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早晨的時候,湯圓圓前腳出門,坐在家裏沙發上一臉平和相的湯運當即彈起來就給人打電話,然而電話剛剛接通,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的人就哀嚎一聲:“運哥,我在你家門口呢!”

湯運讓管家開了門,迎進來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一臉苦逼相,踉踉跄跄走進來,眉毛聳成一個囧囧的八字,此刻進來以後扶了牆挨着,垂着頭等着挨罵。

湯運看了他的慘樣半晌,又四下環顧發現只來了他一個,奇怪道:“……小周,你大哥呢。”

周成無比頹廢地一揮手,說起話來滿口東北味兒:“快別提了,醫院裏躺着呢!”

湯運狐疑地盯了他半晌,終于切入正題:“人吓走了麽?”

周成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極度尴尬地小聲說了一句:“吓走是吓走了,結果打起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湯運當即就炸毛了,大吼一句:“誰讓你打人了!”

周成吓得一個激靈,趕緊立定站直,慌忙說:“哥,哥你聽我解釋!我我胳膊剛接上你別動手啊啊!”

周成見湯運開始撸袖子,原本還一臉菜色扶着牆才能站穩,被這麽一吓激發出潛力來,刺溜一下子鑽到沙發後頭縮着去了,躲了半晌見沒動靜了,才怯怯探出那張青紅交錯的臉看看情況,當即就被一捆報紙甩了個滿臉。

周成挨了打以後伸爪摸了一把跟開了染坊一樣的連綿,可憐巴巴道:“哥……現在能說了不……”

見湯運點了點頭,周成才無比凄慘地說:“是你說有個變态欺負你妹妹,然後那個變态長得還不錯,結果弟兄們都特別好奇長得不錯的變态是什麽樣子的,以及長得好看的變态到底算不算變态——別別別你聽我解釋啊啊!“迎面又是一團揉成兇器的報紙摔過來。

周成抱頭躲過了扔過來的一團報紙,才小心翼翼地接着說:“然後吧,就一堆人去看熱鬧,完了你不是說要僞裝成黑社會吓人不?唉我去之前還特意紋了個身你看怎麽樣——”

湯運看着他伸過來的一條紋身紋得極醜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又揉了一團報紙砸過去:“去了多少人?”

周成識相地把胳膊縮回去,小聲說:“也就五十來個吧……”

湯運差點沒被氣昏過去。

周成怯怯地說:“當時不是藥昏了捆出去的嘛,結果到了地方以後我大哥就按照你說的先把人是誰給問出來,完了我大哥就在那兒問啊,從淩晨一點開始一說就是倆小時,好說歹說什麽話都說了,最後說的嗓子都啞了……那姑娘拽的,直接坐在那兒閉目養神,到頭來都問不出啥來,我大哥就尋思着勸走吧,然後嘩啦啦又是半個小時,講得口幹舌燥,就換來那姑娘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想啊,整整五十多個弟兄看着呢,那姑娘眼皮就擡了一下,我大哥多沒面子啊,當時急了要動手——結果一動手可好,感情那姑娘兩個多小時坐着不動自己把繩子給解了,擡腿一腳就是斷子絕孫的路數,再一拳頭打得我大哥就吐血了,那我們這幫人都是跟着大哥混出來的,看見他給打成這樣不得上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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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運到底也沒聽清楚裏面錯綜複雜的關系,只能頭疼地揉着額角,問:“最後呢?”

周成兩手一攤:“那姑娘跑了,我大哥斷子絕孫了外加胃出血,五十多個兄弟現在有三十個在醫院裏躺着,斷胳膊的斷腿兒的斷肋骨的鼻梁骨碎了的都有——我說湯哥,你從哪兒招來這麽一號變态啊……”

湯運當時就一陣驚悚,半晌坐在沙發上還沒回過味兒來,周成在旁邊看着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也不敢插話,只能兩只手搭在前面恭恭敬敬地站着,很久以後才聽見湯運近乎是夢呓一般地說了一句:“圓圓啊,你是從哪兒招回來這個祖宗的?”

他過了很久才站起來,嘆息一聲,對周成說:“去把人找回來吧。”

周成一聽見還要見那個女羅剎,當即就一身冷汗發出來,戰戰兢兢道:“啥?”

湯運彎腰收拾地上揉成一團的報紙,轉身就狠狠砸在他頭上:“受傷了死外面,你負責麽!”

周成哀嚎一聲,極度不服:“我三十來號兄弟都擱醫院躺着呢!湯哥你出醫藥費都不夠安撫人心的啊!”

湯運又是一團報紙砸過去,咬牙道:“那就找別的兄弟!”

2.

夜色漸漸暗下去了,城市的燈火又及時地次第亮起,溫暖的萬家燈火處,一輛孤獨的車從公路上緩緩開過來。

湯圓圓開車回家的時候,正遇上湯溜溜回來,只見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穿着水晶鑽高跟鞋,一路上噠噠地走着,鞋跟折射出來的光芒在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裏極其醒目,一身黑色緊身裙上的黑鑽映着燈火甚是耀眼,身後跟着大小随從浩浩蕩蕩走向家裏的別墅門口,其間還回過眸子來瞥了一眼湯圓圓所在的位置,畫着完美眼線的眼角帶着一絲戲谑的笑。

湯圓圓瞪了她一眼,嫌棄地咕哝一聲:“穿水晶鞋子裝逼的惡趣味還是沒改啊……”

湯圓圓走進去的時候覺得氣氛不對,然而一直沒能察覺問題到底在哪兒,直到她哥頗為殷勤地給她拉開椅子之後極度紳士地請她入座的時候才起了一身冷汗,狐疑地看着的彬彬有禮的湯運:“哥,你今天認錯人了麽?”

