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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一樣了。

可惜劉備耗盡心機,左右權衡再三,然而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把戲志才給他挖的坑全都踩了一遍,摔的不輕。

“玄德啊,”曹操十分入戲,他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說道,“君竟然會這麽說,真令我意外。”

“孟德說笑了。”劉備幹巴巴地說道。

“不不,你知道為什麽我會覺得意外嗎?”曹操說道。

“……為何?”劉備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呂布看上去完全不知道結盟一事,然而他的信又一直有人回複,這麽說……

他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曹操。

不可能!怎麽可能……?!劉備實在不敢相信,他一開始只以為自己被坑的走錯了地方,然而眼下看來……

他表面上聯合曹操,背地裏結盟呂布一事,前前後後所有的把柄,都在曹操手裏。

排除了其他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這個是唯一的真相,劉備大駭,想到那幾封信被曹操公布出來的結果,幾欲暈死。

“我想玄德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吧,”曹操語重心長的說道,他裝作不在意的揚了揚手裏的一個布包,裏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裝的什麽東西……

難道便是自己寫的那幾封信嗎?!他是想就在這裏揭穿自己?

“我……”劉備穩定心神,說道。

“哈哈,”曹操憋着口氣很久了,而今總算能回敬過去,非常賣力的投入演出,故作驚訝地說道,“玄德的臉色不太好啊,難道是生病了嗎?可是我看玄德并無其他症狀,難道是得了心病?哎,我知道你因為來幫助我的緣故一直覺得愧對屬下,得了心病也是你太善良,既如此,某知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因此特地給你帶了……诶诶?玄德,你怎麽渾身在抖啊?”

一旁的屬下無語的看着表情豐富,肢體語言誇張,恨不得把幸災樂禍寫在臉上的主公,不禁扼腕嘆息。

真是個逗比。戲志才頭一回覺得從燕昭那邊聽到的奇奇怪怪的詞是如此的形象生動。他咳了咳,說道,“主公想必還有其他事要對代徐州牧說。”

哦對。曹操咳了幾聲,說道,“玄德啊,你是要我現在在這裏給你治呢,還是換個時間慢慢治?”

“大人事忙,不敢勞煩大人。”劉備終于找到了臺階下,連忙說道。

“那你應該知道怎麽做。”曹操晃了晃手裏的布包,意味深長地說道。

劉備自然知道怎麽做,他別無選擇。

“喂,那邊的,”呂布早已等的不耐煩了,“廢話了這麽多,像個婦人似的,能打了嗎?”

“我知道你們對為兄所作所為有很多疑惑,”劉備深吸了一口氣,對張飛和關羽說道,“然而為兄現在無法跟你們解釋,如果你們還認我是大哥,過了今天這個陣仗,接下來怎麽都行。”

張飛關羽對視一眼,只得點了點頭,走出陣外。

呂布早已等的不耐煩,見他們二人出陣,立刻策馬沖了過來。

俗話說得好,‘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呂布果然名不虛傳,上來就一振長木倉,要不是關羽躲的及時,只怕會立刻被他掃落馬下。

關羽心裏一驚,他自跟着劉備以來,從未遇見過如此強勁的對手。不禁心下一凜,跟張飛對視了一眼,兩人俱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再度迎上呂布。

“來得好!”呂布哈哈一笑,又一木倉掃蕩過去,他馬上功夫非常了得,而關羽和張飛便稍遜一籌,兩人在馬背上左支右绌,最後張飛發了狠,一雙板斧往呂布那邊一丢,趁他躲避之際,關羽将其掃落下馬。

總算扳回一城。兩人心裏松了口氣,然而他們還是太小看呂布了。

呂布反應極快,在從馬上落下時,便又抓了一杆木倉在手裏,趁關羽稍稍松懈之際,如游龍般刺将過去。

關羽躲閃不及,在張飛的提醒下險險擦過胸口,只傷到了一臂。随即青龍偃月刀揮出,也在呂布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兩人傷勢交換之下,越戰越勇。然而呂布天生神力,作戰經驗老到,關羽在他手下逐漸落于下風,張飛見勢不好,撿起板斧大吼一聲加入戰局。

“哼,來吧來吧,兩個人一起也行。”呂布輕蔑的說道,手中槍已折斷,他順手又抄了把長戟,“你是關雲長?”他對關羽說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我。”關羽說道。

“好,今天灑家就要看看,你到底能奈我何!”呂布想到這幾日的童謠,心中戾氣突發,長嘯一聲,朝關羽攻去。

等到關公張飛戰呂布并且還兩敗俱傷的消息傳到東阿時,燕昭已經跟着棗祗種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地了。

“為什麽劉玄德跑到兖州去了,還跟呂布打起來了?”燕昭聽得一臉茫然,“為什麽他們會打起來?”

“因為蠢。”郭嘉看着手裏的書,氣定神閑地說道。

“腦子沒戲公好使。”棗祗研究着手上的工具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倆怎麽這麽淡定?”燕昭抱着雙臂說道。

“事實如此。”棗祗說道,“來幫我個忙,把這裏削掉,對對,就是這樣。”

“……”燕昭削掉了之後,托着下巴看着他們發呆。

“還有三天。”郭嘉忽然說道。

“嗯?什麽三天?”燕昭不明所以。

“是啊,還有三天。”連棗祗都難得帶上了一絲惋惜之色。

“舅父要來了?”燕昭挑眉。

兩人無言地點了點頭。

“哇,這還真是好久不見了。”燕昭感嘆道。

“日月如梭。”郭嘉感嘆道。

“白駒過隙。”棗祗說道。

“我感覺你們對舅父有很大的怨念,是我錯覺麽?”燕昭看着他們兩個人,無語凝噎。

“哈哈,應該是吧。”就在這時,一個久違的聲音響了起來,“阿昭,好久不見。”作者有話要說: 嗯我基友建議我雙更。但是我總得有個雙更的理由。這樣吧。前提是【禁止無意義的灌水撒花評論】達成【十個人連續五天以上評論】或者【單章評論超過20】次日就雙更。達不到就算了哈,有湊數的評論的話,這個就作廢。對了晉江經常莫名吞評,無法回複,在這裏答一下,魏蜀已經有了,吳也不會遠,在把劉備坑慘之後奪回兖州就會出場了。感謝寂寞紫寶貝送的手榴彈~麽麽噠

四十八

此役關羽張飛重傷, 呂布也傷的不輕,兩邊都沒讨着好,劉備灰溜溜的回了徐州, 呂布閉門養傷, 曹操坐山觀虎鬥, 趁這段時間又收複了不少失地。後方的劉備有心無力,前方的呂布有傷在身, 曹操面前的障礙已經盡數掃清,沒有什麽可以成為他的威脅。

所以意氣風發的曹老板也有了感謝下屬的時間。于是他讓趙雲等人領兵收編兖州周邊,自己跑到東阿來感謝程昱。

“若非程卿之力,吾無所歸矣!”曹操抓着程昱的手感慨道。

“主公無事便罷,”程昱說道, “仲德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及時的封鎖了渡口, 東阿和範縣早已淪陷, 曹操就算趕過來, 也已經回天乏力, 積重難返了。

此役之中,除開掌控全局的戲志才之外, 程昱當居首功。

曹老板很高興啊, 大手一揮,表程昱為東平相,立刻走馬上任,屯于範縣。

雖然已經有段時間沒聽到這聲音了, 不過燕昭還是一下就認了出來。

“舅父,你回來了?”燕昭高興的轉身,撲進戲志才的懷抱中,萬分心疼的說道,“許久未見,舅父又消瘦了許多。”

“是啊,”戲志才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說道,“聽說這裏的食物比之外面天差地別,自然就食不下咽了。”

“呀,”想必之前東阿燒雞的事跡已經傳入了戲志才耳中,燕昭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不過是尋常的東西罷了,想吃的話我現在就去做。”

“嗯。”戲志才摸了摸她的腦袋。“去吧。”

燕昭就高高興興的走了。

“哎,人支走了。”郭嘉嘆了口氣。

“要來算總賬了。”棗祗也嘆了口氣。

“我記得我曾經對你們耳提面命的說過……”戲志才慢悠悠地說道,“不要讓她上戰場吧?”

