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山裏人家】
夜裏,梁司夜将一半的床分給了她,可想到了很多事情,段千秋輾轉反側一直睡不着。後來,大概嫌她吵了,梁司夜所幸就伸手攬住了她。
這下段千秋不敢亂動了,只是念及梁司夜的傷,心中愈加不安。
“那個人會對你出手,都是因為我。如今,我的‘二叔’、伯伯都想取我的命,就連十夜夫人也來了這裏——”想不到,最後她的身邊竟然只有他一個人。
“現在同我一起,你怕不怕”梁司夜抱着她,半開玩笑道:“可別忘了,我也是十夜門下。”
段千秋緩緩睜開了眼睛,依舊背對着他。沉默半晌,竟微微嘆息一聲。
“我怕。”是的,她投降,她是真的怕了,那個殺手對他說的話,時常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我怕你會因為我——”
“我也怕。”忽然被他略顯低啞的嗓音打斷,段千秋一時怔住,待回過神來才發現梁司夜已握住了自己的手。
念及他此刻的姿勢也許會牽動傷口,段千秋微微蹙眉,便小心翼翼地轉了過來。屋內無光,卻有月色從窗外漏下。這麽一側身,恰對上他深邃如夜的眼睛,不知為何就失了神。
“可至少在一起的時候,就不要害怕了。”梁司夜摸了摸她的頭發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些年來,他帶着十夜令奔走天涯,雖然偶爾會碰到阿楠或是洵川,可兄弟幾個醉上一場便又各自散落天涯。他始終都是一個人,便沒有什麽害怕的東西。
可現在,他懂了——之所以會害怕,是因為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而這個道理是段千秋教會給他的。
“所以,什麽都不要想了,還是好好睡一覺吧。”因為前路難測,等到明天,也不知會遇到什麽。
段千秋靜默不語,卻握着他的手輕輕地靠了過來。
她小心地摸到他左肩的傷口,怔了半晌,才哽咽道:“梁司夜,那麽從現在起,不管遇到什麽,你都不要再不顧性命了。說好了,湳瀾山一約,我們都不要食言了。”
望着她認真中透出固執的眼睛,梁司夜不由地揚起了嘴角。他揉了揉她的頭發,便又抓住了她的手。
“傻瓜,睡吧。”
段千秋點了點頭,靜靜地枕着身邊人,直待深夜困意來襲,這才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
天微微明的時候,段千秋醒過來,摸摸身邊竟是空蕩蕩一片,她一個驚醒便坐了起來,匆匆穿好鞋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遠遠地,見梁司夜不知何時已換上了自己的勁裝,一襲黑衣肅殺,正好端端站在竈臺邊,不知在做些什麽。
還好——
段千秋摸摸額頭,籲了口氣,遂扯着嗓子喊去:“梁司夜!”這個人真的是,明明還帶着傷,怎麽就不知道顧惜自己的身體呢!
可大步邁近,竟聞到了一陣清淡的飯香。段千秋望了一眼此刻熱氣騰騰的大鍋,便問:“這是什麽”
“魚片粥。”梁司夜淡淡答,又向段千秋指了指擱在一邊的破碗,“自己盛一碗吧。”
段千秋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不禁有些生氣。一大清早的,天都還剛剛亮起來,這個人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起來的,更何況他的傷——
“喂,你的傷,不要緊吧”
“幹這些事還是綽綽有餘的——”
梁司夜說着,早已端好在自己的粥在對面的石桌邊坐了下來。
“昨天還同你說要好好顧及自己的身體——”段千秋有些不滿地顧自嘟囔着,可拿起木瓢嘗了一口,不由頓住——這粥的味道竟然還不錯。
她舀起一碗,仔細一看,認出來粥裏竟還當真有白花花的魚片,不由一驚:“真稀奇,竟然還有魚肉!”
