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陽光照在小舟的臉上,他睡得太沉,醒來覺得很乏力,全身酸疼,懶的不願意張開眼睛。耳邊聽見母雞的咕咕叫聲,屋檐下燕子唧唧喳喳,有人在潑水,遠遠的有大嗓門的村婦在扯閑話,一切都跟最近的每天清晨一樣。除了似遠似近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夏末說話的聲音,他一下子高興起來,猛地張開眼睛。
有什麽東西毛茸茸熱乎乎地貼他的臉,很紮。他稀裏糊塗地笑了一下,一廂情願地以為是夏末,誰知轉頭就看見一只碩大的狗頭。
小舟短促地叫了一聲,吓得翻身就坐起來。
窗外夏末說話的聲音停了一下,提高聲音喊道,“大黃!是不是你又去欺負小舟了。大黃你給我滾出來,我要揍你了!”
大狗發出“嗚嗚”的委屈聲給夏末聽,往後蹭着炕沿不肯出去,看起來夏末可能說到做到,當真揍過它。小舟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撫摸大狗頭頂,狗毛硬硬的,跟偶爾撫摸過的小寵物狗完全不一樣。
“大黃。”他試着叫它的名字。大狗懶洋洋地擡起頭,伸出粗砺的舌頭呱唧呱唧地舔他的手心。
小舟覺得挺奇妙的,叫它名字的時候,它明顯有友好的反應。“夏末給你取的名字嗎?”他撓了撓大狗的脖子,“真是起名不操心啊。”
大狗勉強賞賜了他親近一會的權利,舒服地半閉上眼睛。他探身去夏末的包裏摸了一氣,掏出包榛子巧克力威化餅來,他就知道夏末有這個。上次夏末班上的花癡女生硬塞進夏末兜裏一包,他發現以後拆開嘗了嘗覺得好吃就給吃光了,夏末似乎覺得男生喜歡吃甜食挺好笑,後來買了許多堆在冰箱裏等他吃。
他拆開一包威化餅,咬了一塊,把剩下的跟大黃分着吃了。開始他還試探下看大黃是否賞臉,結果大黃作為一只狗,生冷不忌,跟他一樣吃的津津有味。
“我哥幹什麽呢?”他問大黃,一邊舔舔手指上的巧克力醬。
大黃用嘴拱了拱他,吃了他的嘴短,比剛才親近了不少。小舟滿意地爬起來穿衣服,環顧四周,鄉下寬敞得有些大大咧咧的窗戶透進日光,鋪滿涼席的炕有半個屋子那麽大,除了鋪着床褥的這邊之外,靠牆還放着一張炕桌,圍着炕桌丢着夏末的背包和旅行包,背包剛被他翻過,正張着大嘴吐出半包零食。
“噹噹”,有人突然敲窗子。
小舟轉過頭就看見夏末正隔着窗子看着他笑,他沒忍住咧嘴跟着笑了。“睡好了嗎?”夏末趴在外面的窗臺上隔着窗子問他。
“你怎麽不睡懶覺了?”小舟打了個呵欠。
“鄉下不适合睡懶覺啊,姥姥四點半就起床了。你睡好了就起來玩啊。”夏末隔着窗紗笑着低聲催促他。
小舟忽然發現夏末手上還拿着一大堆舊報紙,顯然是要幹什麽,他連忙穿上拖鞋。趿拉趿拉地走過長走廊,繞過走廊裏堆着的一堆裝桃子的籃子,大黃夠意思地始終貼在他的腿邊。
院子的大門大大方方地敞開着,夏末站在門外的大杏樹底下,正在悠閑地把報紙折成許多細筒。“跟大黃處得不錯?”
