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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還要說什麽,突然對我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木屋外頭。
我屏息細聽,今日外頭無風,卻有樹枝擦擦響聲,還在猶疑,師傅已将短劍扔給我,“拿好你的武器,還記得怎麽用吧?”
我點頭,凝神盯着木門。師傅卻将我往床底下推,“小丫頭,藏好了。他們找不到你,或許很快就會離開。”
師傅剛将床簾放下,側邊的窗戶突然就破了,飛進來兩個手持長劍的守衛,緊接着,另一側同樣有兩個守衛破窗而入。
是琰煜派來的衛兵!
我趴在床底下,透過床簾看見他們的衣服上還有血漬,這三日來的惡夢又浮現在眼前。琰煜一定是發現少了一具屍體,所以才派人繼續搜尋,想要置我于死地!他們殺了那麽多人還不夠,當真要将我們安家趕盡殺絕嗎?徒留姐姐一人孤獨于世,怎會有人愛得如此癡狂絕決?
衛兵們沒有發現我,我看到師傅微微壓低了重心,擺出應戰的架勢,對方四人握着劍向他逼進,師傅不等他們靠近便閃身向左,動作快到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已經旋身躲過兩招,運劍開始回擊。
以往師傅也常常帶着我過招,看到今日他的身法,我才明白原來平日和他交手時,他不過陪我練着玩玩而已,他的動作竟那麽快,旋身而過時揮劍劃過衛兵的脖子,那人便立刻鮮血四濺,旁邊的衛兵沖過來,揮劍往師傅頭上砍,師傅身子一低,向上猛刺,那名衛兵慘叫一聲,被削掉了半張臉。
另外兩人撲過來,見師傅揮劍,本能躲開,不料失去重心,踉跄着跌在已經倒下的同伴身上,另一人拿劍朝師傅猛刺,師傅疾閃向右,手中長劍劃出一道白光,劍已刺中對方喉頭,衛兵發出窒息般的嗚咽聲,雙手掐着脖子,面如死灰。那個跌倒的衛兵正要起身,師傅飛出一腳踢在他的後背上,順勢一劍斬向他的脖子,頭盔便似皮球般朝床邊滾落。
我眼看着滿是血肉的頭盔和那雙圓睜的眼睛逼過來,吓得閉上了眼睛,一時間害怕得不敢動彈。
外頭有人咒罵:“一群廢物!”
師傅縱身一躍,飛出窗外,立即便有衛兵痛苦的慘叫聲傳進來。
我躲在床底下,只能透過床簾的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那四個衛兵已經死透了,外頭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打鬥聲及慘叫聲不停地響起來,只是已不似最開始那樣激烈了。看來師傅消耗了他們不少體力。
不知道師傅怎麽樣了?師傅武功高強,但是以一對多,若是對方人數過多,師傅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象自己和師傅一樣厲害。可是我自己知道,我現在就是一個擔驚受怕、家破人亡的小女孩,手裏只有一把從未見過血的短劍。那些人帶走了姐姐,殺了爹爹娘親和所有親眷,我不能再讓他們傷害師傅,我決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親人被殺害。
我緊緊握着師傅送我的短劍,手心全是汗,暗自祈禱師傅一定不要有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亂世之中,人命如蠅,我雖孱弱,仍想竭力保護那些護着我的人。師傅教導我一年多,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如今又冒着生命危險将我藏于安全之處,若是師傅因我而死,我又如何茍活?
我知道他們是為我而來,如果他們逮住我了,我一定難逃一死,可我若要救姐姐,遲早也得和他們對上。
我動了動身子,避開那顆血淋淋的頭,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才從床底下爬起來,這時發現外面已經沒有聲音了。
我沖了出去,木屋四周空無一人,只有屍體,寂寂無聲。
殺戮已經結束。
地上陳屍累累,血腥味濃重。我從屍體中穿行,害怕看到師傅,但又不得不一個一個察看确認。好在地上全是統一的衛兵服飾,只有一個似乎地位更高的領隊着裝不同,但那不是師傅。
我思索着師傅為何突然不見了,不過既然不在這裏,至少說明性命無憂,于是放下心來,想着該去何去尋找師傅。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放開我!”我緊緊握着劍柄,怒斥着,一顆心已經懸到空中。
只見那人滿臉是血,竟慢慢站起來,比我高了幾乎一倍。他身上的好幾處傷口正往外冒血,說話的時候嘴裏的血也在往外噴,“我……我要抓……抓你……領賞……”
我心裏雖然害怕,面上卻作着兇狠的表情,學着師傅的戰鬥姿勢,微微壓低了重心,若是他敢再上前一步,我一定不會手軟!
他搖搖欲墜,樣子十分猙獰恐怖,卻還是用力邁了一步,伸出手使勁抓着我的肩膀。
我害怕極了,感覺肩膀上的手像生出了許多尖刺似的,已經刺進了我的皮膚和骨頭,我覺得很疼,猛地生出一鼓子蠻力,用力刺出劍。
那人發出一聲驚呼,“你……”
我拔出劍,再一次用力,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抓我手裏的劍,可惜卻無力地放下了。
我手上全是血,将短劍拔出,正準備刺章三劍,那人驟然倒地,死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終于确定他不可能再動,才後退了兩步,全身松懈下來時,手上的短劍差點沒拿穩。
他本來身受重傷,是我殺了他。
我很害怕,心髒突突地跳個不停,但是我知道我必須冷靜下來,我有比害怕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亂世之中,死亡是殘忍的,也是冷漠的。我必須學會自己面對。
師傅不知去了何處,姐姐被囚禁在紅南國。去往紅南國路途遙遠,如今九國形勢未定,硝煙四起,各處山林和小鎮都有可能遇上流匪和逃兵,琰煜行事決絕,沒有看到我的屍體,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道阻且長,但我必須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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