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又有男人想娶他

從十歲那年開始，緋戚就會做一些很特別的夢。

只要他對某件事産生了足夠濃厚的“興趣”，他就會在夢中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看”得清清楚楚。

這件事可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也可能是他本不應該知道甚至不可能知道的。

經過夢醒之後的探尋，緋戚漸漸發現，如果這件事已經有了結果，那他看到的就是“真相”；如果這件事還在進行之中，那他看到的就只是“可能”。

比如，某個堂姐因為丢了她最喜歡的項鏈，把整個百浪嶼鬧得雞犬不寧，還讓緋戚熟悉的女奴也被責罰。當晚，緋戚便夢見了項鏈丢失的經過，原來是這位堂姐在捕獵海獸的時候忘了摘下項鏈，結果鏈子被海獸的利爪刮斷，散落在了海裏。堂姐因為忙于應對海獸而沒有注意，回到岸上好久才發現項鏈不見了。第二天，緋戚悄悄去了那處海域，果然在海底的礁石縫隙裏發現了散落的珠子。

再比如，女祭司承諾帶緋戚去觀看族人捕獵海獸，但如果到時候天氣不好，不僅緋戚去不成，連捕獵這件事都有可能會被取消。為了知道到時候能否順利出行，緋戚自然急于知道那幾日的天氣，于是，他便夢見幾天後的情況。這時候，夢就不再那麽準确了，即使他夢見暴雨傾盆，那也只能說明到時候天氣會不好，有可能和夢境中一樣下起瓢潑大雨，有可能只是陰天多雲，也有可能出現比下雨更糟糕的海嘯。

一來二去地，緋戚便意識到，或許他已經覺醒了氏族天賦，只是這個近似于“預言”的天賦與海彌拉無關，而是來自于他那位神秘的父親。

海彌拉雖然不是部落裏最強的氏族，但他們血脈裏的力量之源卻十分地頑強，即使是和最強大的五大氏族通婚，生下的孩子也十有⑧九會繼承海彌拉的氏族天賦，剩下的那點可能則是成為無法覺醒異能的廢材。

而這也是海彌拉的女人即使和外族通婚也能将生下的孩子據為己有的主要原因，如果緋戚的“夢見”能力真是一種天賦，那緋戚的父親就必然有着海彌拉也無法匹敵的力量之源。

緋戚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母親落月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而在夢境中，無論祖母魅黠還是女祭司海琅都曾做出過出賣他的事情——無視他的意願，将他交給想要娶他的男人。這讓緋戚不禁覺得，比起他的意願，她們更在乎利益，尤其是前綴為氏族的利益。

緋戚不能說她們做錯了什麽，事實上，除了将他“嫁”給聖王，她們還什麽都沒有做。

但緋戚卻已經不願再去相信她們，他隐瞞了自己的天賦，悄悄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就在幾天之前，緋戚又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先是再一次見到了聖王，重新經歷了那場婚約的締結與取消。緊接着，又一個想娶他的男人冒了出來，卻是新晉崛起的山德拉氏族的酋長鷗歌。

緋戚曾經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他所統治的山德拉氏族在最近的幾年裏很有名氣，不僅戰力大漲，将氏族的領地拓展了整整一倍，更讓自己的族人過上了富足的日子，讓周遭的其他氏族豔羨不已。

因為鷗歌的年紀很輕，如今也不過二十幾歲，和聖王統一氏族的時候十分接近，山德拉氏族的崛起方式也和聖王直屬的王之谷極其相似，所以很多人都在暗地裏将鷗歌稱作第二個聖王，期待他有朝一日能向聖王洃尊發起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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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期待未免不懷好意，但即使緋戚的祖母魅黠也覺得，雖然鷗歌未必能取代聖王，但以山德拉氏族如今的實力，在明年初舉行的部落祭上戰勝其他氏族，跻身五大氏族之列卻是沒什麽疑問的。

夢見鷗歌要娶自己的時候，緋戚很是費解。他從來都沒見過鷗歌，他所在的海彌拉氏族也與山德拉遠隔千裏，平日裏根本沒有交集。

或許是為了解答緋戚的疑問，夢中的場景馬上發生了改變。兩個親信模樣的男子圍在鷗歌的身邊，蠱惑他向隐居在王之谷的聖王發起挑戰。鷗歌沒能抵抗住成為“王”的誘惑，他之所以要娶緋戚，就是因為聖王曾與緋戚有過婚約，他想用娶緋戚這件事試探聖王的底線。

即使這個婚約已經取消，即使緋戚已經是個即将成年的男性，但他終究是聖王親自選中的王後，而且至今為止，聖王再沒與第二個人締結婚約，這讓人不由得浮想聯翩。

鷗歌也覺得，聖王很可能還是想要娶緋戚的。如果他搶在聖王之前将緋戚娶走，或許就能激怒聖王，将聖王從王之谷裏引出來；如果聖王沒有出現，那也肯定是因為他有着無法出現的理由。