“恩,我們是兄弟。”小舟說。剛說完大黃就跑到夏末腳邊上蹿下跳地獻殷勤。
夏末望見小舟詫異的失望表情就忍俊不止,為了安撫小舟,他解釋了一下,“大黃還是個小狗崽的時候,是我抱到姥姥家來養的。”
“那我不也是一樣?”小舟随口嘟囔,夏末看了他一眼,他沒發覺,還在死盯那只背叛了他的大黃,“早晚有一天我要自己養一只。”
“我送你一條吧,兩個月大的時候開始養最好,性格會比較像你。”
“嗷,怪不得大黃這麽煩人。”小舟立刻說,又看看夏末。“你在做什麽?用不用我幫你?姥姥呢?”
“隔壁王嬸家的孫子腸胃感冒,找姥姥過去給‘拎拎’,剛過去。”
“什麽是拎拎?”小舟問他。
夏末犯難地聳肩,“我也說不清,像是民間土法刮痧吧。她們都信這個。你來看這,你不怕樹上的毛毛蟲吧?”他指了指樹上。
小舟警惕地靠過去幾步,擡頭向夏末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後悔的差點沒當場吐出來。他原以為是樹幹疤痕的地方原來是盤踞的一大堆黑色毛毛蟲,跟樹幹的顏色幾乎一致,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他一陣後怕,昨天來的時候就從大樹底下經過,幸好它們沒有空降。
“我覺得節肢類蟲子還可以。”他委婉地說,“蟋蟀螳螂都還算順眼。”
“那就是說你怕軟體類蟲子喽。”夏末毫不客氣地戳穿他,“快離遠點吧城市小孩,我要開始殺蟲子了。”
“用什麽殺?”小舟狐疑地盯着夏末卷的那些報紙筒,“用報紙一個一個拍死它們嗎?我看你還得上樹。”
“不懂了吧,這是土法殺蟲。姥姥不讓噴農藥,多少年的老辦法都是用火熏,過一會蟲子就會掉下來,摔在地上就好弄死了。”
小舟惡心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我躲了,你自己殺蟲吧。”
前院有個小菜園,在園子的一個隐蔽的角落裏有個木棚。夏末仔細打量了小舟的臉,“你受得了鄉下的廁所嗎?”
“我是男人,那都不算個事。”小舟說得潇灑。飛快地溜過樹下,回頭雞賊地加了一句抖不起威風的話,“等會我回來的時候從後院進屋,你幹掉毛毛蟲以後再叫我。”
“你行嗎?”夏末笑着問他,“從前院門出去以後,你确定你繞一圈還找得着咱家的後園子門嗎?”
小舟惱火地跟他對視,“我警告你不要踩到毛毛蟲。如果你還是踩了,那你就不能再踢大黃了。我還要摸大黃的!”
“得令。”夏末點頭,用去吧皮卡丘的口氣極有氣勢地大吼,“去吧,龜毛少年!”
小舟回過頭來,那雙明亮銳利的眼睛似惱非惱地瞪着他,突然比了個中指,夏末哈哈大笑,他撤退進了廁所。
夏末用打火機把報紙點着了火,仗着身高舉起火紙放在樹枝下,沒一會黑色的毛毛蟲就站不住腳,噼裏啪啦地往下掉。他幹活認真,以極大的耐心,極有規律地逐個枝條熏烤,保持着自己不會被毛毛蟲襲擊的位置,沒留心腳邊那只一肚子壞水的大狗是什麽時候沒影的。
夏日裏鄉下寧靜的早晨,做點什麽都會覺得很惬意,哪怕是大火熏毛毛蟲。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夏末大致覺得活幹得差不多的時候,突然聽見小舟的一聲大叫。
夏末不由得呼吸一緊,快燒到底的紙燙着了手,他抖了一下丢開。“小舟?”