湯圓圓指着對面坐着的人:“你不是該去奉承溜溜的麽?”

坐在對面的人一翻白眼:“名字早就改成湯雅琪了,整個家裏也就你腦子最鈍,連個名字都記不住。”

湯圓圓回過神來盯着湯雅琪半晌,目光邪惡地上下逡巡一番,頓時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捂着嘴驚訝地說:“溜溜,你去隆胸了?”

湯雅琪如遭雷擊一般臉色蒼白,幾乎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她緩緩說:“你說什麽?”

穿着休閑服運動衣的湯圓圓低頭看了胸看自己,又看了看湯雅琪:“咱倆是同卵雙胞胎,胸應該一樣大才對呀,還是你裏面墊了好幾層?”

湯雅琪的臉色極度難看,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着湯圓圓勉強,幾乎在內心咆哮了一萬遍你自己平胸難道就見不得別人吃木瓜以後,才勉強壓抑下來怒火告訴自己,跟一個傻缺生氣是不理智的。

湯運趕緊打圓場:“吃飯,吃飯!今天全都是你最愛吃的菜!”

湯圓圓坐下去以後,看着桌子上特意為她做的菜發愣半晌,之後嚴肅地轉頭:“哥,你做什麽對不起的我事情了?”

湯運将一大塊肉狠狠塞進湯圓圓嘴裏:“胡說!吃飯!”

湯圓圓嫌棄地把肉吐出來,目光在湯雅琪和湯運臉上徘徊良久:“今天你咋不去讨好她呢?”

湯運喉頭就是一哽,命令:“都是親妹妹,分什麽親疏,吃飯!”

湯雅琪的冷哼聲還沒過去,就聽見湯圓圓興致勃勃地說:“難道你也覺得她隆完胸太醜了?”

湯雅琪一口湯就嗆進了嗓子裏,咳嗽半晌,簡直對這個用最蠢的方式來氣自己的妹妹毫無辦法,只能擦了嘴直接起身悶頭上樓,原本以為能得一會兒清淨,誰知道那個小丫頭竟然不依不饒一路跟上來了,甚是極為親昵地抱着她的一只胳膊,之後用小臉蛋蹭了蹭。

湯雅琪當時臉上的反應就像被毒蛇舔了一樣,渾身就是一陣難受,看着湯圓圓,第一句話就是:“你又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了?”

湯圓圓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眨了眨:“沒有呀。”

湯雅琪一臉懷疑地盯着那種純良的臉:“你不是說我身上的香水味和氨氣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你聞見就難受麽?”

湯圓圓立刻流氓地貼着她身上聞了一圈,繼續睜大眼睛說瞎話:“現在沒有那股廁所味兒了。”

湯雅琪接着皺眉:“你不說是我身上黑鑽爛俗到分分鐘晃瞎你的狗眼所以你連看都不敢看麽?”

湯圓圓忍辱負重地睜大眼睛,水靈靈地晃着湯雅琪的眼:“我沒覺得呀。”

湯雅琪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你不是說——”

“姐姐!”湯圓圓哀嚎一聲在樓梯上死死抱住她,把頭埋進那昂貴的真絲裙子和濃郁香水氣息裏去:“姐姐!當年都是我不懂事!都是我眼瞎嘴欠鼻子有問題才說出那麽多傷人的話來,你是我的姐姐啊!我們在媽媽的子宮裏一起度過了整整十個月血濃于水啊啊啊!”

湯雅琪被她一撞,險些沒從臺階上面直接摔下去,以至直接成就了湯圓圓想做多年而未做的事情。她伸出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死死扶住樓梯的扶手才堪堪站穩,另一只手抵住湯圓圓的額頭把她推了開來,神色嫌棄地說:“求我什麽事兒?”

湯圓圓被頂着腦門往後按,仰着頭嗚咽了一聲:“我朋友走丢了。”

湯雅琪無語半晌,才說:“打個電話能累死你?”

湯圓圓更加悲傷地嗚咽了一聲:“她沒有電話。”然後,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她不知道電話是什麽東西。”

湯雅琪看着她神色不似作僞,松了手,心軟了一點,語氣溫和了一點:“朋友家走丢了老人?”

湯圓圓趕緊再一次扒住她的腰:“不是。”然後,在湯雅琪疑惑的目光裏,她思考了一下,說:“大概就是生活上的九級殘廢……”

湯雅琪高傲地托着下巴看了她半晌,終于,露出了理解的笑容:“你朋友?”

湯圓圓趕緊點頭。

湯雅琪的笑裏有一層不明的意味,接着問:“和你一樣的智障?"……

不管怎麽說,到底是得到了湯雅琪幫助的許可,湯圓圓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空着肚子,就喜滋滋地回屋去了。

湯圓圓想着,這個消息靈通到能在男朋友劈腿當夜就一個電話打到警局舉報有人賣|淫并且成功通過自家人脈把情敵□□不打馬賽克刊登上網絡媒體頭條的人,要找一個夏錦衣,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

湯圓圓心滿意足地想着。

然而與此同時,湯雅琪站在自己的房間裏,一手拿着手機沉吟不語,一手拿着一張號稱是大美人的肖像畫,沉默了許久,支支吾吾半晌竟然一個形容詞都找不出來。

這畫面太靈魂了,她有點承受不了。

半晌,在對方的幾次催促之下,湯雅琪看着上面扭曲的線條,緩緩地描述:“……找一個漂亮姑娘,長頭發……挺瘦,我估計應該是……精神不大正常的那種。”

“對,盡快找回來。不肯回來就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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