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楚夏到最後也沒有把大兄弟頭上的假發給薅下來。

主要是彈着彈着, 一下彈出感覺來了。

這就很尴尬。

楚夏抱着蘭闕的腰,毛茸茸的腦袋蹭在他的胸口上,哼哼唧唧個不停。

蘭闕的動作停下, 恍惚間竟然覺得這個青年有點可愛,但是随即便将這個離奇的念頭從自己的腦海中清除出去,他拍拍楚夏的屁股。

拍得并不重,楚夏哼哼的聲音卻更大一些, 像是在表達抗議,但是聽起來更像是在撒嬌。

蘭闕低頭看了他一眼,終于停下手來。

結束後, 楚夏費勁地從床上爬起來, 将剩下的最後兩瓶補湯挂在蘭闕的脖子上。

然後退了一步,盯着黑暗中的輪廓看了一會兒, 問道:“味道怎麽樣?我下回給你換換口味?你有什麽喜歡吃的嗎?如果不能說話的話,可以寫在紙條上面來告訴我。”

蘭闕依舊沒有說話,楚夏給皇宮中的每個人都送去了他烤制的玫瑰酥餅,但是這些人中并不包括自己。

現在他在問自己想吃什麽。

蘭闕莫名覺得有些可笑, 于是輕笑出聲。

“嗯?”楚夏眨巴眼睛,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蘭闕本來想要離開的, 但是現在楚夏這樣問,他又不想走了,長臂一伸,把楚夏給抓到懷裏,摁在床上。

楚夏望着頭頂的一片漆黑,有些驕傲地想,看來自己的補湯确實很有用。

又一個小時過去,蘭闕站在床邊, 低頭俯視着像是一坨爛泥躺在床上的楚夏,他有些時候真的很想敲開楚夏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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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跟一個不知道來歷不知道長相的男人在床上颠鸾倒鳳,也可以跟喬漢斯公爵沒心沒肺地吃着燭光晚餐,如果自己再晚一點,他甚至還可以與他做更親密的事,他絲毫不在意對方曾經戲耍過他的事實。

他在想什麽?又想要得到什麽呢?

蘭闕低下頭,看看楚夏,又看到自己脖子上面挂着兩個保溫瓶,最後沉默地離開。

蘭闕走後,楚夏上床鑽到被子裏面睡覺,一覺睡到第二天的中午,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順着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落在他的屁股上。

楚夏在被子裏面滾了兩圈,就是不想起床,直到日光往下移了兩寸,總算從被子裏爬起來,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

洗漱後,楚夏下樓,去廚房裏給自己搗鼓點吃的,這裏的電器也都放在原來的位置。

楚夏一邊吸溜面條,一邊感嘆還是皇宮生活好。

他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皇宮中度過的。

他撓撓頭,覺得有點怪怪的,按照上面這個說法,這不給他安排個王子的身份簡直說不過去。

楚夏吃完飯,在星網上選購食材,昨天晚上他纏着那位兄弟問了半天他想吃什麽,結果他不僅沒有回答自己,還做得越來越兇狠,最後也沒有告訴自己他到底想吃什麽,

現在唐珂已經被調離皇宮,所以昨天晚上的男人與唐珂沒有關系,楚夏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不久後他趴在窗戶上,看着外面新換的侍衛長,心思再次活絡起來。

蘭闕今天早上起的比平日晚些,他這幾日都沒有睡上一個好覺,雖然沒有夢游出去自殘,可睡得一點也不安穩,房間裏稍微有一點動靜,他就會立即醒來。

最可笑的是,他有天淩晨做夢夢見楚夏正在跟一個陌生的男人上床,驚醒後,他跳下床急沖沖要出去,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意識到那只是一場夢。

蘭闕重新回到床上睡下,他不敢回想這場夢,也不會去細思自己後來的反應。

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

他想要維持這樣的平和,可偏偏雷諾打破他的幻想,開完會後,雷諾一臉甜蜜和羞澀地通知他說:“陛下,我有喜歡的人了。”

