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兄臺,你還活着麽

夜漸漸深了,左府也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柳媽年紀大了熬不得夜,所以晚上都是羅小六守的夜。

子時剛過,左邵卿睜開雙眼,聽着外間傳來沉穩的呼吸聲,翻身下床,套了一件灰色的外袍走了出去。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羅小六,近距離看了會這個還算得力的小厮,對他最近的表現很滿意,“若你能忠心于我,往日恩怨便一筆勾銷。”

伸手點了羅小六的睡穴,左邵卿輕輕打開房門邁步而出。

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跨出這個房間了,再不出來透透氣人都要憋壞了,反正現在左府值夜的人少的可憐,他也不太擔心被人發現。

路過蕪衡院,左邵卿目光一冷,輕巧地躍上屋頂,貓着腰朝薛氏所在的廳房走去。

《清心訣》他雖然只練到第一層,武力值不比一個孔武有力的小厮好多少,但輕功卻已經恢複到了當年全盛時期。

剛在屋頂上趴下,左邵卿就聽到下方傳來薛氏壓抑地咒罵:“那個老東西,虧我勞心勞力地給她辦了這場壽宴,全了她的面子,她卻在外人面前讓我下不了臺!”

悄悄地揭開一片瓦,左邵卿正好看到薛氏推開給她遞水的丫鬟,氣得在房間裏繞圈。

“娘,您也知道祖母最是信佛,今日三弟的賀禮确實正中下懷了。”左淑慧揮退房裏伺候的丫鬟婆子,拉着薛氏在凳子坐下。

“哼,你大哥花了數百兩才弄到了一座玉觀音,竟然被那幾頁廢紙比下去了,你讓我怎麽甘心?”

“您就讓他得意幾日又如何?不過是出了一次風頭,還能上了天不成?改日女兒繡一副觀音像送給祖母,保準她滿意。”

“算了,那得多費時間,不值當!”薛氏拍拍閨女的手,“你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給自己繡幾套鴛鴦被褥,讓曹家見識見識我閨女的好手藝。”

“娘……”左淑慧嬌羞地靠在薛氏背上,嘴裏說着:“女兒不想嫁。”眼底卻是刺人的亮度。

“行了,你有這份心娘就知足了,曹家雖然只是五品郎中,但曹宗冠已經是舉人,将來金榜題名,你就是正經的官夫人了。”

左邵卿差點嗤笑出聲,他都差點忘記這茬了,左淑慧在嫁給陸铮之前确實是訂過親的,也不知道那位陸小公爺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完全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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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對母女現在對曹宗冠滿意的很,可是等陸铮來左家示意想與左家結親時,這對母女便幹淨利落地放棄了曹家,讓二房的左淑妤頂替了左淑慧的位置,她們則攀上了陸國公府。

婚嫁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左淑慧與曹宗冠已經過了納彩之禮,按理是不能退親的,可是薛氏親自找上曹家,隐隐暗示這是陸小公爺看上了他們家左大小姐。

陸铮是誰,那可是大央國唯一的異姓公爵,還是有“戰神”之稱的猛将,手握重兵,曹家就算再憋屈也不敢和他叫板,可曹家和左家結親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于是新娘子就順理成章的由大房嫡女變成了二房嫡女。

這事除了曹家吃了個暗虧,左家大房二房都皆大歡喜,至于陸铮虧不虧,左邵卿就不知道了。

不想再聽下去,左邵卿從屋頂離開,沿着青麓書院的方向一路疾奔,很快就抵達了書院後山的茅廬。

白天聽羅小六說已經将這個茅屋整理過了,也歸置了一些日常用品,所以左邵卿才會來這裏,因為除了這之外,他實在想不到落腳點。

冬夜寒風刺骨,朦胧的月光像是在地上灑了一層銀霜,左邵卿一只腳剛踏入茅屋十步遠的地方就頓住了。

這是……血腥味?有人?……怎麽會?難道是路過的獵手?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不過他左邵卿的地方決不允許別人染指!

猶豫只在一瞬間,左邵卿就推開門走了進去,這個茅屋只是一個單間,裏面有什麽一目了然,而被左邵卿誤認為是獵手的人正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

左邵卿有些退卻,屋子裏的血腥味很濃重,這個人絕對傷勢不輕,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但總不能讓這人死在這吧?否則這間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茅屋只能舍棄了。

左邵卿放輕腳步走過去,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屍體”,“喂,兄臺,你還活着麽?”

沒反應?左邵卿謹慎的加重了腳下的力度,依然沒得到回應。

難道已經死了?那正好,直接把人丢到後山溝毀屍滅跡即可,相信不用兩天,這人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左邵卿蹲下身子,把人翻轉過來,兩只手指搭上那人的頸動脈。

還有脈搏,雖然很微弱,但确實是活人。

左邵卿借着月光找到了屋裏準備的油燈,點上後才仔細檢查地上躺着的那個人。

“咝……流了這麽多血?”只見那人身下的一塊地面已經完全被血液染紅,左邵卿暗暗嘀咕:“就這樣還不死,命真硬!看來不是一般人啊。”

解開男人的衣物,左邵卿将他全身上下掃了一遍,發現最重的傷在肩膀和大腿上,各插着一支斷箭,其他地方雖然有一些小傷口卻更像是刮傷。

救還是不救呢?左邵卿坐到床上凝視着地上的男人,這人光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貴,能在受傷後逃到這裏可見身手也非同一般。

左邵卿看清那張臉後,有些驚訝,雖然男子的下巴長出了一圈胡渣,但那張剛毅英俊的面孔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長成這樣,應該不用擔心你報不了我的救命之恩了。”左邵卿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開始在茅屋裏翻找可以用的工具。

他不敢斷然拔出那兩只斷箭,若是箭頭帶着倒鈎,這一拔就不是救人而是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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