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曾有男人想娶他

在阿南大陸的傳說裏，某個上位神因觊觎主神之位，被主神剝奪了神力，驅逐到了異獸統治的阿南大陸。為了在這塊危險的大陸上活下去，失去神力的他不得不低下頭顱，向那些兇猛的異獸謀求力量。

一只雌獸接受了他的請求，但要求他與自己結成伴侶，讓她誕下擁有神族血脈的孩子。上位神同意了。雌獸也在懷孕之後履行了諾言，将自己的力量之源分出一半，交給了上位神。但得到力量的上位神卻不願再與雌獸為伴，趁着雌獸生産之際，從她的身邊逃離，還偷走了她珍藏的寶藏。

而雌獸生下的一對雙胞胎男嬰也并不像她所期待的那樣具有神力，其中的一個男嬰甚至連異獸的力量之源都不具備；另一個男嬰雖然擁有力量之源卻并不完整，遠不像正常的異獸幼崽那樣強大。

雌獸非常失望，但還是将兩兄弟撫養成人。

兄弟倆長大之後，雌獸卻發現，擁有力量之源的哥哥雖不如異獸強大，卻能夠使用武器和戰術擊敗比他強大的異獸；沒有力量之源的弟弟雖然羸弱卻非常聰明，不僅懂得如何制造工具，更發明了記載知識的文字。

雌獸這才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于是找來新的雌獸，讓她們與自己的兩個孩子結為伴侶，為他們孕育後代。

他們的後代，就是阿南大陸的人類先祖。

傳說終究只是傳說，傳說中的異獸已經在阿南大陸絕跡，只剩下一些威猛卻智慧有限的兇獸。人類倒是在阿南大陸上紮了根，其中一部分還繼承了異獸的力量之源，雖不如傳說中那樣強大，卻也足以讓他們應對兇獸們的侵襲，保衛自己的族人和家園。

但就算是擁有力量之源的人類，他們獲得的異能也不盡相同，有的人力大如牛，有的人快如閃電。有着同樣異能的人被認為擁有同樣的先祖，他們帶領自己的親族聚居在一起，漸漸形成了氏族，而他們特有的異能則被稱作氏族天賦。

緋戚所在的海彌拉氏族就是這樣形成的，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阿南大陸東部的沿海地區居住，雖是部落中少有的母系氏族，卻并不比尋常的父系氏族弱小，就算是在部落議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五大氏族也不敢輕易招惹他們。

和阿南大陸上的其他強大氏族一樣，海彌拉也有着自己特有的氏族天賦。只是他們的氏族天賦必須以水為媒介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力，所以海彌拉氏族才不得不偏安一隅，極少參與到部落的争鬥中去。好在其他氏族也不會跑到海邊來找海彌拉的麻煩，因為那實在是自讨苦吃。

緋戚的母親是海彌拉氏族族長的女兒，但身為男性，他獲得的唯一特權就是可以在成年之前和族長一起居住在百浪嶼上，享受衣食無憂的安寧生活。

由于緋戚的氏族天賦一直沒能覺醒，這樣的生活原本到他十四歲就該宣告結束。但在緋戚十歲那年，剛剛統一了阿南大陸的聖王洃尊突然造訪百浪嶼，然後便莫名其妙地要娶緋戚做王後。

緋戚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只是午睡後想喝水，誰知道平日裏随叫随到的女奴竟然都不見了，他只好離開屋子，自己到大廚房那邊尋找可以飲用的淡水。由于他那會兒還沒有完全睡醒，再加上個子本來就矮，視線低，走路的時候也沒擡頭看路，結果走着走着就撞到了某人身上。

擡起頭，緋戚發現自己撞到的既不是哪個姑姑姐姐，也不是在百浪嶼上幹活的女奴，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時至今日，緋戚已經記不得那個人的模樣了，只記得他的眼神很駭人，被他注視的時候，就像是正被一雙利刃威懾。

緋戚正疑惑百浪嶼上怎麽會有陌生男人，那個人卻轉頭向身後說道：“就讓他來做我的王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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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緋戚根本沒意識到這句話有着怎樣的意義，他只是順着那人的目光向後看去，發現祖母、母親以及一群姑姑姐姐都在，身邊還有還幾個穿着精致布衣的陌生男女。

在阿南大陸，只有西北端的高爾氏族才能紡出這樣精致的棉布。用這種棉布做出的衣服，一件就能換一百多個青壯奴隸。而這些人不僅穿着昂貴的衣服，脖子和手腕上還戴着比棉布更加昂貴卻只有裝飾效果的飾品，連腰間的武器也明顯都是鐵器——在阿南大陸，鐵可是比黃金更加貴重、更稀有的！

看到這些人的裝扮，緋戚立刻覺得，這些人很可能都是來自某個大氏族的大人物。

但那些穿着打扮都很貴氣的陌生人并未和緋戚接觸交談，那個有着可怕眼神的男人也在說出奇怪的話之後，就不再理會緋戚。

倒是祖母開了口，讓緋戚趕緊離開。

因為正在口渴，緋戚也沒耽擱，本能地向那人行了一個問候禮，接着便繼續向女奴們所在的大廚房走去。

當天晚上，緋戚被祖母叫了過去，這才知道那個有着可怕眼神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聖王洃尊——部落的首領，所有氏族共同的王。