轉眼一想,所以這個人一大早還去抓魚了。想到自己睡得死死的,還要勞煩他這個病人,段千秋有些心虛地端着碗便在梁司夜身邊坐了下來。
“你什麽時候起來的早飯,我來做就好了啊。”
提到這個,他本來還想給她留點面子,但真的是忍不住了——
梁司夜遂擡眼望了她一眼,靜靜道:“昨夜,吃了你煮的東西,覺得有些難受就起來了。”
“咳——”段千秋差點噎到,恢複過來,臉一紅便低頭默默地吃起碗裏的粥。吃了幾口,瞥見自己曬在外面的衣服不見了,才又擡起頭問:“那個,我的衣服去哪了”
“放在床邊,你吃完去換上吧,然後就該出發了。”
“哦,好。”
想到昨夜的事,她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只好埋頭喝粥。這魚肉滑而爽口,米粥稠而香甜,她忍不住就喝下兩碗。見梁司夜閉目養息,她囑咐他在外面等着,走進木屋一眼便看到了床邊的衣服,然後目光一滞便看到了那把靜靜躺在衣服邊上的雷霆。
原來,他是不會走遠的。
段千秋心中微暖便摸了摸雷霆式樣古樸的劍鞘,感受得到殘餘的劍氣,她忍不住抽開一條縫。霎時,感覺到劍身的鋒芒畢露。
她有些心悸,便又合上了劍鞘。忽而想到自己的鍛霞如今已不知所去,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換好了嗎”屋外傳來梁司夜的聲音。
段千秋胡亂地應了一聲,便匆匆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抱着雷霆沖了出去。哪知梁司夜就在屋外截下了雷霆,順帶攔住了她。
“走吧。”
“不是去山裏麽”段千秋有些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卻被梁司夜推着往木屋裏走。
黑夜裏光線不好,這小小木屋裏的擺設也俨然是一副山裏人家的樣式,她找吃的時也全都翻過便不甚在意。可此刻,梁司夜卻領着她來到了床邊,又伸手揭起床上的木板向她示意。
“怎麽,這床有什麽古怪”
段千秋說着,湊近去打量,發現這木屋裏的床和桌子一樣,雖鋪了一層木頭,但底下都是以天然的石頭打制而成。摸了摸石頭的斷口,但覺光滑而冰冷,質感十分好,一點都沒有粗糙的感覺。
要知道在這樣的深山裏,沒有錘煉的工具不說,就算要搬這麽大一塊石頭都是極不容易的,可面前這塊石頭卻似是被人用精密的工具打制而成的。但木屋內外除了打獵用的弓矛,哪裏還找得到別的利器呢
“這樣的痕跡像是用兵刃一擊劈開的,出手果決而迅速,落力精準而平整,以至于這石頭的每一面都是如此的平滑。”甚至透過掌心,還隐隐感覺得到被封存在石壁之中的殘餘氣息。
梁司夜睜開了眼睛,他微微彈指,叩響了石板,又轉而向段千秋道:
“這下面有一條密道。”
“密道?”
“不過我試過了,需要機關開啓。”
“可是,這石板光滑無比,我怎麽看都看不出這上下哪裏有什麽縫隙。”段千秋說着,又伸手摸了一圈,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放眼整間屋子,也看不到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梁司夜卻繞過她,走到門口的石桌邊,照舊揭起了木蓋。
只見這脫去了木頭面的石桌竟浮現出一塊下凹的圓盤來,圓盤上蓋着一個手掌印,仔細一看可以看得到繁瑣而密麻的溝壑,想必是主人印下的,那麽當由主人親啓。
可段千秋有些費解地望着梁司夜,卻見他正将一碗黏糊糊的東西倒入盤中。
“是泥漿。”梁司夜向她解釋道。言語間,那些被他調勻的泥漿已迅速地留遍了盤中的手掌紋路,恰似一雙泥手按在了盤中。
“你睡着的時候,怕開啓機關會引來不利。現在,你退開些。”梁司夜說着,給了段千秋一個眼神示意她避開,随即将手掌貼在泥手上方,無聲無息間已緩緩向泥中注入真氣。掌風的力道拿捏極準,以至于段千秋只看到這圓盤的手掌中隐隐蕩開漣漪,卻再沒有更大的變化了。
段千秋反應過來,剛想提醒他不可用力太過牽動傷口,卻忽聽得這屋子裏“喀拉”一聲,她目光所及竟看到那石板中間漏開了一條縫隙。梁司夜即刻收回掌風,輕輕一躍便落在了石板上,剛想把雷霆交給段千秋,卻被段千秋一把攔住。
“喂,你瘋了!傷還沒好,讓我來!”