院子裏寂靜了幾秒,小舟突然從園子裏沖出來,身後還有湊熱鬧不怕事大跟着一起快樂奔跑的大黃。
“小舟。”夏末擔心地提醒了一句,但又說得語焉不詳。
小舟明顯是慌不擇路,朝着夏末就跑過來,轉眼就進了樹下毛毛蟲堆裏,拖鞋剛踩到軟綿綿的蟲子他就意識到了。夏末看到小舟的嘴一撇,臉色在瞬間就變得特別凄慘,嘴唇都發抖了。
“別怕,別怕,蟲子而已嘛。”夏末嘴裏說得輕松調侃,腳步卻連忙上前,要去扶他。小舟自己一咬牙,加快步伐,硬是踩着毛毛蟲的軀體跑過來了。
夏末嘴裏“哎呀哎呀”地迎上去,還想扯兩句玩笑緩解。沒想到小舟沖過來跑到他面前,一瞬間神色懵懂,泫然欲泣,仿佛時空錯置,還是當年那個委屈的孩子。他怔了一下,被猛撲過來的小舟緊緊摟住,他默默回抱住小舟的肩頭,控制不住地轉頭想要貼上他的面頰。
“我剛要站起來,就……有什麽東西……好像是蛇,舔我的腳後跟。”小舟緊緊揪着夏末的背心,什麽也不顧了,臉埋進夏末的頸窩。
“沒有蛇,肯定沒有蛇!”夏末摟着他輕輕地拍,“這地方多少年都不見蛇了,怎麽會有蛇舔你呢。”他看出來小舟是真吓着了,他只好一口咬定這地方沒有蛇,其實心裏知道在山裏這話不能說死,但是卻也滿心疑惑到底什麽蛇會舔人 。他心疼地連連撫摸小舟的頭發和脊背安慰他,突然瞅見大黃異常乖巧地躲在牆根,時不時地偷看過來,狗臉上分明有讪讪的神色。
“大黃!”他摟緊小舟叫了他那壞狗一聲,大黃抖了一下,真正是兩股站站,突然撒腿就跑,餓虎撲食一般竄進屋門,順着走廊直奔向後院。
小舟聞聲掙紮開夏末,怔了怔。他腦子反應也夠快,當下驚恐消散懊惱大增,“混蛋王八蛋狗!是他從後面舔我腳跟?”
“別生氣,這狗就是賊!”夏末連忙替狗賠不是,“等會我揍它。老狗都成精了,平時就喜歡吓唬小孩。”
“我又不是小孩,它憑什麽……”小舟氣炸了肺,“我還給它吃了威化餅!我要讓它給我吐出來。”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它這不是狗眼看不準嘛。”夏末一面說,終于忍不住偷樂。“咱不跟狗打架,是不是?”
小舟氣得沒有話說,還有點不好意思,面頰紅了。夏末眼見沒事了剛要笑,樹梢上一只粗大的毛毛蟲顫顫巍巍幾次終于貼不住樹幹了,落葉一般墜落,好巧不巧“啪”地粘在小舟的肩頭,卷了卷柔軟多毛的身子。
小舟絕望地側了側頭,看着那只蟲子,慘叫一聲,“啊——”
“沒事沒事。”夏末伸出手一把抓起他肩頭的蟲子,捏在手裏,往旁邊就是一甩,“沒了。”
小舟怔了怔,呆呆地看着夏末,突然把嘴緊緊閉上。
“怎麽了?”夏末有點拿不定主意。
“覺得……”小舟說,“沒有臉做人了。”
夏末沒忍住笑,小舟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回頭就走,他跟上去,不管問什麽小舟都不吭聲了,沉默得像院子裏架子上的葫蘆。
“你哥哥我這麽英勇,你就不能誇一句嗎?”夏末覺得這樣子下去有些要壞,他可能會被嫌棄。
“找你女朋友誇你去。”小舟惱火地說,自己去洗漱。
夏末倚在門框上看小舟刷牙洗臉,慢悠悠跟他分析,“你看,要是沒有這些用的着哥哥的地方,還要哥哥做什麽?我千裏迢迢的也不能白來,你總要給我制造點人生價值嘛。”
“你說過你是來看姥姥的,我不用在意。”小舟把毛巾蒙在臉上,悶悶地說。
“哈哈哈,”夏末大笑起來,“咱能不這麽小心眼嗎?”夏末往前走了幾步,就在他耳後說話,小舟有種緊緊貼着他的錯覺。“不為你這壞孩子起高調,我能來嗎?”