蘭闕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雷諾說了什麽,只聽他繼續說道:“我看到她第一眼就愛上她了,我想要跟她結婚,我還要跟她生孩子,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雷諾說着也覺得自己有點誇張,羞紅了臉垂下頭,這個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做出這副小女兒情态,有點滑稽。

蘭闕處理文件的手指微微一段,他擡起頭看向對面的雷諾,綠色的眸子中瞬間充滿洶湧的戾氣。

雷諾吓了一跳,此時蘭闕的表情實在有點奇怪,他小心開口問道:“你不為我高興嗎?”

眼中的戾氣又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蘭闕勾起嘴角,對雷諾笑着說:“高興啊,當然高興了,我剛才,只是太高興了。”

雷諾立刻放下心來,他對蘭闕說,“當年你說等我有喜歡的人要第一時間告訴你,所以我是第一個告訴你的。”

蘭闕緊緊握着手中的鋼筆,雷諾倒是把自己的話記得清楚,他那時這樣對雷諾說,想的是或許有一天雷諾喜歡的人會是自己。

而不是讓雷諾拿着刀,插進自己的心裏。

要說疼,其實也不疼,只是有點難過,有點無法接受,像是一件原本只屬于自己的東西,要被別人給搶走了。

蘭闕忽然想到,這是不是對自己的報應,自己每天晚上放任自己跟楚夏堕落,所以雷諾現在擁有自己的心愛之人。

他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問雷諾:“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雷諾的兩只眼睛一亮,一副你說起這個那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蘭闕頓時有點後悔,可現在阻止已經來不及,雷諾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他的心上人。

蘭闕聽着無聊,不知怎的,腦海中浮現出楚夏的面孔來。

“我過兩日要黑死星一趟。”他對雷諾說。

“那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這一次蘭闕沒有拒絕。

皇宮中漸漸流傳出蘭闕要出發前往黑死星的消息,這位陛下就是從黑死星回來的,現在要回到那個地方去,好像也沒有什麽值得擔心的。

這件事與楚夏幾乎沒有關系,蘭闕要帶的,也都是當年跟随他一起從黑死星出來的軍人,還有雷諾元帥。

蘭闕開始的時候的确沒想過要帶着楚夏一起前往黑死星,畢竟這麽個人,去了就是個拖累,什麽也做不了,反正現在唐珂已經被調離皇宮,他在宮裏應當折騰不出風浪來。

但是很快蘭闕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唐珂是走了,可楚夏同另外一位侍衛長拉起關系來,心形的糕點盒子有了新的主人,新主人依舊不是蘭闕。

侍衛們對楚夏這麽快就換了一個目标的行為,頗有微詞,但是在收楚夏糕點時絲毫不手軟。

同時也有替唐珂生氣,而唐珂堅決認為自己與楚夏只是普通朋友關系,他對楚夏用什麽盒子這件事并不關注,就是現在被調離皇宮,不僅沒有盒子,盒子裏的小糕點也沒有。

想起那天在皇宮中楚夏喂給他的那顆草莓糖,唐珂忍不住又回味一番,味道很好,不會過甜,帶着淡淡的奶香,可惜後來被陛下看到,楚夏把糖罐藏起來,後來忘記給自己。

蘭闕算是看透楚夏,這個人真的是什麽也不挑。

他敲敲手中的鋼筆,突然開口,對視頻裏的雷諾道:“加一個人,把容唯帶上。”

雷諾想要拒絕,但随即想到蘭闕對楚夏的過分關注,将到了嘴邊的話全部都壓下去。

楚夏收到通知的時候,一臉懵逼,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蘭闕為什麽要帶着自己去?自己只是一個無辜可憐的小貓咪罷了。