見段千秋如此氣勢洶洶的模樣,梁司夜微微一怔,沉頓片刻遂輕挑劍眉竟也破天荒地讓了開來。
她常年押送兵器往來南北,力氣自然也不小。一躍上了石板,段千秋咬咬牙,拼盡了全力挪動起兩面裂開的石板。好不容易耐心等了她一會,見她滿頭大汗,梁司夜忍不住一掌按住她的肩膀,透過掌風的傳送借了點力給她。
聽得沉悶的“唰唰”聲,兩面石板緩緩地移開了夠一人鑽入的口子。段千秋正匍匐在石板上,随着石板的打開便順勢一躍落了下去。
梁司夜将木蓋重新合在了石桌上,便緊跟其後躍入了漆黑的穴道之中,只可惜從裏往外無法完全合起床上的開口。兩人只好盡力将床上的木板移了上來,可萬一再有人來到這裏打開機關,是無法阻止了。
梁司夜握起雷霆,向劍身緩緩注入內息。不過片刻,雷霆劍氣便在這方漆黑的空間裏投射出了淡淡的光芒。
隐約看得清這裏是一處被人挖掘開的通道,沒有鋪磚,四面還皆是天然粗糙的山土,前方是漆黑一片,隐隐透出些令人悚然的寒意來。
“梁司夜,你說這條暗道會通向哪裏?”段千秋說着,有些不安地拉住了他的衣裳,卻又被梁司夜緩緩地松開。
“不管是哪裏,都要走。”他說罷,順勢拉住了她的手,便舉着雷霆緩緩地深入。
不知是第幾次走這樣的暗道了,但感受到身前人掌心的溫度,段千秋心中竟也緩緩地安靜了下來。
通道很長,兩人走了将近一個多時辰始終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東西或是标志,這路好似沒有止境。可随着深入,這緊閉而漆黑的通道裏竟隐隐傳來一股難聞的味道,像是燒焦了的黑炭又像是腐朽了的鐵器。仔細一聞,段千秋覺得這味道竟有些熟悉。
“這裏有空氣的流通,前方不遠想必就有出口了。”梁司夜說着,不由地拉着她加快了步伐。
走了不遠,通道裏竟陸陸續續散落着殘缺的兵器,有刀有劍,只不過大多都已生鏽,發出一陣陣刺鼻的鏽味。段千秋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挑起了幾把,只是這些刀劍都是鍛造中的劣品,生鏽得厲害,根本看不出上面還留有什麽流通的标志。
但這些零落的刀劍也隐隐觸動了她的某處神經,她腦海中即刻浮現起一個名字來。
“陸成斐和我二叔曾在出發前說過,來南夷山的另一個目的便是直搗百裏屠辰的老穴——這裏,會不會正是百裏屠辰曾經為躲避十八樓通緝的藏匿之地?!”
“段千秋。”梁司夜忽而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來。“我想,你口中的‘二叔’已經不是你的二叔了。”
“我知道。”不知梁司夜會提到這個,可想起在南夷山裏她二叔竟對她痛下殺手,段千秋仍是心有餘悸。那時要不是梁司夜忽然出現,她恐怕早已被那人捉住了。但,那個人若不是她二叔,會是誰?!那個人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假扮她二叔的?
見她有些分心,梁司夜微微蹙眉,便又拉起她緩緩往前。
走着走着,視線之中的亂刀亂劍也堆積得越來越多,可彌漫在暗道裏的鏽味卻在漸漸褪去,因為這裏好似感受得到風的拂動。一看前面竟隐隐透出淡淡的光線來,段千秋心中一緊,即刻掙脫開了梁司夜的手,先一步點足而去。
梁司夜也不攔她,只是緩緩收起雷霆跟在了她的後面。
一起一落間,段千秋已然落在了開闊的洞口。可放眼望去,她不禁訝然——感受到她背影一震,梁司夜走到她身側,往下一看,也不由地變了臉色。
因兩人此刻所站的洞口竟赫然是一處低矮的懸崖。縱目而下,竟是一處下凹的山中谷地,本被深密的叢林所遮蔽,若不是站在高處,當真是發現不了這山裏還會有谷中之谷。
遠遠的,只見高大而古老的密林之中彌漫着淡而飄渺的山岚。
此刻正值旭日高升,暑氣漸起,山中煙岚随風躁動,可當中竟探出許多木樓石塔的尖頂來。粗粗一看,樓宇的數量不少,也不知還有多少是被隐沒在了流動的山岚之中。
遠望而去,這谷地竟像極了一個遺世獨立的小村落!
作者有話要說: 【oh no南夷山的梗估計會被我拖得很長,因為有好多事情要交代……節哀T^T】
【但是,升溫了,有木有#^_^#】
【過完山裏人家,是該補補情節風了……】
【腦洞,你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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