“情勢所迫,不得不為。”郭嘉說道。

“十萬雄兵,實在難搞。“棗祗說道。

“她可有什麽異狀?”戲志才問郭嘉。

“并無。”郭嘉搖了搖頭,“之前有人暗殺,她一個人打了十幾個,也沒見有什麽異常。倒是你那邊近來如何?”

“我未曾遇見,”戲志才想了想,說道,“荀彧也未曾遇見,不過程公倒是對我提起過一點有些令人在意的事情。”

“哦?”郭嘉挑眉。

“他在趕路的時候,說碰到過一個異人。”戲志才說道,“那人談吐優雅,風度翩翩,卓爾不凡,跟他在荒野中相遇,聊了幾句之後又翩然而去。”

“這種感覺……”郭嘉沉思,“我似乎也在某人身上感受到過。”

“直說是昭昭不就行了。”棗祗說道。

确實,雖然燕昭表面上看着溫和謙恭,然而從武藝上來說,一旦她認真起來,當世之內,怕是無人出其右。

“程公還說了什麽?”郭嘉問道。

“并無,不過我卻覺得,我們似乎找到了方向。”戲志才說道,“程公不覺得那人有異常,也就是說,也許異常的只是我們這邊的。”

“你們在說什麽?”燕昭帶着一堆菜跑了過來,說道。

“只是一些近況罷了。”戲志才笑笑,之前燕昭大展身手的時候他并不在場,因此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菜。“這是?”

“哎,在這邊閑得無聊,所以研究出來的,”燕昭說道。“別客氣,多吃點。”

戲志才看了菜肴一眼,又笑眯眯的朝另外兩人看去。

有燕昭這個吃貨帶頭,這段時間下來,郭嘉和棗祗的氣色相當的好,人也胖了幾圈,跟戲志才成鮮明對比。

“你們倒是過的輕松。”戲志才哭笑不得地說道。

“托君之福。”郭嘉拿起一根雞腿,不緊不慢地說道。

“地形便利罷了。”棗祗吃着豆腐皮包子。

“舅父也來吃啊。”燕昭完全沒讀懂這幾個人之間的暗流湧動,一如既往的熱情而率真。

吃完之後,衆人各自休息,燕昭與戲志才許久未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頭一件嘛……

“舅父,劉備那事你是怎麽做的啊?”燕昭問道。她太好奇了,就算問了郭嘉兩人,他們的答案也讓她聽得雲裏霧裏。

“阿昭,如果你想讓人按照你的想法行動,你會怎麽做?”戲志才問道。

“我?我會告訴他。”燕昭想了想,說道,“如果他不想的話……就讓他不得不想吧。”

在PVP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是揍一頓不能解決的問題,如果有,就揍到服為止。

燕昭雖然不是個霸道的人,卻也不是沒脾氣,戲志才點了點頭,說道,“每個人無時無刻都在抉擇。”

“嗯。”燕昭點了點頭。

“他們在選擇好和不好的時候,往往會猶豫,往往會做出你意料之外的事,”戲志才優哉游哉地說道,“那麽就反過來,讓他們在壞和更壞之中選擇,結果便分明了。趨利避害,是所有生命的本能。”

“噢……”燕昭點了點頭,“于是舅父你做了什麽?”

“我給劉玄德送了一封信,給了他一個選擇。”戲志才說道,“于是他在壞和更壞之中,選擇了前者。”

收到那封信之後,劉備有兩個選擇。

一是接受曹操開出來的條件,成為曹操的附庸,雖然能擴張勢力,然而卻會失去自己立身之地的民心和人望,自己多年鑽營的仁義形象便會毀于一旦。

二是表面接受曹操開出來的條件,實則與陳宮內外呼應,雖然有一定風險,不過即使失敗,也不會損失在徐州的名望,成功的話,還能收編曹操的兵力。

相較之下,失去名望對劉備來說實在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他選擇了後者,富貴險中求,有如此大的誘惑在前,他又怎會不去賭一把呢?

“所以,他決定背後捅刀,因此派出了信使,”戲志才說道,“卻沒想到我們位于他們之間,本就有地利優勢,因此兩邊的信使,都被我們截獲了下來。”

“噗。”燕昭忍不住笑了。

截獲了信使之後,接下來便是模仿陳宮的語氣與劉備商讨細節,然後在濮陽附近散播謠言,激的呂布不得不與關羽一戰。畢竟——

“呂奉先此人雖然武藝高強,不過卻急躁冒進,此乃兵家大忌,也最好利用。”戲志才說道。

“原來如此。”燕昭點了點頭,“把他的脾氣惹上來,便是陳宮的話他都不會聽,到時候只要讓他們兩個對上就萬無一失了。”

“然也。”戲志才表示贊同,“等到劉玄德來到指定的地點之後,他首先不會想到跟他通信的是我們這邊。而是會想到我們把他诓到了他不該出現的位置。因此他會首先試圖向那邊表明忠心。”

“噗,這也是狗急跳牆了。”燕昭失笑,“他一定不知道先生你的手筆,不然也不會做出這麽不明智的舉動。”

“是。”戲志才說道。“他對信使太過信任,因此把他送上了絕路。最後一步,便是讓他認識到這一點。”

“痛快!”燕昭拍手道,“那劉玄德想到自己內外一套暗中密謀的真面目即将被拆開,怕是要整晚都睡不着覺了吧?”

“是,因此,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和徐州人眼中的形象比起來,他選擇了前者。”戲志才說道,“畢竟不像主公,他除了人望之外,什麽也沒有。他沒這個膽子在世人面前顯露自己與仁義不符的心機,不像主公那般。”

曹老板一向不吝于向世人展現自己充滿個性的一面,包括在戰場上各種手舞足蹈的刺激劉備那僞君子。

“一個人一旦有了難以放棄的東西,”戲志才的笑容有些冷,“那麽便是他的弱點。而一旦被人掌握了弱點……”他噙着笑意說道,“便是滅亡之期。”

“也是呢。”燕昭很是唏噓地說道。

“所以在那種情況之下,面對氣勢洶洶的呂布,”戲志才看着她的樣子,話鋒一轉說道,“他別無選擇,只能讓自己的兄弟去打呂布,只能站在主公這邊。”

“他最後還不是做了最壞的那個選擇了嗎?”燕昭搖頭道,“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一心跟我們結盟,還能好過一點。”

“如果他是這樣的人,”戲志才笑了一聲,“他也走不到今天。”

“最厲害的還是舅父,”燕昭說道,“能把劉玄德的心理把握的這麽清楚,一步步把他逼到這個地步,哈哈哈,可坑死他了。”

“十年之內,他再無東山再起的能耐。”戲志才淡然道。

夜裏風涼,戲志才不禁咳了咳。

“時候不早了,”燕昭說道,“舅父先去休息吧。”

“也好。”戲志才确實疲憊,便點了點頭,路過中庭,他腳步頓了頓,然後說道,“阿昭。”

“嗯?”燕昭應道。

“你就送到這裏吧,我大致知道位置。”戲志才說道。

“舅父以前來過嗎?”燕昭奇道。

“畢竟棗祗是我扔過去的,”戲志才說道,“你覺得呢?”