他還剛剛跟那位兄弟重逢,沒有充分體會到小別勝新婚的滋味,就又要分離。

舍不得,但也沒辦法。

可憐的小貓咪被人提着後頸肉,一起踏上去往黑死星的星艦。

楚夏第一次體驗星艦這種交通工具,登上星艦後,他趴在旁邊的小圓窗戶上,好奇地張望外面的瑰麗景色,紫色與藍色的星雲形成大大小小的旋渦,四周有細小的星辰閃爍。

星艦中坐了許多同行的軍人,他們同樣不知道陛下為什麽會帶這麽個人來,楚夏靠着椅背打哈欠,懶散、怠惰,在這些坐得筆直的軍人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沉寂了好幾天的系統突然冒出來,叫了一聲:“楚組長。”

“你一突然這樣正式跟我說話,我就覺得沒好事,”楚夏想了想,有些擔心地問道,“不會是林組長又給我送金手指來了吧?”

系統回答說:“不是。”

楚夏微微放心,支棱起來的頭發倒伏下去,問道:“那是什麽?”

系統回答說:“系統中心的各位領導想要來這裏參觀一下,學習一下經驗,時間不長,可能就一周左右,您是否需要準備一下?”

楚夏撓撓頭,說:“這個啊,确定要在這個世界學習經驗嗎?我覺得最後學到的多半會是失敗的經驗。”

“因為上個世界您留下的影像都是馬賽克,領導們沒有辦法破解馬賽克後面的秘密,所以這回想要親自來看看。”

但系統覺得領導們可能要白來一趟,這回看到的可能同樣還是馬賽克,還會被楚組長豪放的姿态吓到。

楚夏哦了一聲,無所謂道:“那來吧來吧。”

楚夏的反應有點出乎系統的意料,他以為楚組長應該很不願意讓系統中心的同僚們看到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來的時候提醒我一聲就行了。”楚夏只叮囑了這一句,其他的就沒再理會。

星艦上的軍人與皇宮中的侍衛們不太一樣,雖然都是同樣随蘭闕從黑死星中出來的,但是更加鐵血,更難冷酷。

楚夏沒打算與這些帝國的軍人聯系感情,他靠着窗戶小眯了一會兒,醒來時外面星艦正在巨大星雲間穿梭,那些閃爍的星光,仿佛觸手可及。

楚夏握着通訊器,自從那天他沒有領那位兄弟的紅包後,他就再也沒在他的通訊錄中出現過。

楚夏将自己要離開皇宮一段時間的消息發給他,意料之中,對方仍沒有回複。

他伸出手指,在對方的空白頭像上戳了兩下,輕輕嘆氣,如果将他與這個男人的故事寫成書,标題他都想好了。

我們至今仍未知道那天晚上出現在他床上的男人的名字。

未聞君名。

楚夏将腦子裏能用上的土味情話全部發過去,忐忑地等着對方回複,等了半天,還是什麽也沒有。

楚夏不知想到什麽,突然笑了起來,把通訊器收回去。

雷諾正在向蘭闕報告黑死星的近況,結果一擡頭,就看到蘭闕低頭看向通訊器正在走神,這位陛下很少會在工作中走神,他好奇問道:“你看什麽呢?”

“沒什麽,”蘭闕将桌上的通訊器收起來,等了一會兒,他又問道,“我笑了嗎?”

雷諾說:“你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面了。”

蘭闕輕嗤,雷諾現在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他的話根本不可信。

誠然雷諾的話的确有誇張的成分在,但蘭闕剛才确确實實笑得很開心,他好像已經有很多年沒在他的臉上看到類似的笑容。

在楚夏他們剛抵達黑死星的一瞬間,系統提示,考察的領導們來了。

楚夏沒太在意,跟着星艦上的軍人們一起跳下去。

黑死星環境惡劣,光照時間極短,大部分植物都無法适應,風沙在成片成片的荒漠上席卷而過。

雷諾的心上人也随他們一起來了,她是個平民,卻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女性,靠着自身的努力考入研究院,現在已經成為一名副院長,此次前來黑死星是協助蘭闕他們的工作。

