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暗衛沒有再說, 從書房中悄悄退下,他們這些下屬都希望陸琮能夠早日動手,把趙玟那個昏君給除去, 免得夜長夢多。
可陸琮卻遲遲不動手,他在等什麽呢?
暗衛想不明白, 不過若是他能明白陸琮的心中所想, 那他也能做将軍了。
陸琮一個人坐在書房中,沒來由地又想起今日在南風館中遇見的那個小倌,直到他離開南風館時,都不知道那個小倌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睛,卻讓他很喜歡, 冥冥中, 還覺得有幾分熟悉,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他今日在南風館, 頭腦發熱,一時沖動, 才會有了把那個小倌包下來的想法,回來後, 想了想,他若是真的對那個人感興趣, 可以将他贖回府中,養着這麽一個人,倒也不錯。
可他又弄不清楚自己對那個小倌到底是什麽意思。
陸琮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先看看自己是不是被人給下了蠱,然後才好決定該把他怎麽辦。
林夢月守在楚夏的寝宮外面,她現在懷着孩子, 以為楚夏舍不得自己,等會兒就該叫自己進去了,但是林夢月等了快一個時辰,寝宮裏都沒傳出動靜來,皇上好像已經完全忘記她在這裏。
可他偏偏又讓宮人搬了椅子出來,看着天色漸漸暗下,刮起晚風,擔心她冷,還給她送了一件鬥篷來。
他現在做的事太矛盾,林夢月向來覺得自己能将趙玟給拿捏在手裏,現在卻也看不清他了。
林夢月坐在宮人搬來的椅子上,仰頭看着頭頂被餘晖渲染的天空,如果皇上真的知道自己與別人的私情,不會這樣無動于衷。
陛下到底是怎麽了?
貴妃搖着手中的扇子,忽然轉頭,向身邊的太監問道,“你知道今日陛下出宮去了什麽地方嗎?”
“這個……”那太監搖搖頭,陛下只帶了兩個暗衛出宮,而那兩個暗衛回來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他對貴妃說,“奴婢不知。”
林夢月知道眼前的太監不敢對自己說謊。這些個宮女太監們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想要在這皇宮裏生存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讨好貴妃,而沒有腦子的那些,早在剛進宮不久後死的死,殘的殘,成為這巍峨皇宮中的一縷孤魂。
雖然陛下這兩日看起來似乎脾氣好了一些,但是他向來多變,過幾天又不知道是什麽樣了,他這幾日是冷落了貴妃,卻也沒有寵幸其他的美人,貴妃的肚子裏懷着陛下的孩子,與其他美人相比,終究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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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的人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樣選擇。
不一會兒,從寝宮中又走出一個小太監來,貴妃下意識地站起身,以為皇上終于同意見自己了,結果卻聽見這小太監說:“娘娘,陛下已經睡下了。”
貴妃愣在原地,自打她進了宮以後,過得順風順水,就算是在皇帝面前稍微得寵點的妃子,她都可以随意打殺,皇帝也不會指責她一句,她在皇宮中一手遮天,只要是她想,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今天皇帝卻這麽落了她的面子,林夢月好久都沒有這樣生氣了,她緊緊攥着手中的扇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心中的怒火,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她問道:“睡下了?”
“是的。”
她在這裏等了他這麽長時間,他竟然還能夠睡得過去,貴妃氣得牙齒都在打顫,身邊的宮女跪了一地,讓她息怒。
林夢月抱着一肚子的氣回到自己的宮殿中,這件事處處都透着古怪,希望這個孩子能夠順利生下來,到時候她也不必再看這個狗皇帝的臉色。
她坐在塌上,越想越氣,砸了許多的玉器,宮人們聽着這些聲音,一個個的跪在地上斂聲屏氣,生怕惹得這位貴妃不高興,自己的小命也要沒了。
後宮中被貴妃欺壓多年的美人們知道這事後,也沒表現出任何的開心,她們不過是皇帝閑暇時候一個無聊解悶玩意兒,身邊處處都是貴妃的眼線,她們要是敢表露出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來,貴妃保管能要她們好看。
這偌大後宮,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下面卻是波濤洶湧。
“你們最近小心點啊,沒事少去陛下面前晃悠。”暗衛想起他送陛下回宮時陛下看向自己的眼神,讓他覺得瘆得慌。
暗衛想的有點多,楚夏那時只是在表達一下遺憾,他後悔自己進到南風館的時候沒有把暗衛們給帶上,導致後來他的情況很被動,因為怕被陸琮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暗衛看了看自己的幾個兄弟,叮囑道,“尤其是老六和十三,你們這段時間離陛下遠一點。”
“怎麽了?”
暗衛看了看左右,低聲說:“我懷疑陛下斷袖了。”
“什麽?斷袖了?”
“怎麽可能!”
暗衛們紛紛表示這不可能,陛下整日跟他後宮的那位美女們玩得熱鬧,怎麽可能斷袖了?
