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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就說要慶祝一下,終于都考完了……你沒問我都考了多少分”

“我對你有信心。”

小舟有些讪讪的,但這個話題的确不夠吸引人,簡直像是在硬找話題。但他本來也不算健談,一時半會想不出一個足夠自信的話題,出租車裏就安靜了下來。夏末望着窗外,流瀉的光亮落時不時落在他的側臉上,剛剛成熟的年輕男人安靜下來散發着奪人心魄的魅力(荷爾蒙)。至少小舟覺得一般人盯着夏末看,一定會窒息。

窒息。好花式的柏拉圖式性愛。精神性SM。小舟漫無邊際地浮想聯翩,一直等到夏末這麽性感,一定跟好幾任男朋友都睡過,他才猛地清醒過來,尴尬摔碎一腦洞還能發出啪的一聲。心虛地瞥了夏末一眼,生怕他能看出剛才他都想了些啥。

但夏末連姿勢都沒變,注意力也沒在他的身上。

“你今天都……幹嘛了?”小舟幹巴巴地又開口,不等夏末回答,他就知道硬擠出來的話題都會很失敗。

“跟朋友聚了聚。”夏末回答他,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有一絲淡漠的清涼,好像他不認識自己。但那只是相對于夏末拿他當情人看時的熱情洋溢來說的,所以這麽比較并不公平。

也不能算奇怪,但是小舟一下子就躲開了他的視線。略略地慌亂,等他感覺到夏末已經轉開頭的時候,他重新迅速地打量了夏末一圈。

“今天過的怎麽樣?”他小心地又問了一句。

“還不錯。”夏末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微笑。

非常好看的夏末的微笑,雖然眼睛裏并沒有笑意,但是還有溫柔。

/別害怕。/

/今天,這個年紀,他不可能再次從我的生活裏消失。/

小舟在出租車不大舒服的後座上動了動,調整了一個更随意的姿勢,手搭到夏末的肩頭伸了個懶腰。熟悉可靠的力量隔着冬天的衣服從他挨着夏末的地方源源不斷地傳來,他笑着又看了夏末一眼,不知道是讨好了夏末還是怎麽的,反正夏末的眼角眉梢禁不住都溫軟起來,側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彎了彎。

非常完美,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他最想要的人在回頭就可以看見的地方。他又給了夏末一個微笑,一個真心實意享受生活幸福的微笑。

“記得你說過你跟何唯小時候就是鄰居?”夏末問他。

小舟一下高興起來,夏末終于自己主動提起一個話題了,整整這一晚上他都不太愛說話,小舟能理解他的不如意,他擔心夏末,真的非常擔心。像夏末這樣的男人無所謂困難,也不怕艱難,怕的就是窩囊。現在難得他自己想說話,只要聊天就好,轉移注意力肯定沒錯。

小舟講了小時候是怎麽跟何唯認識的,他們的童年趣事,後來他們長大了,又是如何打發那些無聊的假日。夏末對何唯的興趣似乎很大,所以後來他又講了何唯是個什麽樣的人,這個數個堂姐表姐後好不容易得來的男孩,是怎麽在家裏被寵愛又是怎麽被姐姐們欺負的。所以這個人溫和,寬厚,像他的姐姐們一樣會照顧人,又不可避免地自負,缺乏自制力。

他從來不會去跟別人講人,講一個人是怎樣的,他自己講到後來都很納悶話題是怎麽展開的。他模糊地察覺到夏末很擅長引導別人說話,也非常擅長探究出別人沒說出的那部分東西。幸虧這樣的一個人很愛他,而不是恨他。

等他們回到家以後,何唯差不多都被挖幹淨了。小舟極力贊揚了何唯,他知道夏末不是他父母,但他就是被逼出一種要是不把朋友說的好點,搞不好老爸就不讓我跟他玩了的感覺。

不過他沒說何唯對自己有一點別的意思。主要是因為這是何唯的隐私,他本來就不應該說。

再說何唯總是跟他說可以試試,他覺得這事是扯淡,何唯自己也男女朋友不斷,主要還都是女朋友。只有每次分手之後的空窗期他才會來跟小舟提這話,還時常說的半心半意,他自己都沒有十足的信心。小舟覺得歸根結底在于何唯不知道節制,才會讓他想要追求自己,并非自己很有魅力。他這個人花錢、做事都不懂得适可而止,在向朋友索要感情的時候也是如此,所以時間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簡單地說,等何唯再成熟一點,他就不會再跟他提這個。

而且,他根本就不想跟夏末聊天的時候扯到一點點那種話題。他們現在的關系太敏感了,最糟糕的是很可能還很脆弱。這當然都是因為他的白癡和軟弱,如果他當初沒有搬過來住就好了,可是他抵抗不了那種誘惑;在這個基礎上,如果他能夠不要動不動就往夏末身上撲,嗅他的味道,要他摟着睡覺那也大概可以平安無事,可是他連這個誘惑都抵抗不了。他釋放了那麽多性信號,夏末要是還能沒有反應,除非夏末很厭惡自己,而且還筆直地像棵雲杉。

小舟先去洗澡,出來的時候一邊擦頭上的水,一邊謹慎地觀察着夏末。夏末一切如常,沒有一點可疑的跡象,但他的第六感可不是這麽說的。夏末絕對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不對勁,可是他辨不清楚。

