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悠閑而又有限的周末很快就過去了，一覺睡醒，周一早晨又要上班了。

湯圓圓無比哀怨地被鬧鐘吵醒的時候，頭有點發沉，賴在床上不願意起床，咕哝道：“錦衣，幫我把手機拿過來好不好？”

半晌沒人理她。

湯圓圓伸手一摸，床上空空蕩蕩。發現不見了夏錦衣。

可想而知湯圓圓當時就是一陣心慌，尤其是在四下逡巡了一遍之後發現這是在湯家老宅的時候。

湯圓圓當即就從床上跳起來，伸出手撈住歪歪的爪子急急地問：“你夏姐姐呢？你夏姐姐呢？”

睡眼朦胧的歪歪睜開眼睛，軟軟地喵了一聲，繼續縮成一團睡覺了。

湯圓圓光着腳下樓，在樓下四處看了一圈都沒有看見夏錦衣的身影，又急急忙忙跑到自家的花園裏左左右右都看了，甚至把灌木叢裏都找了找，依舊沒見到夏錦衣的身影。

湯圓圓想起夏錦衣喜歡找個高地兒打坐的習慣，當即就往屋頂上爬，被自家老管家抱着腰拖下來以後還不甘心，把四十多歲的老管家趕上了屋頂，遍尋一遍之後，還是無人。

又急急地跑回去，上上下下找遍了都沒找到夏錦衣的影子，一頭沖下來問正在悠閑吃早餐的湯運：“哥，錦衣呢？”

湯運頗為驚訝地看着她：“你撿回來那姑娘不見了？”

湯圓圓見他也不知，只得又上去找，四處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夏錦衣。湯圓圓被湯運按到椅子上去吃早飯的時候，一臉地失魂落魄，茫然看着眼前豐盛的早餐。

湯運坐在她面前看着報紙，詫異：“這世上還有你不吃的東西呢？”

湯圓圓心裏發慌，縱然面前擺着的是自己好久都沒能吃到的精致早晨，也一口都吃不下去。

錦衣啊……

就像她突然出現在自己視線裏那樣，突然地逼近身來，把人的心神攪亂之後——

Advertisement

又突然，消失了。

湯運手裏施施然翻着報紙，擡頭看了一眼湯圓圓，說：“她都這麽大人了，又不會走丢，或許是把什麽東西遺落在家裏忘了拿，自己回去取了，都賴在你家住了那麽久了，又能吃白飯，遲早會回來。”

湯圓圓還是失魂落魄地坐着，過了一會兒聽見外面有動靜，又沖出去看了看。

還是沒有出現。

正在和別的貓打招呼的歪歪茫然看着主人的慌張的樣子，白影一閃，縱身跳向別處。清晨樹影重重，風從枝桠間吹出來，掠過幹淨的街道，又奔向不知名的遠方。

她回去的時候湯運說：“你知道最近家裏的生意出了問題吧？你姐今天就趕回國了，爸媽明天也要回家，整個家裏就你最閑。”

湯圓圓正要上樓換衣服，聞言驚訝道：“溜溜要回國了？”

湯家素來傳統氣息比較重，湯運此刻責備道：“什麽溜溜，她是你姐姐，怎麽說話呢。”

湯圓圓頭也不回就上樓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聽見湯運說：“最近公司事情多，你是湯家的繼承人，以後不要和莫名其妙的人混在一起。”

湯圓圓聽着來氣，兇巴巴地把門關上了。

湯溜溜那個家夥要回國，這可不是個好消息。湯圓圓換衣服的時候想起那個比她大三分零八秒的女人，心裏生出來各種不爽，這女人哪兒都和她一樣，就是比她多了一個三八而已。

在她的全部記憶裏，湯溜溜就是一個用着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蛋，哇哇哭着說我不跟她一個班上學我不跟她一個考場考試我不跟她做一輛車上下學的家夥。除了會把所有的成績失利都賴在她身上以外，湯圓圓對這個姐姐想不出任何美好的回憶。

湯圓圓穿好衣服下樓的時候，想起這家夥給她最美好的一次回憶，就是一臉不情願地吃了她做的午飯之後整整拉了一個星期的肚子，湯圓圓在旁邊看着，心裏那叫一個爽。

湯圓圓坐在車上的時候看着身邊空蕩蕩的座位，心裏一陣不安。

錦衣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現在還不回來？

她會不會是自己出去迷路了？

湯圓圓想起湯運說得話，不顧已經遲到的現狀，開車去了一趟遠在四環的公寓，然而到了公寓除了看見空蕩蕩的屋子，什麽都沒看見。她想聯系夏錦衣，可是夏錦衣不會用手機，上哪裏去聯系她？

湯圓圓無奈地開車去上班的時候，心裏有些矯情地想着——

原來在這個地鐵在幾個小時之內就可以環城的地方，如果真的和一個人失去了聯系，也是可以這樣找她不見。原來沒覺得這城市有多大，可是如今開着，才發現那麽小的一個人，就這麽消失了。