“噢,好。”燕昭點了點頭。“那舅父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戲志才點了點頭。

當燕昭返回去的時候,看到郭嘉孤身一人站在中庭裏發呆。

“先生?”她不由得停了腳步,喚道。

“阿昭。”郭嘉應了一聲。

“夜深了,”燕昭說道,“先生為何不去休息?”

“一時睡不着,所以來這邊走走罷了。”郭嘉說道。

“噢,”燕昭點點頭,自然而然地說道,“我陪先生。”

“……”郭嘉聞言,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夜深了,你還不睡?”

他一身青衫,顧盼之間宛若有月華在眸中流轉,雖然已過弱冠,不過私下裏郭嘉卻很少戴冠,一是嫌麻煩,二是嫌麻煩,然而來到東阿之後,由于不是自己的地盤,燕昭已經很久沒見到郭嘉散發的模樣,不由感嘆道,“先生,我有些想念東郡了。”

郭嘉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如今雖然住在官老爺【棗袛:???】的府上,還是沒有住在自己家裏自由。

“是啊,我也想。”他頓了頓,喟然嘆道。他看了看天上的月光,許是因為這幾日正好是月圓的時候,今夜的月色也依舊如霜雪般透亮,這般月色,便是回屋也睡不着,“你剛才說陪我?”郭嘉話鋒一轉,問道。

“是。”燕昭點點頭。

“多久都行?”郭嘉問道。

“無論何時。”燕昭想了想,“啊,對了。”

“嗯?”郭嘉問道。

“我帶先生去天上飛一圈。”燕昭忽然興奮,拿出刀盾,“先生做好準備啊。”

話音剛落,她猛然一跺地,然後提氣,便把震驚的郭嘉帶了起來。

郭嘉只覺天地一陣翻到,再回過神來時,便已置身雲漢之間,疾風烈烈,雲遮霧繞,誠如燕昭所說,她真的把自己帶上了天空,與自己十指相扣,在銀河之中徜徉。

燕昭的一個姿勢将近,又換了一個,郭嘉松開了手,坐在她的盾牌之上,新奇的看着周圍的一切。

燕昭看着差不多了,便一個收勢,與郭嘉攜手落在地上。

她對地點掌握的精準,飛起來的時候是棗祗府上的中庭,落下來的時候還是。

“先生,覺得如何?”她問道。

“……”要不是被風吹得僵硬的手指提醒自己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郭嘉幾乎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阿昭。”他握緊了燕昭的手,除了凍僵的那一回,燕昭的身上一直有着令人安心的溫度。

“嗯?”燕昭看着他。

“下回能提前一點說麽?”郭嘉有些暈機,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提前說了呀。”燕昭笑眯眯地說道,“讓先生做好準備什麽的。”話說古代的天空真好看啊。

“……哼。”郭嘉伸手,将她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順到腦後,遲疑了片刻,輕聲道。“多謝。”他看着燕昭,神情中帶着連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溫柔。

“我很歡喜。”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蒼雲的雙人輕功簡直撩妹神器……撩漢也差不多。真的,跟純陽的懷中抱妹殺不同,有一種把人捧在手心上寵的感覺ww坐在盾上的姿勢可小公主了有沒有!以及其實郭嘉的頭發更亂233以及某個隐藏角色露出了一鱗半爪了喲!事先劇透一下,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屬于亦正亦邪的角色。關于這個局的解釋在正文裏講解了,其實就是玩心計。不過戲爹其實真正會的還是排兵布陣,不過我不太會,所以_(:з」∠)_真正的心理大師還是郭嘉。_(:з」∠)_嘛感覺這個評論數我估計到完結都沒雙更的機會了。感謝丸子君的地雷麽麽噠

四十九

兖州最終還是沒到曹操手裏, 就在曹操大獲全勝的時候,鬧了蝗災,阻止了他前進的步伐, 兩邊只好割據一方, 繼續對峙。

蝗災來襲, 接踵而至的便是饑荒。

幸虧東阿這幾年年年豐收,谷粒滿倉, 不僅東阿百姓不缺糧食,還能支援前線,只是就算豐盈卻也不是無窮無盡,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

東阿也遭了蝗災, 棗祗為了這事三天兩頭不見人影,飯也顧不上吃, 整個人瘦脫了形, 為了對抗蝗蟲焦頭爛額。

燕昭看在眼裏, 她擔憂随軍的戲志才, 不禁嘆息道,“人是沒吃的了, 我看雞鴨吃的還挺好的。”

路過的棗祗聽到這句話, 一腦袋撞在了柱子上,然而他顧不上疼痛,立刻朝外面跑去。

廣牧雞鴨,啄食蝗蟲。

他號召村民将雞鴨都放到田裏, 靠鳥獸與生俱來的本能跟蝗蟲抗争。

雖然在蝗蟲泛濫的地方收效略微,不過在蝗蟲比較稀少的地方确實有了十分明顯的效果,棗祗欣喜若狂,飯都多吃了幾大碗。

“先生。”燕昭出去轉過一圈,嘆息道,“我現在才知道,這家夥做的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是的,不管上面掌權的人是誰,大部分百姓最終想要的不過是吃飽飯,過上幸福的小日子而已,所以吃飽飯是最重要的,棗祗此人,雖然不受世家貴女的喜歡,不過卻被東阿的百姓發自內心的擁戴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嗯。”郭嘉點了點頭。“确實如此。”

“所以他為什麽找不到老婆呢?”燕昭不明所以地問道。

“因為他既想別人能聽懂他說的話,又想別人不僅能聽懂,而且還能理解他的想法。”郭嘉說道。

“這種人很少嗎?”燕昭問道。

“不多。”郭嘉說道。“說實話,非常的少。”

“怪不得了。”燕昭點點頭,“如果聽不懂,那确實很痛苦。”

哪怕棗祗平日再如何不修邊幅,他也是正經的沒落世家出身,世家該有的禮儀他也有,家裏傳承的學識他也會,所以若是娶個鄉下農婦,後果必然是悲哀,然而若是娶個世家的大小姐,以他整日泡在田地裏的功夫,肯定也會遭人嫌棄,所以也是悲哀。

“倒不如說是孤身一人的兩大原因全都被他占了。”郭嘉輕飄飄的補刀道。

“說起來,”燕昭說道,“先生,送糧的隊伍決定了嗎?”