“我說真的,你們知道陛下今日出宮幹什麽去了?”
他的兄弟們很配合地詢問他幹什麽去了。
暗衛立刻說了今日他眼看着陛下進到南風館中,而且在裏面待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出來,陛下肯定是美女玩膩歪了,想玩男人了。
這樣一想,最近陛下冷落貴妃也有了理由。
衆位暗衛只覺得自己的屁股有點涼,以後還是別在皇上的面前露臉了。
楚夏這一覺睡得不是很長,醒來後,他坐在塌上,一邊吃着禦膳房送來的糕點,一邊琢磨自己這個皇帝還能當多久,一摞摞奏折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楚夏睡覺前看過兩頁,裏面全部都在拍馬屁,而且拍得很低級,看得有點惡心,他把這些奏折推到一邊去,閉眼睡覺。
朝中已經沒有可用之人了,他想要肅清朝綱,想要做個好點的皇帝,也無從下手。
還是安心等死吧。
楚夏敲敲自己的腦袋,本來他以為有皇帝的這個身份可以好好享受一番的,可惜了,被鎖了。
他又想起今日在南風館中,陸琮說要包他,如果陸琮沒有在開玩笑,那他以後定然還會去南風館中找人。
要是讓陸琮知道那天在南風館中的人是自己,他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造反,搞死自己。
楚夏覺得頭疼,這個皇帝空有皇帝的名頭,卻什麽都做不了,他以為自己能夠坐擁美男,大幹三千場,結果身上戴着鎖。
他掀開床邊的簾子,吩咐身邊的太監說:“從天牢裏找個人出來。”
太監立刻湊過來,一臉讨好地問他:“陛下要找什麽樣的?”
楚夏問這話,宮人們下意識地以為他是看中牢裏的哪個美人了。
但還真不是,他托着下巴想了想,對宮人說:“好看點的,最好眼睛像朕的。”太醜了別把陸琮給吓到。
還要像陛下的,太監察覺自己剛才的猜測可能不太對,他擡頭偷偷看了楚夏一眼,想要看看陛下的眼睛是什麽樣的,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時,心都聽了一拍,連忙低下頭,但願陛下沒有發現自己剛才的僭越。
楚夏不放心這些人,從床上起身,道:“算了,還是朕自己去挑一挑吧。”
他先是去了天牢一趟,天牢的犯人大都被折磨得不輕,看起來不太合适,又去皇宮的辛者庫挑挑選選,最後找到一個眼睛與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宮人。
楚夏吩咐宮人說:“把他送到南風館去,跟那南風館的老板說是楚公子送來的,他會知道該怎麽辦。”
那宮人本以為自己被抓住,會被殺頭,結果楚夏只是将送到南風館去,弄得他有點慌。
南風館這種地方難道比死了還可怕嗎?
第二日早朝,陸琮依舊沒有來,楚夏和朝臣們對他病情是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敢提,只有在下朝後,有人求見楚夏後,旁敲側擊地鼓動楚夏殺了陸琮,還說起一些陸琮與貴妃林夢月的往事。
若是原主在這裏聽到這番話,定是要氣得飯都吃不下去,但是楚夏無所謂。
原主這些年愈加的昏庸無道,真正盼着他好的人被他貶的貶,殺的殺,剩下那些人心都冷了,也辭官回鄉去了。現在朝上的這些大臣們大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沒人會為這麽個昏君賣命。
楚夏摸摸自己的胸口,現在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剩下聽天由命吧。
陸琮、陸琮……
系統将關于陸琮的更為詳細的資料一起給了楚夏,陸琮是北靖侯的嫡長子,他的母親是北靖侯的第一任妻子,她與北靖侯并不是因相愛而成親,他們的親事從頭到尾都是都是一場設計,只是他的母親卻早早地愛上了北靖侯,而北靖侯卻因為這樁綁定的婚事,恨她要死。
她剛一懷孕,北靖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那位青梅竹馬給接回家中,讓她做了平妻,陸琮的母親受不了刺激,從那以後變得瘋瘋癫癫,在陸琮出生後,她病得更加嚴重,差點将兩個月大的陸琮扔進水池裏淹死,北靖侯知道府裏發生的一切,卻從不阻止,他巴不得這對母子一起死在後院中。
陸琮在她的虐待中一點點長大,在偶爾清醒的時候,這個女人會把陸琮抱在懷裏,與他說着過去的往事,吝啬地給予他那麽一丁點的溫柔,然後恢複原樣,繼續虐待他。
陸琮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直到他十四歲的那年,他的母親去世,或許是想起從前這些年,覺得愧疚,希望陸琮能得到幸福,臨死前,她叫來陸琮的那位未婚妻林夢月,叮囑她以後要對陸琮好一些。
然這位未婚妻早就生了異樣心思,她知道陸琮在北靖侯府過得連個下人都不如,自然不會想要按照婚約嫁給陸琮,上天既然給了她這般容貌,肯定不會讓她陪着這樣的人庸碌過一生的。