小舟不吭聲。
“這話說的真不孝順,幸好姥姥沒聽見。”夏末心虛地四處看看,“不過能一邊看着你,一邊陪着姥姥真是挺好。要讓我自己在鄉下住上一個暑假,我非憋死不可。我有你陪着,姥姥有我跟你一起陪着,你看大家都高興,這樣最像一家人。”
靜了一會,夏末瞥見小舟的臉紅了。
“我想找條河洗個澡。”他低着頭轉了個話題。
“傻吧你?沒看見房頂上有太陽能熱水器嗎?”夏末拍了拍小舟的腦袋,讓他往上看。
小舟擡頭就看見了淋浴噴頭,窘得頭暈,“是……是麽?那……那水噴出來會往哪流?”
“蓋房子的時候下面就挖滲水井了。”
“滲水井最後流到哪裏?村子裏還有地下管道嗎?”
“不流到哪去,滲進土地了。農村沒有城市那麽大的人口規模,沒那麽多水,不需要下水管道,好奇寶寶。”
小舟紅着臉還有點不解,夏末突然摸了摸他的臉,輕聲發笑。小舟腦子燒壞了一會,等回過神來夏末已經轉身出去繼續興致勃勃地火燒毛毛蟲了。
小舟決定先沖個澡,再去想方才那一瞬的怪異。他剛才差點湊上去,克制不住地想用鼻梁蹭一蹭夏末的面頰,想聞一聞夏末的味道。這種想法如此自然,他差點就真幹出來了。可能是大黃附體,也可能是他突然被沒收了十年光陰,就是想跟夏末親昵。
不過小舟想想也就不當回事了,夏末對他沒有任何防備,他即使稀裏糊塗當真幹了奇怪的事,他敢肯定夏末也會理解成是那個八歲的小舟在撒嬌。夏末自己就時不時地擺出那種樣子,自己在他眼裏可能有過不完的八歲生日。
再說小舟洗了澡之後整個人都有些飄。在吃飽飯,睡足了覺,又洗了澡以後,他爽得三觀都扭曲了,覺得除了這三件事以外,世上的其他事都不值一提。那些特別愛作死的人,沒事非要爬個野山,進趟高原的人,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不作死不能體會到生之歡愉。
他用毛巾擦幹了身上的水,把洗手間收拾了一遍,穿上夏末的衣服,舒舒服服地走出來,打算去走廊裏吹一會過堂風。
“下個月吧,我打算下個月再回去。”
小舟在門口站住,隔着紗門看見夏末在掃院子,手機夾在肩膀上。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挺累的。但是即便是我回去,也幫不上你太多的忙。”
聽得出來是梁瀾的電話了,夏末跟她打電話時說話的聲音很輕,還是蠻不一樣的。
隔了好一陣子夏末都沒再說話,大概梁瀾說了一長串話。夏末聽得很耐心,時不時地“嗯”一下,他松開掃把,直起腰對着老杏樹的樹幹。“小舟還小,他自己在這裏我實在不太放心。是,我知道,他是任性,但是小孩子不都這樣嗎?別人……是是,別人家的孩子是有支教的,是沒父母跟着,但我這不是正好有時間也有條件陪着他嘛。”
小舟垂下了視線,靠在走廊的牆上。
“你也不能那麽說,小舟吃過不少苦,從來沒人寵過他,哪來的你說的這些被寵壞的毛病。他跟一般小孩不一樣,你不明白,他就算被嬌慣得多過分都是應該的。”夏末徹底把掃把丢開了,人已經有些心浮氣躁。話說的口氣不善,而且沒注意到自己說的前後矛盾。
但是對方畢竟是女朋友,他說完就慫了,有很長一段時間夏末都不怎麽說話,面對着老杏樹,低着頭,好像個承認錯誤的小孩,時不時地“嗯”。
小舟看了一會就側過臉去,皺起眉,盯着走廊對面牆上的白色瓷磚發呆。你再渴望而不可得的人,十年都等不來的人,覺得好像是神一樣存在的人,為你笑一次你都好像春暖花開一樣的人,終究還是有人可以對他頤指氣使,呼來喝去。惱火麽?還是中了那句老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胖成球?