“嗯。”郭嘉嘆了口氣,“只是聽聞,不僅蝗災,而且最近也開始流行瘟疫……”

“那更要去了。”燕昭說道。“先生留在這裏,我去送糧。”

“阿昭。”郭嘉皺眉。

“先生放心,”燕昭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我死不了的,棗祗在全力研究蝗災,其他公文往來,先生幫幫他,早日解決蝗災,民生便可少受些苦難。我……我之力雖是杯水車薪,不過如果能派上一點用場,那就很好了。”

郭嘉很想阻止,然而他卻沒有阻止的理由,“若是戲公知道我又把你放到戰場上,”他嘆了口氣,“只怕我和棗祗又要挨他一番說教了。”

“哈哈,怎麽會。”燕昭笑了起來,“先生好好呆在這裏,等我回來。”

已經到了秋天。

組織好送糧的隊伍,曹操派來護送糧草的軍隊也來了。

“雲哥!”燕昭驚喜的看着來人,“你怎麽來了?”

“昭妹,”由于軍中糧草緊缺,趙雲的面容也略有清減,他看着燕昭笑道,“沒什麽,就是擔心你,最近又無法出兵,便向曹公讨了這麽一個差使。”

“我也正想去見見你們呢。”燕昭說道。“最近情況如何?”

“……”趙雲并未說什麽,良久,忽然嘆了口氣。

“雲哥?”燕昭驚訝的看着他,相逢的喜悅過後,她才發現趙雲的動作有些不對。“雲哥你受傷了?”她看了看趙雲的血條,發現只有一半之後,愕然地說道。

“只是小傷,”趙雲摸了摸她的腦袋,勉力笑道,“不要緊的。”

“什麽小傷?”燕昭皺眉,“明明都去了半條命,這叫小傷?”

“比起昭妹當時的傷勢來說自然不算什麽。”趙雲安慰道,“總會好的。”

“雲哥,不要瞞我。”燕昭不悅道,“是如何受的傷?為何如此嚴重?”

“咳咳……”趙雲說道,“昭妹,我真的沒事。”

“雲哥,”燕昭嘆了口氣,“你現在這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是準備等走到半路之後倒下,還是準備等敵人襲來之後再倒下?”

話音剛落,趙雲一時站立不住,真的倒了下去。

燕昭趕緊扶住了他。“快快進城!”

所幸雖然為了節約時間,趙雲的部隊沒進城,然而也沒離多遠,若要進城也快,燕昭迅速趕回東阿,讓大夫救治他。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簡直觸目驚心。趙雲身上多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痕,有深有淺,有新也有舊,很多都包紮的十分潦草,甚至還有點發炎。本來趙雲底子好,然而架不住數量實在太多,并且又沒能吃飽飯,因此倒了下去。

一通手忙腳亂的急救後,他的情況總算穩定了下來。

“外面竟然到了這種地步?”郭嘉皺眉,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行。”燕昭忙了一整天,态度十分堅定,“先生你就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

“……”郭嘉看着她,許久,撇過眼眸說道,“随你吧。”

然後他便回了房。

燕昭松了口氣,對棗祗說道,“外面的士兵們想必也沒吃飽,棗祗……”

“嗯,至少讓他們吃飽,省的到半路全都倒下去了。”棗祗說完,定定地看着燕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等我。”

“嗯。”燕昭明白他的意思。“我會盡力,讓呂布走不到東阿門前。”她對棗祗說道。

“多謝。”棗祗如釋重負。他知道這個承諾對燕昭來說或許會拼上性命,所以他更加的感激燕昭。

他是東阿縣令,拯救百姓本是他分內之事,燕昭卻是真正的毫不相幹,卻因為他的拜托願意做出承諾。

“哈哈,不用這樣鄭重啦,”燕昭說道,“畢竟我還有先生,還有舅父,還有雲哥啊。為了他們,我也是要拼一拼的,前線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只能等雲哥醒來再問他了。”

“是啊。”雖然跟郭嘉一樣有了不祥的預感,棗祗同樣選擇了沉默。

燕昭守了趙雲一天一夜。

“昭妹?”趙雲醒來,看到燕昭坐在他身邊,喚道。

“啊,雲哥你醒了?”燕昭醒來,倒了一碗水遞過去,說道,“要喝點水嗎?你身上有傷,小心些。”

“多謝。”趙雲喝了半碗水,感覺好了一些,說道,“昭妹,這裏是?”

“這裏是東阿,你話都沒說完就昏倒了。”燕昭平靜地說道。

“這樣……”趙雲點點頭,說道,“跟我來的将士呢?”

“外面吃飯并休息。”燕昭簡潔地回答道。

“噢……”趙雲又點了點頭,“那就好。”

“雲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燕昭緊緊的盯着他,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前線那邊到底怎樣了,舅父還好嗎?其他人呢?”

“……”趙雲沉默不語。

“雲哥?”燕昭催促道。

“不……”趙雲長嘆一聲,說道,“我們誰都不好。”

“怎麽了?”燕昭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

“發生了變故。”趙雲緩緩說道,“蝗災剛起的時候我們還勢均力敵,後來不知為何,屢戰屢敗。呂布還在養傷,然而我去作戰之時,卻發現他們好像又多了一位武藝超群的将領,我身上的傷,便是在那時候留下的。”說罷,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顯示出主人的不甘心。“是雲無能,未能和典韋守住……剛打回來的地方,又被占去好多。昭妹,你沒看到,一路上蝗蟲鋪天蓋地,幾欲噬人,收成不好的地方,遍地都是餓殍,數之不盡的蚊蟲便在那上面飛……不多時,軍中還爆發了瘟疫。”

“……”太過震驚,燕昭一時沒說出話來。“雲哥,你還好嗎?有染上病嗎?”她着急地說道,“不能碰那些屍體啊,千萬別碰!要碰也把臉遮住,用布隔着去碰!”

“我沒有。”經過了長久的靜默,趙雲說道。“雲運氣好,并未染病,然而——”

“然而什麽?”燕昭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嚴重,“雲哥……雲哥,不要騙我,直接告訴我……是荀公,是程公,還是……”

“荀公并未染病,程公也沒有……”趙雲捂住臉,語帶痛苦地說道,“昭妹,是他。”

宛若一盆冷水兜頭淋下,燕昭宛若置身冰窖,她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聲音宛若在空氣中浮動一般失了底氣。

“是……誰?”她喃喃道。

“是戲公。”趙雲又咳了幾聲,聲音中壓抑着痛苦說道,“戲公連日辛勞,又逢饑荒和瘟疫……第一個病倒,醫士說……他大概,沒多少時日了,本來是想立刻告訴你,可是被他攔住不讓說,昭妹,就算這回你不随我去,我也是要讓你跟我走的。”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一個梗好好玩。拿燕昭和其他人來玩一下。【孩子的口頭表達能力,是四歲-五歲這個階段必須要重視的。最好的鍛煉,就是讓小朋友自己講故事。不過如何讓他們開口,如何讓他們編出故事來,是個特別頭疼的事兒。】如果放在這篇文裏的話——【燕昭·現代】“有一個小黃雞掉在你面前,為什麽呀?”“為什麽呀?”“你說為什麽呀?”“為什麽呀?”xn十五分鐘後。“呀,睡着了嗎?”燕昭純真可愛地說道。……芝麻湯圓?【燕昭·古代】“有一只小黃雞掉在你面前了,為什麽呀?”“因為他想摔死。”“為什麽他想摔死呀?”“好博某人同情。”“為什麽要博某人同情呀?”“好被我弄死。”……好像說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戲志才的場合】“有一只小獒掉在你面前,為什麽呀?”“嗯?那麽多物象,你為什麽要舉例小獒?”“額,因為小獒可愛?”“為什麽你覺得小獒可愛?”……好像反過來了。【郭嘉的場合】“有一只小獒掉在你面前了,為什麽呀?”“……哎,算了,你不用問了,那只小獒本是一只小獒精,因為差點餓死所以跑到我面前求領養,我出于好奇……啊不,仁義的考慮收留了她,然後她為了報答我以身相許,好了,故事編完了,我可以睡覺了嗎?”“……您請。”【趙雲的場合】“有一只小獒掉在你面前了,為什麽呀?”“因為他想找我打架!”“為什麽要找你打架呀?”“因為哥哥不準我跟別人打架,我很苦惱,跟狗應該沒什麽關系。”【棗祗的場合】“有一只小獒掉在你面前了,為什麽呀?”“不是你來跟我講故事嗎?為什麽我要回答為什麽?”感謝矮子的地雷麽麽噠