即使楚夏是個基佬,也很欣賞這樣的女性。

而雷諾雖然沒有故意在衆人面前顯示他與心上人的親近,可他們之間與生俱來的默契,仿佛在像所有人昭告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蘭闕默默地接受這一切,接受自己無法得到所愛的命運。

楚夏很想上前安慰下這位兄弟,但是他要是過去,只會讓蘭闕更加難受。

他不清楚蘭闕來黑死星的目的,系統是個雲寵物,問他等于白問。

楚夏每天老老實實待在營地當中,他幫不了忙,就盡量不去妨礙他們的工作。

意外發生在他們抵達黑死星的第五天,雷諾與心上人掉入蟲洞當中,生死未蔔。

楚夏知道雷諾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之後肯定會絕處逢生,但是其他人沒有這種信心,他們對雷諾現在的情況很是擔心。

蘭闕曾墜入蟲洞當中,而雷諾又是他的心上人、白月光,此次營救雷諾蘭闕必然是要去的,說不定還會跟着一起跳進蟲洞中。

雷諾有主角光環,蘭闕雖說身體經過變異,體質強于常人,但是他的精神狀況不大穩定,要是在蟲洞下面受到輻射,再看到雷諾與心上人秀恩愛被刺激到,突然發瘋,後果也未可知。

楚夏是不贊成蘭闕前去的,畢竟這位陛下陪自己睡了那麽多天,也稍微睡出那麽一丁點的感情來。

楚夏已經猜出來晚上的男人是蘭闕,床鋪上留下的金色的長發,他偶爾發出的輕笑,在皇宮裏出入的時間,還有身高、體型等等都可以重合得上,一個巧合那只是巧合而已,可這麽多的巧合都撞在一起,再用巧合來安慰自己就有些說不過去。

不知道蘭闕晚上與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是否是有意識的。

應該不知道的吧,若是知道了,那還不得當場發瘋,掐死自己。

但現在這個情況,他是真不太希望蘭闕再下到蟲洞中,蟲洞中的輻射對他的精神可能造成更大的不可逆的損傷。

蘭闕走出去,剛走了兩步,忽然覺得身後有人拉出自己,他轉過頭去,見到楚夏離他遠遠的,手裏舉着一根杆子,杆子的盡頭有只銀色的小鈎子,鈎子正勾住自己的衣角,他眼睛眨巴眨巴,有點可憐,像是個不願意媽媽離開自己的幼崽。

随行的軍人們看到這一幕吓了一跳,屏住呼吸,在雷諾元帥發生危險的時候,誰都不敢上前去觸蘭闕的黴頭,這個青年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這麽捉弄陛下,看樣子是不想活了。

蘭闕垂眸看着那鈎子,低聲道:“松開。”

楚夏也怕蘭闕會突然發瘋,搞死自己,卻仍是抓着杆子,問他:“那個我做了點吃的,要不陛下吃完了再去?”

或許等會兒雷諾就能自己回來了。

“松開。”蘭闕重複一遍,語氣森冷,泛起殺意。

楚夏握着杆子不松手。

蘭闕直直地看向楚夏,碧綠的眸子中映出楚夏的身影,随後他擡起手,握住衣服上的鈎子,他輕輕一折,金屬的連接處斷成兩半,叮當掉在地上。

楚夏握着杆子站在原地,看着蘭闕,有點委屈,欲言又止。

蘭闕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

蘭闕離開後,剩下的軍人們有條不紊地繼續進行自己的工作,營地只剩下楚夏一個人,他望着眼前的一鍋亂炖發呆。

亂炖咕嘟咕嘟地冒泡,楚夏的心思卻不在這裏,蘭闕如果真的進入到蟲洞中再被輻射一次,多半得瘋得更加厲害。

楚夏實在不放心蘭闕,他從營地離開,往雷諾出現意外的蟲洞方向趕去。

他想正好有系統中心的領導在這裏,能不能從他們那兒騙來個金手指,搭救蘭闕一把。

然而在即将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腳下的地面突然開始下陷,在短短的一瞬間形成新的蟲洞,楚夏猝不及防掉入進去。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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