“嗯——那樣你就不生氣了嗎?”夏末笑着說,賤得讨厭。
讨厭。
“我沒有那種樣子,你怎麽可以總是把我想得那麽壞?”
讨厭。
“我再跟他商量商量,再不然我幫他上一半的課,那孩子做事認真,可能這樣他就能答應早點結束。”
讨厭!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夏末的聲音低沉溫軟。
惡心。
“梁老板,”夏末低笑,“要不你也休假吧,來這陪我。”
王八蛋!
“我不是說我弟弟最重要。哎呀,這什麽陳年雜谷子的問題啊?你還不如幹脆問我你跟我媽加小舟你們三個誰重要?”
……
“你還真問?”夏末笑了起來,“當然你最重要,這必須是标準答案。行了嘛,別生氣了。我肯定盡量讓你滿意,行嗎?你再寬限我幾日。明天?別這樣,威脅我一點都不好玩,你知道我最怕你給我壓力。”
指數倍王八蛋!
“啊哈哈,別這樣,乖,好不好?”夏末說。
他的笑聲在鄉村的院落裏飄散,夏末沉默了幾分鐘,無聲無息,小舟都忍不住重新轉頭去看他,以為他被挂電話了。
就在這瞬間,夏末突然就吼道,“我還就跟我弟弟一起過了,怎麽着?”
小舟怔了一下,揣測了一下前後文。
夏末的聲氣變了,所有的溫柔和玩笑都被瞬間收起,“梁瀾你可以了,該說的你都說夠了,再往下說就沒意思了。我就是不放心我弟弟,就這麽簡單點事。你跟我這麽作有意思嗎?喂?喂?操!”
這次夏末确實是被挂電話了,他操了一聲,拿開手機一把摔在樹幹上。
這驢脾氣。
小舟拉開紗門的時候遲疑了一下。夏小舟會幹的事,是和氣地勸說夏末再給女朋友打個電話,給夏末個臺階下,再通情達理地勸服夏末回去。那才是夏小舟一貫的行為模式。不過他今天一點都不想那麽做。
“吵架了?”話溜出來,小舟才發現是如此的不鹹不淡。如果他有膽承認,他就不得不說他現在還很愉快,有種小朋友時代你跟我好你不跟他好的暗爽。
狹隘!
他可以在心裏斥責自己,不過連他自己都不當回事。
夏末猛地轉過身來瞪視小舟,“臭小子你在看熱鬧是不是?”
“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夏小舟好聲好氣地說,說得異常平和。
夏末神色一變,仔細地打量小舟的臉,小舟正好低頭去撿他剛才丢開的掃帚,躲了過去,他更加不放心。
“肚子餓不餓?幾點了?”夏末想要叉開話題,小舟沒搭理他,他自問自答,“啊,八點了,姥姥怎麽還不回來呢?我先給你做個雞蛋糕吃吧。”
“那我能開那車嗎?”小舟直起腰來,看着夏末。
夏末有點摸不清狀況,但覺得有門,好像他把孩子哄得還算不錯。他對小孩還是很有經驗的,當不高興的孩子開始提條件的時候,其實那是孩子決定開始原諒你的時候。“開吧。你沒駕照是吧?不過反正在鄉下你頂多也就是撞個柴禾堆。要我教你開車嗎?”
“後面那輛。”小舟用拇指向越野車和後牆之間點了點。“你教我?”
夏末恍然大悟,“我四舅在家時候那輛破摩托?”