五十

陰暗的室內飄着藥草的氣味, 在趙雲說出那句話之後,安靜的落針可聞。

“雲哥。”燕昭花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好好休息, 休息好了, 我們過去……趕過去。”

說完, 她便站了起來,扶着桌子, 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關上門之後,便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

“我……”她捂着臉喃喃道,“這只是個游戲……這……”

真的是嗎?她扪心自問道。

系統還在,界面還在, 技能還在,她可以一直視而不見, 将自己想象成這個時代的一員, 将自己代入角色, 跟郭嘉這類人溝通, 培養感情,刷好感度, 就好像玩游戲一樣, 只是後來漸漸養成了習慣,便将這個設定遺忘了。

說起來,這還是靠戲志才不厭其煩帶她感受生活的一點一滴,才讓她有了實感。并且……真正融入其中。

從玩家變成人, 是戲志才拉着她的手,從系統的世界一步跨入了這個時代裏。時代的硝煙撲面而來,之所以沒有手足無措,沒有茫然彷徨,都是因為有戲志才,有郭嘉,有這群雖然喜歡捉弄她,然而卻一直堅定的握着她的手,引領她在這硝煙之中前行的人罷了。

而現在——

蝗災造成饑荒,饑荒造成流亡,而流亡則導致瘟疫……現代都經常爆發各種流感,瘟疫對古人來說代表着什麽,燕昭不會不知道。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戲志才,會死嗎?

燕昭茫然的看着天空,想着這個問題。

一個聲音說,燕昭,他不是你的親人,卻勝似親人,他要死了,你應該感到悲傷,感到惋惜。

而另一個聲音卻說,燕昭,怕什麽,不過是個NPC,雖然你跟他感情确實不錯,但是程序如此,你不過走個劇情,死了又能如何?再說只不過是感染,萬一是個任務,拿到東西就能治愈呢?

治愈?要是能治愈……

燕昭捂着嘴,在兩種心思之中掙紮,一會悲傷絕望,一會又強自鎮定滿懷希望。

所以現在到底還是不是游戲?

燕昭想不到證明的方法,她拿起陌刀,往自己手掌上劃去。

陌刀鋒利無比,不多時便在她手掌留下了一道痕跡,有鮮血從裏面流出,滴落到地上。

燕昭看着傷口,稍微動一動便能感到從傷口處傳來的痛楚,握緊拳頭的話,還會加速血液的流動。她愣愣地看着血從傷口裏流出來,發起了呆。

“你在做什麽!”随即被一個難掩怒氣的聲音驚醒。

燕昭回神,看到的便是在暮色将盡,一片黛藍色的天空之下,将怒氣寫在臉上的郭嘉。

“先生……?”她喃喃道。

“跟我來。”郭嘉縱然想發火,也不欲驚動趙雲休息,他拉着燕昭就走。

“先生?”燕昭流了太多血,因此難得沒什麽力氣,被他一拉就動了起來。“我們去哪?”

郭嘉不說話,帶着她轉了幾轉,從醫士那邊拿了藥膏和繃帶,接着又帶她回到了燕昭自己的房間,難得粗魯的用腳踹開房門,把燕昭丢了進去。

“在這待着。”他冷冷地說道。

“嗯。”燕昭乖巧地點頭。

郭嘉走出去打了一盆水,又進了房間。虎着臉對燕昭說道,“伸手。”

燕昭伸出了手。

由于血流了太多的緣故,傷口附近的血肉都白了許多,失去了以往的生命和活力,郭嘉握着她的手腕,感覺像捏了一塊冰。

他皺着眉,表面上不開心,然而動作卻十分輕柔——他拿着布,打濕之後小心翼翼的将燕昭手上的血垢和污漬擦幹淨,然後将藥膏抹在上面,接着纏好繃帶。

只不過他畢竟是個士子,是個書生,哪裏做的來這樣的活計,纏是纏好了,然而結卻死活打不好,最後只得放棄。

“先生不必如此。”燕昭悄聲說道,“不必如此……我很堅強的。”

“噢?是麽?”郭嘉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剛才見了你流的血,也跟我們一樣是紅色的,看來你被刃器所傷還是會痛,真讓我欣慰。”

“先生……”燕昭呢喃一般地喚着郭嘉的名字。“我……”

“你什麽?”郭嘉看她這副樣子,心頭的火氣又竄了上來,“你以為你是什麽?想要受傷就到前線去,我可不會像戲公那樣攔着你,光在這裏自殘,算怎麽回事?”

“舅父……”燕昭毫無預兆的流下淚來,“先生,舅父他……”

“嗯。”郭嘉一窒,平靜地說道。“我猜到了。”

前線如此情況,沒有哪個謀士能有一夜好眠,他只會比前線的情況更慘。

“他……”燕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道,“他可能……要離開了……”

被她弄傷的手還在郭嘉手裏,她用沒受傷的另一只手粗魯的擦着眼淚,抽噎道,“我……該……嗝,怎麽辦才好……”

郭嘉看着她哭的那麽凄慘,嘆了口氣,“我之前受傷也沒見你哭成這樣啊……”只不過是直接黑化差點屠了城罷了,這個不提。“阿昭,冷靜些。”

“先生……”哪裏想到燕昭直接朝他撲了過去,把腦袋埋進他懷裏,“我好怕……”

“別怕。”郭嘉以為她在恐懼着戲志才的命運,恐懼着自己這些人的命運,安慰道,“沒什麽好怕的。”

可是這回他猜錯了。

即使流了那麽多血,然而燕昭還是不會死,她只會變成重傷狀态,選擇回城或者原地複活。

燕昭怕的不是他們的逝去,而是自己死不了。

不行。

燕昭發現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般生長,爾後随着他人一起凋亡。

“先生……”她擡起頭,對郭嘉說道,“我不怕我們無法同生,”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也仿佛發着光,燕昭說道,“我只是怕我們無法共死。”

“噗。”郭嘉并不知道這件事,因此他故作潇灑地說道,“你是在咒我短命,還是在咒你短命?”