夏末站起身了接着去洗漱,懶洋洋的往衛生間走,神态自在,沒什麽不對。小舟在衛生間門關上以後嘆了口氣,無奈地坐在夏末那張大工作臺後面,開了電腦擺弄一會。考試結束了,也沒有什麽新的生活,總覺得很沒意思,很沒有意思。房間這麽大,這麽靜悄悄的,要是沒有衛生間隐約的水聲讓他知道夏末在這間房子裏,他真不知道自己還剩了什麽。

也不知道夏末想去哪裏工作,他一直都沒說,小舟也不敢談。其實他什麽都不敢談,不敢再說他們倆的關系,不敢再說以後的關系,不敢說夏末工作的事,他自己也不太具體地去想這些事。

等他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在跟電腦下西洋棋,夏末水氣淋淋的靠在他旁邊,看他電腦屏幕。他的心髒跳的有力了一些,血被壓向四肢百骸,快樂感和幸福感都飙升了起來,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下的不錯啊。”夏末誇獎他。

他驕傲又有點局促,擡起頭想跟夏末說話,夏末已經轉身離開了,他甚至都沒看見夏末的眼睛。

他總算察覺到夏末是有點不搭理他了,瞬間驚恐和委屈就在胸口抽了一下,腦袋沉的脖頸都支撐不住,只能低下,眼眶又發熱。只不過他自己平靜了一下都覺得自己太過了,就是這麽點事,夏末又沒說他什麽他就敏感的像個神經病似的。他就應該厚臉皮一點,像個兄弟之間應該有的樣子。

想到這裏他趕緊擡起頭來,站起身想跟着夏末去找話。沒想到他剛站起來,夏末就把主燈關了,屋裏瞬間黑暗了百分之七十,他呆了一下,好像那是道閃電,現在他被雷劈中了。

再一次心理建設,他看見夏末掀開被子上了床,他連忙去把剩下幾個燈關掉,也去爬上床。每天睡覺之前夏末一般都會讀會書,但一般都已經變成了拿着書跟他聊天。

“困了嗎?”小舟笑着問夏末,“今天稍有點早。”

“累了。”夏末簡短地說。

小舟覺得這是個機會,剛要提議要不要我給你按摩,話都沒出口,他剛吸了口氣,床頭燈就被夏末“啪”地一聲關掉了。

他縮回被子裏,十分地委屈,他再也鼓不起勇氣覺得自己沒有夏末也可以。不管他都跟夏末說了什麽,毀掉了什麽,他現在就想抱着夏末的胳膊,就算是他耍賴那又怎麽樣?每次這種時候夏末都沒有辦法的。

可就好像夏末其實完全能料到他要做什麽一樣,夏末突然翻了個身,脊背朝着他,根本就不給他胳膊抱。小舟在黑暗裏愣了一會,張着眼睛看黑暗的天花板。過了很久,夏末的呼吸都平緩了下來,他慢慢伸出手,在被子裏一點一點地移動,直到距離夏末還有一點地方,他終于摸到了夏末睡衣的一片衣角,他的身子突然往下一縮,另一只手扯住被子猛地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黑暗,溫暖,管他娘的明天會怎麽樣,反正夏末就在這裏。

他睡了過去,沒有什麽清晰的夢,只有一些迷亂的影子,亂紛紛地一個場景接一個場景。

夢裏有音樂在響,是太陽照常升起的號聲,他被吓了一跳,靠向了夏末的方向,伸出手摟着夏末,夏末突然開始在他的胳膊間掙紮,他的心裏一片絕望,更是死死地勒住夏末不放。

“小舟,小舟。”夏末叫他的聲音異常清晰,但是音樂的聲音也更清晰,他腦袋上的被子被人掀開了,清醒來的有些突然,他的胳膊松了松,夏末立刻擺脫了他,但是回手又在他頭上拍了拍,“我的手機響了,我看看是誰的電話,你接着睡吧。”

他癱回床上,被驚醒心髒拼命跳着,他緩了口氣,才迷糊地開始想是誰三更半夜打電話來,也許是夏末家裏有人病了?

夏末起床走到門口開了門廳的燈,拿起手機就“啧”了一聲,小舟放松了一些,看來不是什麽要命的事。

“炳炎,你這麽晚打電話來,出什麽事了?”

小舟靜靜地聽着,覺得夏末的聲音還挺親切的,但他并沒聽說過一個叫餅的人。靜夜裏手機的聽筒聲音比平時大一些,小舟聽見一個醉酒男人耍酒瘋的聲音。

“夏末!夏末!怎麽是你!”

“哥們,你給我打的電話。”夏末笑了起來,徹底醒過來了,“你這是又去哪喝了?”

“夏末,你都多久沒找我了!沒良心!用完我就不搭理我了。”

“你喝多少酒啊?”夏末說,轉身看了看屋子裏,他自己推倒了所有牆的房子,一個人住還好,兩個人住就是不隔音。

“我不想活了,生活沒有意義。就你這麽一個有意思的人,你還他媽的不要我了,你現在——必須——出來——見我!”

“別吵,小點聲。”夏末向門口走了幾步。

但是小舟還是能聽見,那男人當真開始嚎叫了,“你今天不出來,我就死……死給你看……反正也他媽是沒意思!你不出來,以後別想想再找我幫你。”

“撒潑呢你。”夏末随口說道,終于想出辦法,推開了衣帽間的門,走進去把門關嚴實了。

小舟翻了個身,盯着床頭的表,這通電話一共一小時二十七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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