祖母表情嚴肅地告訴緋戚，聖王要娶他做王後，無論他還是海彌拉氏族都不能拒絕此事，所以，從現在開始，他要學習如何做一位王後，如何伺奉聖王。

那時的緋戚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知道，在阿南大陸，男妻和男後并不是沒有過先例，但男妻嫁的都是女人，娶男後的那也是女王。就像海彌拉氏族的女人，她們如果決定結婚的話，就會娶一名男妻；如果祖母魅黠當了部落的王，她的男妻就會被稱作男後。

——可他和聖王明顯都是男性，怎麽可能結婚呢？

緋戚頓時目瞪口呆。

緋戚的母親落月也不想讓他嫁給聖王，和自己的母親魅黠大聲争執起來，說聖王根本不是想娶自己的兒子，他只是把緋戚當成了一個犧牲品，用他做幌子，攆走那些貪慕王後權力又有大氏族做靠山的女人。

“只要聖王有了更合适的王後人選，緋戚就會被趕下後位，到時候……你讓緋戚怎麽活下去啊！”母親落月氣憤填膺地吼道。

“就算事情真的變成那種模樣，那也是他命中注定的。”祖母魅黠冷漠地答道。

落月無法違抗魅黠的決定，而魅黠也一樣要屈從于聖王洃尊，即使明知道緋戚将成為犧牲品，她也只能将這個孩子雙手奉上。

但緋戚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一點，洃尊也沒有馬上就要迎娶他的意思，只和魅黠定下婚約，準備等緋戚成年之後再舉行相應的儀式。

然後，洃尊一行就離開了海彌拉的領地。

在他們離開之後，不想讓緋戚“嫁”人的落月也決定離開氏族，去尋找緋戚的生父，試圖從他那裏尋求幫助。

緋戚的父親并不是海彌拉氏族的成員，而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異鄉人。這樣的事在海彌拉算不得稀奇，母系氏族的特點之一就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海彌拉的女人很少會把生下來的孩子交給他們的外族父親，一些女人甚至會在想生孩子的時候找一個喜歡的男人睡覺，懷孕之後就把孩子的父親一腳踢開。

落月倒不是為了生孩子才和緋戚的父親睡覺，而是純粹地被這個來自異鄉的男人迷住了。據落月所說，緋戚的父親是來自異域的大人物，有着部落任何男人都無法匹敵的神秘力量，就算是如今的聖王也未必能和他一較高下。

原本緋戚的父親是要在離開時将落月一起帶走的，但落月礙于海彌拉女人的通病——一旦生育就會開始大幅發胖，無法生育後才會恢複纖瘦，終是決定留下。正是因為這個通病，海彌拉氏族的女人極少外嫁，因為在父系氏族裏，地位高的男性通常都不只有一個妻子，女人一旦失去美貌和身材，很可能就會連丈夫的寵愛和妻子的地位都一起失去。

緋戚對母親的說辭一向不以為然，直到母親真的離開氏族，這才猛然驚覺，母親平日所說的一切或許并不是誇大其詞，也不是滿足自己虛榮的炫耀。和父系氏族的男人一樣，海彌拉氏族的女人通常也不會只有一個丈夫，但自緋戚記事以來，他的母親就沒和任何男人有過親密的接觸，更沒給他生下弟弟妹妹。

讓緋戚擔憂的是，母親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但她的願望卻以另一種方式達成了。

一年之後，聖王就毫無理由地取消了他和緋戚之間這場本就毫無理由的婚約。

轉眼，緋戚已經十五歲了，再過幾個月就年滿十六，只要參加過年底舉行的成人禮，他就可以選擇自己接下來的人生。

按照海彌拉氏族的慣例，男子一旦成年，無論他的氏族天賦是否覺醒，都不能再得到免費的衣食，必須外出闖蕩或者為氏族的某個女人效力。總之，就是要靠自身的能力供養自己，不能再依賴母族。

事實上，氏族天賦通常會在十到十四歲之間覺醒，如果過了十四歲還沒有覺醒，那這個人基本上就再無覺醒氏族天賦的可能，所以，普通的海彌拉男性氏族成員一般從十四歲開始就不得不學着謀生。

而緋戚因為是族長魅黠的孫子，又曾被聖王選為男後——雖然婚約已經取消，但聖王至今未婚，誰知道他會不會哪天又心血來潮地決定再娶他一次呢？所以，眼看着緋戚都快十六歲了，還被留在只有氏族重要成員才能居住的百浪嶼上，還被祖母魅黠送到海彌拉氏族的女祭司海琅身邊，學習其他氏族成員可望而不可及的文字和知識。

也正因為從女祭司海琅那裏學到了很多普通氏族成員一生都不可能掌握的知識，緋戚本可以成為海琅的助手，繼續留在氏族，享受衣食無憂的安定生活。

但緋戚卻不想留下，因為只要留在氏族，他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聖王雖然已經取消了婚約，但緋戚知道，還是會有男人想要娶他的，而且那個男人很快就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