聖王已經有好幾年沒在人前露面了。據說是因為這幾年部落過于太平，連大一點的争端都不曾爆發，喜歡四處征戰的聖王覺得很無聊，便帶着寵妃出去找樂子了。而王之谷給出的解釋也大同小異，稱聖王不耐處理雞毛蒜皮的政務，将這些瑣事統統交給了他最信賴的謀士帝辰，自己則在王宮裏過起了隐居生活。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其中的隐情，但王之谷內一片祥和，聖王最信賴的左膀右臂，謀士帝辰和近衛軍首領阿隆巴都沒有出現異動，其他氏族也不敢擅入王之谷窺探。

緋戚對此也很好奇，但無論他怎麽好奇，他都無法“夢見”真相。

而且，比起聖王隐居的真相，他更擔心自己的未來。

在夢中，他終是被鷗歌派來的人接走，只是并沒有就此嫁給鷗歌。

送親的隊伍還在前往山德拉氏族的路上，王之谷便派出了軍隊，踏平了山德拉氏族的領地，将鷗歌變成了王之谷的階下囚。

但接下來發生了什麽，緋戚卻并不清楚。

當夢境重新變得清晰的時候，第三個想要娶他的男人出現了。他的名字叫幽都，來自大洋彼岸，是另一處大陸上的君主。那是一個與阿南大陸截然不同的異域，那裏的人全都穿着華麗的衣裳，過着緋戚做夢都想象不到的奢侈生活。

緋戚不明白這樣一個男人為什麽會不遠萬裏地跑來娶他，他又是怎麽知道他的存在。

但在夢中，幽都終是娶走了他，給他穿上女人的衣裙，讓他做自己的王後。

然而，就在他們舉行過婚禮的當晚，一個戴着鐵面具的男人卻突然冒了出來，他先是一劍砍倒了幽都，接着便掐住緋戚的脖子，将他扼殺。

失去意識的一瞬間，緋戚驟然驚醒。

驚醒之後，緋戚也沒能從驚恐中脫離。

因為鷗歌和親信商談的那段景象實在太過清晰，緋戚相信，鷗歌要娶他的事已經不再是可能了，搞不好，遞送婚書的使者都已經上路，很快就會抵達海彌拉氏族。

而結果也如緋戚預感到的一樣，不過十幾天的時間，他還沒有想好是否應該提前離開氏族，山德拉的使者便出現在百浪嶼的對岸。

聽說山德拉的使者來了，緋戚趕忙跑出去一探究竟，結果一出門便被吓了回來。

山德拉的使者并非只有一位，而是來了一群，足有好幾十人。但吓到緋戚的卻不是他們的人數，而是為首的那人——他穿着嵌有鐵的皮甲，臉上戴着鐵面具，正是在夢中扼殺緋戚的那個家夥。

——為什麽這個人現在就出現了？

緋戚莫名惶恐，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逃命，但接着就覺得這時候逃走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那個戴鐵面具的家夥真是鷗歌派來求婚的，祖母肯定會派人找他。就算他馬上逃走，他失蹤的事也很快就會被人察覺。而他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準備坐騎，光靠雙腿的話，跑又能跑多遠呢？恐怕他還沒離開海彌拉的領地，就已經被祖母派人捉回去了！

這麽一想，緋戚就覺得自己只能鎮定，先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再說。

讓緋戚頗感意外的是，雖然祖母魅黠當天就将鐵面人請進了百浪嶼，而鐵面人的來意——為山德拉的酋長求婚——也馬上就在百浪嶼上傳開，但魅黠卻沒有立刻就将他叫過去與鐵面人見面。

收下婚書後，魅黠就派人将鐵面人送出百浪嶼，但一直到了晚上，她才把緋戚叫到自己的屋子，告訴他，山德拉的酋長鷗歌想要娶他。

氏族的女祭司海琅也在屋中，這讓緋戚覺得魅黠未必只是通知他又要嫁人這麽簡單。于是，聽魅黠說完鐵面人的來意之後，緋戚沒有接言，沉默地等着她的下一道命令。

魅黠卻沒有給出這個命令，轉而向他問道：“你想嫁過去嗎？”

緋戚微微一怔，“我可以說‘不’嗎？”

“你不是可以說不，而是必須說不。”魅黠嘆了一口氣，接着便沉下臉，“這樁婚事我們不好拒絕，但嫁給他的——絕不可以是你。”

魅黠的答複與緋戚在夢境中看到的結果明顯大相徑庭，這讓他不由得愣在當場。

“鷗歌根本就不是想娶你，他不過是想用娶你來挑釁聖王，逼迫我們與山德拉結盟！”魅黠冷冷一笑，給出了她這樣說的緣由，“山德拉固然正在變得強大，可聖王的厲害又豈是他一個新興氏族能夠比得了的！”

——那所謂的不好拒絕又是怎麽回事？

緋戚皺了皺眉，并沒有被魅黠的冷嘲轉移了注意。

果然，魅黠很快便話音一轉，繼續說道：“不過，只要嫁過去的人不是你，山德拉的酋長倒是一個不錯的聯姻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