小舟舔舔嘴唇,興致盎然地點點頭。
夏末笑了出來,伸手攬住小舟的肩頭,“走走走,哥哥指點你一下,會騎自行車就能騎摩托,特別簡單。你還會騎自行車嗎?”
小舟在摩托上坐下來,擡起頭看着夏末,忽然伸出手指頭來數,“走路,騎自行車,游泳。據說這三種運動人類是無法忘記的,就算失憶把前半生都忘了,也不會丢失這三種記憶。走路不知道是誰教我的,可能只是本能。不過後兩個我知道都是你教我的。”
夏末笑了,看着小舟那雙總是格外明亮的眼睛。一陣古怪的沉默之後小舟忽然意識夏末那個厚臉皮竟然難得的臉紅了,他連忙低頭,突然對摩托車興趣大增似的在車把上研究來研究去。
夏末走到他身邊,胳膊搭在小舟的肩頭,靠在他身上給他講摩托車怎麽騎,一邊離合一邊剎車,簡單的很,說完小舟就要騎出去。
“小心點。”夏末站開一步讓他騎出去,看他果然還跟小時候一樣,運動操控能力發達,第一次騎摩托車看不出一點肌肉緊繃。
“慢點,別太快。”夏末知道說了也白說,小舟小時候剛會玩輪滑就開始極速沖刺,剛會騎自行車就會偷偷摸摸找陡坡,大概從小就迷戀速度。果然小舟才到能看見院子大門的時候就開始加速,要沖出去。
夏末不是太擔心地替他觀望,門口不像有人的樣子,再說他對小舟的反應能力也非常放心。可就在小舟已經騎着摩托車往外飙的時候,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剎車,小舟快剎車。”
小舟不知道夏末在喊什麽,他下意識地剎了點車,仔細看一眼地面,地面平坦門口也沒人,眼前晴空萬裏……這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就在他覺得前方什麽都沒有的時候,藍天的背景色前猛地橫出來一道鐵絲,背着光的緣故,他到了最後一刻才看見那根打橫攔住的鐵絲。
他狠狠捏住車閘,猛低頭,額頭上火燒火燎的疼。但他沒有摔倒,急剎之後他穩住了。
夏末大聲罵了一句,飛跑過來扶起他細看他的臉。
“出血了嗎?”小舟狼狽地問。
“現在還沒有,好大一片擦傷,皮下出血。”夏末松了口氣,在他頭上輕輕碰了碰,“疼死了吧?”
小舟嘟囔了一堆“沒事”,扶着腦袋回頭看那根鐵絲,“姥姥還有絆馬索?”
“那是晾衣繩,城市小孩。”夏末幫他從摩托車上下來,“甭出去現眼了紅額頭,我覺得你早上不順啊,回家吃完早飯再出去吧。這下可好了,這幾天看見那些三舅姥爺四姑奶奶的,都要問你腦袋怎麽了。”
小舟讪讪的,聽話地停好摩托車跟夏末進屋走去廚房。夏末還嘟囔,“昨天我回來的時候也沒看見,第一回開車進院子的時候就把拴鐵絲的架子刮倒了。倒了就倒了呗,都怪姥姥太勤快,竟然起大早又給修上了。”
說着轉頭,一眼瞥見跟在他身後的小舟在偷笑,“臭小孩你笑什麽?”
小舟立刻換了一張平常一樣死嚴肅的臉,跟他對視。夏末先轉了身,有時候也不知道小舟眼神明亮地看着人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麽,覺得那雙眼睛似乎說盡了話,偏那些話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的,小舟又不大愛說話。
他打了個雞蛋,小舟忽然從他身後貼上來,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肩膀,下巴擱在他的肩頭看他做飯。夏末忍不住笑了,耳朵在小舟的頭頂蹭蹭,突然又想在小舟的臉上親一親。這好像就有點不對勁了,小舟沒睡醒的時候躺在床上看起來特別幼小,尚且可以親吻一下,但是現在清醒過來分明就是個身高一米八還眼睛铮亮的大小夥子,他一口親下去,怕是要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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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