說起來,燕昭這樣一個注定是上陣殺敵的,和他這樣一個幕後策劃的,誰比誰早死還真的說不定。

“我要去看舅父。”燕昭勉強笑了笑,說道,“我……就算治不好,我也要送他最後一程。”

“嗯。”郭嘉點了點頭,說道,“你是該去,戲公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嘆了口氣,然後在燕昭耳邊說道,“我雖不能跟去,不過在那邊記得眼觀六路,看到什麽回來說與我聽。”

燕昭一凜,看着他。

“無妨,畢竟被你叫了這麽久的舅父,你為他小心些也是正常的。”郭嘉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好好睡一晚,然後盡快去。”

“先生……能陪陪我嗎?”燕昭不好意思地說道。她的眼角還帶着一絲哭過後的紅暈,郭嘉點亮了蠟燭,頭一次覺得從燕昭身上看出了楚楚可憐的□□。

噗,應該是錯覺吧。他惡作劇的捏了捏燕昭的臉,說道,“既然要我陪你,就去支個床。”

“嗯。”燕昭的聲音裏還有些鼻音,她點了點頭,動作麻利的搬了張躺椅過來,放在床的旁邊。

……這動作倒快啊。郭嘉有些目瞪口呆,甚至以為自己被套路。

一夜無話。

第二天,燕昭便和修整好的趙雲從東阿出發,押運物資不是兒戲,衆人一路緊趕慢趕,在日落前來到了黃河邊上,在渡口等待船只過河。

幸虧這塊地方還沒被呂布那厮奪走,不然更要增加些難度。

一路行來,均是餓的躺在路邊,或者肚子仿佛孕婦一般的難民。有些還有些力氣,看着糧草眼中閃着饑餓的光,有些甚至連争奪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羨慕又乞求的看着他們。

然而燕昭甚至連停下來的功夫都沒有,一路下來,缰繩又嵌進了掌心之中。

黃沙漫天,在等待渡船的時候,燕昭總算能歇下一口氣,看着黃河出神。

來到這裏,她還沒什麽機會能像這樣好好看看黃河,古早的黃河水道跟她記憶中的不同,然而卻與她記憶中的一樣濁浪滔滔,奔流入海。

“昭妹,走了。”趙雲說道。

“嗯。”燕昭點點頭,跟着趙雲上了船。

順水而行,所幸這段黃河水流不慢,花費了比之前少得多的時間便來到了曹操臨時駐紮的地方壽張。

趙雲帶着糧草與迎接的士兵交接,燕昭雖然心急,然而卻不認識路,只能在一旁焦灼不安的等待着。好容易等到趙雲處理完畢,便一個箭步竄上來看着他。

“昭妹,我們走。”趙雲知道她的意思,點點頭,便引着她出了渡口,轉了幾個彎,來到了一處宅邸前。

畢竟戲志才得的是瘟疫,饒是曹操,也不敢将他再放在府裏。因此便尋了個沒人的宅院,将他放在此處,派人伺候着。

然而瘟疫當前,誰又敢這麽做呢?所以也就趙雲不怕那些,偶爾會來照顧一下。

幾處秋葉落在地上,院裏久無人灑掃,已經堆積了一層落葉,枯樹孤零零的立在院子裏。

燕昭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處荒涼的景象。

生了病又沒人照料……她幾欲要被心中不祥的預感擊暈,靠最後的冷靜拿出布巾把自己的口鼻蒙上,然後又遞了一個給趙雲。

兩人走進院子。

這座宅院本就只有二進,沒幾步便能走到地方。

走進去之前還能聽到街道上人的聲音,走進去時便像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一般忽然沉寂,再無人聲。

燕昭顫抖着手小心翼翼推開門扉,和趙雲一起進來之後又關上。

“咳咳……”屏風後面的床帳中傳來咳嗽聲。

“舅父!”燕昭三步并做兩步,跑了過去。

在半夢半醒,昏昏沉沉的時間裏,戲志才偶爾會清醒,然後開始思考——

沒有像常人一般抱怨,嗟嘆或者怨恨,而是在思考。

……我還有沒做完的事嗎?他扪心自問道。

有。

失去的土地還未奪回,水軍并未操練完畢,他的家鄉尚在戰火中煎熬……他還沒來得及給燕昭鑄好心。

如果可以,誰願意背井離鄉?然而亂世在前,颍川位置特殊,便是荀彧,也只來得及帶出一部分相信他并願意跟他走的族人。

其餘的那些,怕是還在苦苦掙紮,或者早就死于敵人的刀下了吧?

人命便是如此的不值錢,管你是世家還是平民,一樣都要在這硝煙之中消亡。

如今也要輪到他了麽?戲志才愣愣地想道。

他還有那麽多事情沒做。

陳宮未死,呂布還活着,水軍尚未練成,天下還未一統,而他在酒窖遇到的那個小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他挂心,空有一身武藝,卻上不得戰場。

不能啊……他在心裏說道。

燕昭看似大大咧咧,對什麽都不敏感在意,只有他看到了女孩的本質。

她并不明白殺人的意義。甚至并未将那些死在她刀下的人當做人看,冷酷的近乎純真。

戲志才害怕。

并不是怕燕昭也會将他不當人一樣殺死,而是怕燕昭上了戰場之後,犯下諸多殺孽,若是一直并不醒悟,最終将淪為殺人之鬼而失去人性,要麽便是忽然醒悟,被自己做下的事情逼到崩潰。

無論哪種都是他不樂見的結果。

然而他又總是下不去手,總是想着下回再說下回再說,直到他發現已經再無下回可以言說。

哈哈……

他也真是太過心軟了。

不過也對,像他這樣的人,本就不适合做這種事情。

他也做不到了。

恍惚間,他看到了燕昭蘊藏着悲傷的眼睛,雖然沒有哭泣,不過卻比哭泣更要悲痛,其中的感情仿佛要凝成實質一般,定定地看着他。

“先生。”燕昭的話音中帶着一絲顫抖。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然而手卻出賣了她。

她的手在抖。

戲志才知道那雙手平時是什麽樣子的。

無論是掃地還是殺人,那雙手無論何時都非常的穩,帶着一種哪怕天崩地裂都改變不了的安定,然而這雙手現在卻在他面前顫抖。

還是失敗。戲志才想道。

他本不欲跟主公之外的任何人建立關系,便是為了在他臨死前一刻可以少看到幾張悲痛的臉。

然而他失敗了。

便是他也敵不過寂寞,還是向他人伸出了手。

結果卻被那本來被他當做消遣的小姑娘珍而重之的握住,他掙脫不開,也不想掙脫——就像現在這般。

“阿昭。”他輕輕地說道。“我要死啦。”

說出這句話之後,他甚至有些釋然。

我要死了,以後再沒人能像我這樣看護你了,再遇到什麽事情,你也只能靠自己一個人了,也許還有郭嘉。

然而能一心只為你的人……只剩你了。

燕昭指望系統能發布一個解救的任務,然而卻絕望的發現,在戲志才身上的任務是聆聽他最後的遺言。

在劍三做任務以來,她聆聽過很多次遺言,卻沒哪個能讓她如此絕望。

戲志才要死了,誰也救不回來了。

“嗯。”她點了點頭,說道。“舅父想說什麽……我在聽。”

“噢?”戲志才喝了趙雲送過來的幾口水,忍着吐出來的欲望——他早已吃不下任何東西,然而喝了幾口水,便仿佛有了精神一般,“你怎麽知道我有想說的?”雖然形銷骨立,然而話語仿佛又回複到了以前的模樣,似乎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候。

“我猜的,”燕昭強笑道,“難得也有一回我也能猜中舅父心思,不是嗎?”

“還好,總算不是個傻的。”戲志才笑了笑,“那麽我要說什麽,你也猜得到嗎?”