後來果然,林夢月被原主給搶進宮中,成為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只是與陸琮的婚約,始終是橫在她心上的一根刺,為了拔除這根刺,她幾次想要陸琮的性命,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楚夏将這些往事仔仔細細地都看了一遍,陸琮這些年過得委實不容易,他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來推翻原主,但是一直忍到現在都沒有動手,事出反常必有妖,楚夏總覺得他還有什麽手段要往自己的身上使。
楚夏把被子蒙在腦袋上,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這次他做了個夢,夢裏左邊一個蘭闕,右邊一個白彥,跪在自己的面前,喊自己皇上。
楚夏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後面,他沖他們招招手,口中叫兩位愛妃該上來侍寝,兩位愛妃上來了,楚夏也醒了。
下面有點難受,楚夏盯着鎖頭看了半天。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來懲罰我,而不是拿着個鎖來搞我。
他氣得錘床,守在外面的宮人聽到他床上的咚咚聲,吓得一哆嗦,刷刷地跪了一地,過了一會兒,那龍塌上沒有聲了,他們才悄悄又站起來。
接下來的幾日過得倒也太平,只是楚夏每天會把找幾個鎖匠進宮,讓他們研究研究他身上的鎖。
他們研究了好幾日,也沒有任何進展。
将軍府中,蕭天恒進來的時候,陸琮正坐在書桌後面寫字,他湊過去,“讓我看看你寫得是什麽。”
“楚夏?”蕭天恒還以為就算陸琮閑着沒事在紙上寫人名玩,那也應該會寫林夢月的名字,這個楚夏又是哪裏來的,他從來沒在陸琮的身邊聽過這個名字,他問陸琮,“這人是誰啊?”
陸琮放下手中的毛筆,把那寫着楚夏名字的紙翻過去,扣在桌上,他沒有回答蕭天恒的時間,反而問蕭天恒:“你來幹什麽?”
蕭天恒嘿嘿笑了一聲,從袖子裏掏出一枚大拇指大小的玉墜,送到陸琮的面前,“這是你的墜子,收好了。”
陸琮看了,這确實是當年他母親送給林夢月的,他把墜子收下,對蕭天恒說了一句:“多謝。”
“有什麽好謝的,你不是陪着我去了那南風館嗎?”
他的擔心一點都沒有多餘,果然當天他爹就知道了他去南風館的消息,拿着根棒子追着他繞着府裏跑了兩圈,後來他說自己是跟陸琮一起去的,他爹才把那根碗口粗的棒子給放下來。
蕭天恒想起那根棍子,現在還心有餘悸,他拍了拍胸口,對陸琮說:“對了,我還聽說昨天貴妃去求見皇上,結果皇上沒見她,自己在寝宮裏睡過去,貴妃氣得發了好大一通火,砸了不少東西。”
蕭天恒順便還去見了見他的心上人,梨兒和她一起進宮的小姐妹們這段時間過得都不錯,沒有受欺負,他才完全放下心來。
蕭天恒走後,陸琮将桌上的那張白紙又翻了過來,那紙上只有楚夏的名字,他冷靜了幾天,卻依然想不明白自己與楚夏間的關系,他最終認命般的來到南風館中,點名要楚夏。
老板将楚夏送來的人,蒙了臉,只露了一雙眼睛送到陸琮的面前,可陸琮只看了一眼,便說:“不是這人。”
老板心道果然如此,他抹了抹額角的冷汗,聽到陸琮冷冷問道:“他呢?”
老板被陸琮的目光震懾,“他、他……”
他了好半天,老板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到底去哪兒了。”陸琮問。
老板覺得自己太冤了,他哪裏知道那位楚公子到哪裏去了,想到楚夏派人交代自己的話,老板對陸琮說:“他和周公子出去了。”
陸琮冷笑:“周公子?我不是已經包了他嗎?”
老板後背滲出的汗幾乎要把他的衣服都給濕透了,“那個……他說今天去見周公子最後一面,跟他斷個幹淨。”
陸琮在大堂中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等他回來。”
保險起見,楚夏當日留了人在南風館中,接到消息的時候,他連忙換了便衣出宮去。
陸琮明明沒有見過自己,為什麽能夠認出自己來?
楚夏來不及去細想,一路趕到南風館中,只是到了地方,又恍然覺得自己簡直是有病。
他這個身份早晚都要死的,現在幹嘛把自己往陸琮這裏送,這不是想要死得更慘點嗎?
一定是下面得不到發洩,火氣都沖到腦子裏了,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楚夏戴着一張只露出眼睛的面具來到陸琮的面前,陸琮看了他一眼,問:“和那周公子都斷幹淨了?”
楚夏嗯了一聲,聲音中仿佛壓抑着無窮無盡的痛苦。
陸琮只覺得心中一痛,他伸手擡起楚夏的下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好似要看穿他的靈魂,他一字一頓地問他:“你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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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