敵見一面呢你就先病倒了！

謝晚可能是在我發燒暈倒的時候打電話給了林醒，我在醫院悠悠醒轉的時候，偏過頭一眼就看見了他。

是間單人病房，點滴正在打着，我口幹舌燥的，林醒給我倒了杯水，我半坐起來，喝完水抱着杯子靠床坐着。

偏過頭不想理他。

林醒把杯子從我手裏拿過去，說：“都生病了還跟我生氣？”

我瞪他一眼，“我就是被你氣病的。”

我這樣一發氣又劇烈的咳嗽起來，林醒把手裏的杯子随手放到桌子上就俯過身來給我順氣，我的手撐在他的肩上，把他使勁往外推。

“我不想看見你，你給我走。”

林醒沒理會我的小力氣，輕而易舉就把我摁在了床頭，說：“別鬧，你手上還插着針呢。”

“我不想看見你！”

“你住院這錢我幫你墊的，你現在把錢還我我就走。”

我暈倒了被送進醫院來，哪裏來的錢還你！

我“哼”了一聲，扭頭看窗外，“我會還給你的。”

林醒把我的頭扭過來，對上他灼灼的眼睛，“所以我現在是你的債主，這是你對待債主的态度嗎？”

“我又沒逼着你給我付錢！”

“陶宣灑，”林醒的語氣有些許無奈，“她回來了，我沒有告訴你，是我不對，但你總要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吧。”

“好，”我冷笑一聲，“那你解釋給我聽，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我……”林醒頓住，回身坐下，說，“我去處理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了，我本來打算處理好再告訴你的，你昨天找我了？”

我沒回答林醒的問題，只是說：“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你又處理好了，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吧。”

林醒沒有騙我，或許接電話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這讓我語氣緩和了一些，心裏也舒服了不少。

“這本來就是件煩心的事情，既然我都處理好了，又告訴你，讓你煩心做什麽。”

“林醒，我不知道你心裏到底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過我。外公出事的時候，如果不是我去問了胖子，你不會告訴我。周靜言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剛巧去了公司，你也是打算瞞我一輩子的對吧？自從跟你在一起，我只能看到你想讓我看到的世界。但你想過我的想法嗎？我不是一個三歲的孩子，我不想被動的活在我的世界裏。我也想我的男朋友可以事事跟我分擔，就算我幫不了什麽忙，但至少那樣，我不會覺得累。”

我長舒一口氣，這麽一番話說出來，我覺得我心裏舒坦不少，林醒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微垂着眸。

“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坦誠。我自認我沒瞞過你什麽，但是你呢？林醒，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想以後都活在不相信裏面。實在不行的話，就分手吧。”

我心平氣和的說出“分手”，其實連我自己都驚訝了，林醒聽見我說“分手”那兩個字，垂着的眼睫倏地擡起。

“再等幾天，等停幾天周末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沒等林醒說完，我惱怒的打斷他，“又是停幾天，林醒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跟你說話！你要麽閉嘴，要麽滾蛋！”

我剛才說那麽多就是在浪費口水！

然後林醒閉嘴了，我生氣的瞪着天花板。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分手？”

林醒幽幽的白我一眼，“你不是讓我閉嘴嗎？”

你什麽時候肯聽我的話了，我把天花板都快瞪出來一條縫了，林醒才又說：“以後不要随便提分手。”

“我就提，你——”

“管”字我還沒說出口，就被林醒堵住了嘴，林醒再次探過身，按着我的雙手，難得溫柔的舔/弄着我的唇瓣，并沒有深入就放開了我。

“不準再提了，嗯？”

混蛋就知道欺負我，我委屈了，癟着嘴說：“你那個那麽完美的初戀都回來了，你還要我幹嘛？你再這樣我就叫非禮！”

“你叫啊。”

林醒無所謂的聳聳肩。

“你混蛋，”我的手被林醒按着，只好伸出腿去踹他，“你這個腳踩兩條船的混蛋！”

我伸出腳亂踹，林醒弓着身，沒來得及防範就被我踢到了兩腿中間的那個東西。

林醒疼得放開我，弓着腰又坐回椅子上，咬牙切齒的對我說：“陶宣灑，你想以後守活寡是吧？”

“我……”我咬着手指，支吾着，“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自己揉揉？”

林醒板着臉瞪我一眼，“那你過來給我揉揉吧。”

我臉漲得通紅，白了林醒一眼，盡量讓自己理直氣壯起來，不能因為這一件小事情就對林醒那個混蛋低三下四，絕對不能讓他反敗為勝。

“再……再說了，你那是自找的，誰讓你過來非禮我！本來就是你想腳踩兩條船，這是對你這種男人正當的懲罰。”

林醒疼的聲音都有些細，“一個你就夠讓我頭疼的了，我哪來的閑心腳踩兩條船。”

林醒的這句話聽得我心裏挺舒服，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我呆呆的擡頭數着輸液管裏一滴一滴落下的水滴。

林醒接了個電話，接完對我說：“我有事得先走，待會謝晚會帶早飯過來給你，護士說你的點滴要吊到中午。”

林醒說着拿手探了下我的額頭，“還發着燒呢，就有力氣跟我吵架。醫生說你呼吸道有點感染，待會兒有護士拿藥過來，必須給我吃了，我中午再過來。”

我幹笑着應了，然後指了指林醒的□□，“你那裏沒事了吧？”

“你要不要試試？”

我猛搖頭，林醒有些好笑的看了我一眼，一副“你怎麽可以不試呢，我好受傷”的表情，低頭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等謝晚，但我等到的卻是另一個人。

敲門聲禮貌的響了三下，我正納悶謝晚什麽時候還知道敲門了。

“進來。”

開門進來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我看見她的時候想到了一首詩，“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雖然這首詩描寫的是美景，而我說的是一個人。

我第一次見一個可以用“眉目如畫”來形容的女人。

五官說不出多漂亮，但拼在一起，卻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我對美女向來很有好感，友好的問：“你找誰？”

美人轉了下眼波，目光落在我身上，對我說：“我是周靜言。”

作者有話要說：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蔔算子·送鮑浩然之浙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