“是,舅父未完成的事情,我會去完成。”燕昭說道,“我和郭嘉會。”

“把我桌上的東西給他。”戲志才輕聲道,“阿昭,我……咳咳,咳咳咳!”他話未說完,便猛地咳了起來。

“先生!”燕昭情急之下喚道。

戲志才一愣,忽然抓緊燕昭的手,“你……”

“我一直把您當做先生……您帶燕昭入世,本就如師長一般,故而……”燕昭急急地解釋道。“是我口誤了。”

不,不僅如此。

然而戲志才雖然想明白,卻已經沒有時間給他說出來了。

“阿昭……”他用最後的力氣說道,“無論遇到何事……勿失本心……咳咳……”

說完那句話之後,他失去了最後的一點力氣,合上了眼睛。

天生少志才,無奈天又妒,殘棋局未竟,鑄心事難成。韶華不複朱顏改,明月依舊照江山。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自行尬詩求不吐槽。算是戲公退場紀念。戲公唯一遺憾的便是想做的都沒有做完,然而他也注定做不完,只能由昭妹和郭嘉這批人繼承他的遺志走下去。到這裏終于寫完一半了。後面像曹昂昭妹趙雲郭嘉等年輕世代該登上歷史舞臺發光發熱了。

番外二

雨暗殘燈棋散後, 酒醒孤枕雁來初。

這世間,當真無聊了些。

雖然同為颍川的世家大族,然而戲志才所在的戲家雖然代代天資過人, 卻總是人脈單薄, 一脈單傳。到了戲志才這代, 父母更是早早而亡。戲志才從小聰穎過人,看透世情, 在父母雙亡之後便将惡仆盡數趕出,清點家産,只留下少部分忠心之人守着家業,餘下的時間便一直在藏書閣讀書,無要事絕不外出。

一直到他年及弱冠, 由于家裏空空,族裏更是無人, 他索性也沒給自己取字, 直接便把年少時父親取的名當成了字。反正現在戲家就他一人,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請示, 或者需要任何人同意。

像是有什麽奇怪的詛咒一般,戲家人代代都短命, 壽命最長的也沒活過四十歲, 雖然那會古人的壽命也偏短,不過短到戲家那般也屬罕見。

戲志才的祖父活到了三十九,父親活到了三十五歲,在他死後不久, 戲志才的母親也随之而去,看着因為父親的去世而悲痛欲絕的母親,戲志才不禁嘆息。

他看着自己的父親尋遍方法,卻仍然在三十五歲便不甘的死去了。

他看着自己的母親沉浸在悲傷之中,了無生趣,最後自行結果了生命。

何必呢。

既然知道會早早的死去,為何要娶妻生子,為何要去愛人,為何要與他人建立關系,然後撒手人寰,留下一地傷悲?

何必呢。

這只不過是在給他人徒增麻煩而已,不是嗎?

弱冠之後,他便帶着戲家隐遁山林,将家中的財産打包埋好,只留下一間書舍,繼續之前的生活。

其實就是在等死。他偶爾也會自嘲般這麽想。

如果在太平年代,或許他真的便會像這樣直到死亡吧?

然而這卻是亂世。

戰火彌漫,整個世道彌漫着一股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隐居多年換來的便是一身學識,戲志才雖然避世,卻沒有跟外界失聯,他的家鄉遭受了黃巾的洗禮,而他知道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漢室傾頹,佞臣當道,生靈塗炭,也真是太慘了。饒是他也不禁嘆息。

罷了罷了,反正都是死,若是能為這世間做些什麽,倒也不賴。

他這麽想着,便關掉了書舍,走到因為常年戰亂而滿目蒼痍的俗世之中。

只是這麽一來,卻也發現,原來自己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涼薄,卻也如常人一樣,會有期待,會失望,會有喜怒哀樂,會……害怕寂寞。

越是在塵世之中行走,他便越發現自己是如此孤獨,然而為了不像父親那般傷害他人,即使他不喜這樣的孤獨,卻又不得不守住這樣的孤獨。

有那世代累積下來的學識在身,他輕易便能看透這世間的道理,輕松便能看透一個人,比如董卓,比如賈诩,比如曹操。

然而他又覺得失望。董卓殘暴,賈诩唯恐天下不亂,曹操一片赤子之心,然而性情又太偏激,是平定天下的枭雄,卻不是明主之才。

戲志才飽讀詩書,通曉兵法,和歷代戲家人一般天資聰穎,才華橫溢,也因為常遁山林,本性也如山林一般溫和包容,不喜殺戮。

與曹操決裂後,他一度失意,以為世上再無人如他一般,不為功名利祿,只求盛世太平,既然如此,那便只跟必要的人接觸,其他一律疏遠,這樣一來便是死了,也無人懷念,甚好甚好。

直到他遇到了燕昭。

平生之中頭一次,他在別人身上看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孤獨。

哈……

不想去接觸他人,以為這樣便可以不造成傷害。

不與達成目的之外的無關人等接觸,以為這樣便可沒有羁絆。

然而哪怕明知徒勞,明知毫無意義,明知徒增傷害,卻還是忍不住向那與自己同樣孤獨之人伸出了手。

哈……莽莽紅塵,原來我也不過是個渴求着溫暖的常人,父親如此,祖父亦如此,如今,我也走上了與他們相同的道路,只可惜,為時已晚。

原來這被人關心的滋味,是如此令人沉浸其中,欲罷不能。

燕昭,多謝。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這個人其實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自己的私設,_(:з」∠)_,因為資料實在太少太少,我只能按照歷史勾畫出來的輪廓添加細節。然後再用月球魔改大法biubiubiu……說實話,本來便是作為以他的死開啓後面一切的角色,真的沒想到能被大家喜歡到這種地步,非常感謝大家的喜歡。之前他對曹操的評價引發了很多人不适……然而我覺得曹老板作為枭雄就算有這種黑歷史也在情理之中啊,要是個聖母,曹老板早就死透了。但是曹老板可貴在于他即使偏激,然而本質卻是一片赤子之心。只可惜生在亂世,便只能是枭雄罷了。戲志才雖然感情淡薄,然而他也與曹操一樣有着一顆赤子之心,所以他會喟嘆,不過我覺得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讨厭曹操了,就好像喜歡一個人就希望他渾身上下都是優點一樣,他也是如此希望的罷了,因為跟他所設想的不同從而失望。←我覺得也很合理。況且他說的曹老板又不是我寫的那個,看他多可愛啊是吧【x】所以寫了寫他的其他設定,包括家族啊什麽的,他對燕昭一開始是惺惺相惜的感情,雖然原因不同,不過兩人都是同樣孤獨。只不過後面他的理智讓他把這感情轉為了親情,他将燕昭作為自己的妹妹,或者不會有的女兒那般愛護,為她着想,帶她入世,何嘗不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想讓自己的悲劇重演。所以他們之間要說愛情還真的沒有……師徒或者父女差不多,燕昭一直把他當做老師一般尊敬愛戴,他也是将燕昭作為自己的親族來愛護,就是這樣的關系而已。他孤獨了大半生,最後能有燕昭這麽個沒有血緣卻勝似親人的人陪在身邊,也算是圓滿了吧。若是沒遇到燕昭,估計他便真如自己所設想的一樣,孤獨到死了。我真的沒想到他人氣這麽高啊【捶地】不然我真的寫個古穿今嫖嫖他吧……ORZ他以後會在回憶中出場,畢竟他的局還沒走完,燕昭和郭嘉會繼續他未做完的事。呂布也是要揍的。陳宮也是要打的。慢慢來。之前投票的番外也會放出來。感……感謝寂寞紫的火箭炮。天辣真是qwq麽麽噠!話說你們真的不看戲爹X我嗎?【你滾】