湯圓圓心裏一陣焦急。然而這焦急除了逼着她闖了兩個紅燈以外毫無永無用武之地，只能繼續往前開去。湯圓圓一路上打了很多電話，找鄭查理，找鄭曉月，甚至連陳裳都找了，如果不是鄭查理對她說這個時候千萬別去煩李紅玉，她一定也給李紅玉打電話了。

慕千山各種找她，手機裏的信息都堆積成山了，她停車的時候恍恍惚惚問了一句，如果一個人不告而別了該怎麽辦。

慕千山當即說：這還不好說麽，我三秒鐘內給你找出來。

湯圓圓心裏一陣驚喜，然而這陣子驚喜還沒讓緩過來，就看見對方說：“你把她手機號給我，我三秒鐘內就能給你定位出來她在那個地方那棟樓，精确到厘米。”

湯圓圓長嘆一聲：錦衣沒有手機。

慕千山隔了很久才回複：啊，你家老人走丢了啊，抱歉啊。

湯圓圓哭笑不得，怏怏去工作了，因為遲到兩個小時被林峰找到機會揪住狠狠罵了一頓，其間湯圓圓連頭都沒擡，最後還是驚動了樓上的陳裳把湯圓圓拎回去。

錦衣不在，一切都變樣了，她想着。

湯圓圓在樓上工作的時候，心不在焉地輸着冗雜的資料，忍不住用電腦去查老人丢失怎麽辦，最後查的自己都崩潰了，還是沒想到辦法。

就在湯圓圓心煩意亂的時候，鄭查理發過來一條消息：“哈哈哈圓圓你快把這個表情包下載下來看看，逗死了！”

湯圓圓：“……錦衣丢了，我很急。”

鄭查理說：“沒事兒，她自己一會兒就回來了，誰敢欺負她啊。你把表情包下載了看看！”

湯圓圓無奈，順手點了下載，郁悶道：“手機下不了，算了。”

鄭查理不依不饒：“沒事呀，你用電腦下！看看你的心情就好了！”

湯圓圓苦惱地打開電腦去下載，随手翻了翻，沒什麽好看的。剛才她給鄭查理打電話的時候對方還忙得滿頭大汗說公司出了大事情，沒時間幫她找人了，這功夫就能看着表情包哈哈笑了？

湯圓圓郁悶半晌，只有鄭曉月殷勤表示願意動員人馬來幫着找人，湯圓圓心想鄭曉月能找出來什麽人，不都是一幫沒畢業的小屁孩麽，何況這小丫頭馬上就要高考，一個考不好，按着紅姨的那性子，責任全都得推到她頭上來，她可吃不消。

拒絕了唯一能幫忙的鄭曉月，湯圓圓呆坐在電腦前，覺得越發地苦悶。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往外走的時候正遇見陳裳，陳裳問了一句：“人還沒找到呢？”

湯圓圓搖了搖頭，陳裳沒再多說。那時候湯圓圓感到一陣恐慌：原來這麽大的世界，真正在擔心夏錦衣安危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上車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見慕千山問她：“你家老人找着了沒有？”

湯圓圓說：”沒有。丢的是我幹閨女。“湯圓圓在開車回家的時候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裏不可壓抑地一陣恐懼，錦衣又不懂交通規則，萬一跑出去被車撞傷了怎麽辦？萬一得罪了人，被人拐走了怎麽辦？雖然後者可能性很小，但是萬一錦衣把人打死了回頭要進監獄又該怎麽辦？

湯圓圓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沒用。在路口停車的時候她想着，只能去求她了吧？

然而想起那張永遠是鏡子裏倒映面容卻滿帶着嫌棄的一張臉，湯圓圓不可遏制地感到從頭到腳地不舒服。

2.

b城的西北方向，距離貧民窟的別墅大概有十米不到的廢棄工廠裏，在堆積如山的鋼鐵廢棄物的一個角落裏，有一個人睜開了眼睛，在頭腦清醒的一瞬間，四下環顧了周圍，見沒有人存在，這才長出一口氣。

夏錦衣艱難地從地上掙紮起來，伸手觸了一下猶在劇痛的頭，扶住廢棄鋼鐵站着。

手臂已經不流血了，但是疼痛一點點傳來，刺痛的人頭腦發木。夏錦衣喘着氣走了幾步之後，緩緩坐了下來，靠在廢棄物上一動不動，眼神呆滞着望着虛空。

又被抛棄了呢，她靜靜地想着。

身上原本嶄新的白色v型領t恤沾了不少血，夏錦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懶得去清理了，伸手板着胳膊查看了一下右臂的傷勢，倒是不嚴重，只是現在到處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包紮傷口的布。

仔細檢查了一遍，身上沒有別的傷口了，夏錦衣捂着有點痛的頭，又坐了一會兒，跌跌撞撞站起來，往外走。外面是廢棄工廠的鐵絲網，她深夜裏逃亡的時候攀上來，如今卻攀不出去了。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去，夏錦衣緩緩靠在鐵絲網上，坐了下去。

真難受。她想着。那種遲鈍了的痛感像是鈍了的刀子一點一點磨着，從心底裏漫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