番外三

倬彼雲漢, 昭回于天。

在撿到燕昭時,便是在這樣一個十分璀璨的星夜,因此, 燕昭便随了燕帥的姓, 叫了昭這個名字。

昭, 日明也,君子以自昭明德, 明者為昭,次者為穆。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別父子、遠近、長幼、親疏之序而無亂也。

便是一個光輝燦爛,磊落坦蕩的字眼,然而卻經常用來反襯各種黑暗

楚辭有雲:臨沅湘之淵兮, 遂自忍而沈流。卒沒身而絕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就連那首雲漢, 後面緊接着的也是天下大旱, 君王求雨。

其實這也正常, 有光的地方便有黑暗, 光與暗,昭與穆, 陽與陰, 彼此之間互相循環,此消彼長,生生不息。

燕昭與薛堅的年紀相仿,薛直對她也多了幾分憐愛, 燕昭天資出衆,很快便把蒼雲武學融會貫通,薛直便開始教她兵法。

“師父,什麽是字?”有一天,燕昭忽然問道。

“你想要字?”薛直訝然道。

“他們說這個字只能男人有,女人沒有。”燕昭歪了歪腦袋,平靜地說道,“所以昭十分好奇,為什麽女人不能有?”

“也不是什麽不能有的東西,”薛直想了想,說道,“你想要字?”

“昭也快十五歲了,”燕昭說道,“如果這個字不是只能男人有的東西的話,那麽昭也想求師父賜字。”或許是因為有過早年被抛棄在荒原上,一個人靜靜地等待着死亡的經歷,她也猶如那夜的雪一般沉默寂靜,寡言少語。

然而薛直卻了解自己的徒弟,那冰冷的雪之下埋藏着的是比誰都更加熾熱的火焰,燕昭很少去追求什麽東西,然而她一旦開始追求,卻勢在必得。

“字麽……”薛直想了想,燕昭在意的并不是字本身,而是那句【男人能有,女人不能有】的話而已,燕昭會如此堅持,與說那句話刺激她的人不無關系,“容我想想。”

“嗯。”燕昭點了點頭,乖巧地坐在一邊。

取個什麽樣的字呢?薛堅還有幾年,因此薛直還沒想過這個問題,燕昭的神來之筆反而叫他為難了。

确實女子十五歲就及笄,也算得上是成人了,也能開玩笑的取個字什麽的……只是取什麽好呢?

薛直從來沒給女孩子取過字,他夫人去的早,也不想續弦,便就一直這麽單着下來,大概是沒機會有個女兒了。燕昭這個孩子一直被他當自己女兒在養,感情十分深厚,只是這個字嘛……

實在難取。

便是薛直這樣的直男,也知道明德,陽明這樣的詞實在太不适合一個女孩了,這麽一來——

他忽然想起了見到燕昭的那個夜晚,思念亡妻,于荒原中漫步之時,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中,漫天星河之下,他看到一個孤單的身影躲在岩石間瑟瑟發抖。

“星河。”薛直忽然有了靈感,他說道,“倬彼雲漢,昭回于天。燕昭,我遇到你的時候,是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你要記住,無論周圍的黑暗有多麽深重可怖,你也要像那天指引我找到你的星辰那般,照亮力所能及的地方。”

燕昭聞言,點了點頭,“弟子謹記。”

……

往日的記憶如塵煙一般散去,化作徘徊在雁門久久不散的風與雪,一如既往的在蒼藍的天空上方盤旋着。

燕昭睜開眼睛,若有所覺的看向一個方向。淡淡地說道,“夕霧。”

“喲。還是瞞不過薛帥門下首徒,”宛若一縷黑煙,另一個女孩笑嘻嘻的坐在城牆上顯出了身形,手裏拎着一壺酒,“昭昭,來喝酒?”

“不喝。”燕昭嫌棄的看了那酒壺一眼,說道。“你怎麽還沒喝醉?”

“這酒倒還真有可能讓我醉。”被稱作夕霧的女孩笑嘻嘻的晃了晃酒壺,說道,“那呆子花了千兩黃金才得來的這麽一壺酒,哈哈哈,喝起來還蠻帶勁的。”

“千兩黃金,那個藏劍山莊的公子麽?”燕昭挑眉。

“山人自有妙計。”夕霧搖了搖手指頭神秘莫測地說道。

“你出師了一趟,回來倒更像你師父了。”燕昭哼了一聲,“流緣弟子名不虛傳。”

“嗨呀,這有什麽。”夕霧搖了搖頭,“你最近不是也該出去晃晃了麽?”

“沒興趣。”燕昭冷淡地說道。

“哈哈……我想也是。”夕霧挑了挑眉,說道。

“那隐匿身形的步法,是來自淩雪閣,還是聽風樓?”燕昭又說道,“無論哪個,我建議你不要過多接觸,我……”

“蒼雲可不是那種随随便便的地方。”夕霧跟着說道。“所以你就算因為需要去接觸,也給我把痕跡都收拾幹淨。”

“你記得倒清楚。”燕昭掃了她一眼,說道。“那就拿出行動,不要整日用別處的功夫在蒼雲內晃。”

“吶吶,”夕霧笑嘻嘻地問道,“昭昭,你怎麽知道聽風樓的,告訴我好不好?”

“我自有我知道的方法。”燕昭說道。“畢竟處在你們這個位置,很難不受外界影響。”

“哎,怎會呢,”夕霧笑嘻嘻的喝了口酒,說道,“我和我師父對蒼雲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啊。”

“夕霧,你姓什麽?”燕昭忽然問道。

“無根之人,講究姓做什麽?”夕霧無所謂的說道。

“是嗎。”燕昭說道,“那就好,畢竟再無情的人,也會有想要尋根的沖動,希望你和軍師好好把控好自己。”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昭昭。”夕霧還在笑,然而笑意未達眼底,“便是你,要控訴我也是得講究真憑實據的。”

“我沒想控訴你什麽,”燕昭平靜地說道,“只是給你提個醒罷了。你若問心無愧,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我要換防了。”

“你說你每天都跟個小老頭似的,累不累啊,哎,對了,”夕霧像是想起了什麽,賤兮兮地說道,“最近有沒有那家老爺們被你看上了?”

“盡瞎說。”燕昭不滿道。

“說說看嘛,”夕霧笑嘻嘻地說道,“你是喜歡薛帥那樣的,還是喜歡我師父那樣的?”

夕霧是蒼雲軍師風夜北的門下,此人雖在女色方面頗為……然而論才學可謂是數一數二,不在玄天君之下,風流俊美又學富五車,可謂是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了。

“你師父那樣的?”燕昭挑眉,“罷了,我還不想給自己帶綠帽子。”

“哈哈哈哈哈哈!”夕霧笑的打跌,“跟你說話就是好玩,哈哈哈,到現在還沒人敢對那貨這麽說呢,你倒好。”

“至于師父麽……”燕昭仔細想了想,說道,“他是昭的師長,是昭的親人,然而若是論到喜歡的類型……還是有些差異。”

“哦?怎麽說?”夕霧興味盎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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