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相逢

夏澤沒有去學校,一個人在馬路上晃了一個上午。

路過報亭的時候,夏澤一掃眼看到了《財經周報》封面上池以衡神采飛揚的大幅照片,裏面有池以衡的一個專訪。夏澤還記得上一世池以衡回國前也接受了《財經周報》的訪問,這篇稿子刊登在了五月的第一期。如今時間雖然有了變化,但事情似乎還是沿着上一世的軌跡在走,夏澤苦笑,他不知道這算好還是壞?

捧着買來的《財經周報》,夏澤找了一處長椅安靜的坐在那裏看了起來。池以衡的訪問裏面很多內容涉及到了經濟方面,他看的是稀裏糊塗,但這并不影響他從中看出池以衡對未來的野心。和訪問刊登在一起的是池以衡的幾張照片,照片上的池以衡英姿俊朗,對着鏡頭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夏澤一直都知道池以衡很英俊,這幾張照片更是突出了他全部的優點。夏澤的視線落在了照片上,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上一世他死後池以衡的樣子。記憶中的池以衡面色蒼白,眼神空洞而絕望,精神更是頹然的厲害。每天都把自己逼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靠着一口氣撐着才沒有倒下。夏澤垂下眼,掩去了其中的難過。如果說早晨聽到池以衡回來,他閃過一絲心動,想要再次靠近池以衡的話,那麽一切的情不自禁都在看到這幾張照片之後清醒了過來。

池以衡值得更好的,更好的女人或者男人。對方要比自己優秀,比自己溫柔,比自己聰明,比自己能活的久一點。他只要站在一邊看着池以衡幸福就好。他希望池以衡永遠都是照片上這樣神采飛揚的樣子,永遠不要出現他記憶中不人不鬼的模樣。

池以衡……

夏澤的手撫摸過照片上池以衡的臉,低頭溫柔而虔誠的在池以衡的唇上親了一下。

池以衡,對不起!池以衡,我愛你!

小心的收好了雜志,夏澤拎着包拐向了學校的方向。上一世在池以衡的監督下,他拼盡全力終于考上了大學。這一世雖然沒有池以衡,他也想要靠着自己努力一把。一路胡思亂想,等到夏澤趕到學校時,已經是下午快要上課了。校園裏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夏澤所在的班級位于學校的最後一棟教學樓,離着學校大門頗有一段距離。據說一則是因為離得馬路遠比較安靜,另外也是為了高三的學生收收心,沒事別總想着往外跑。

夏澤邊走邊懷念的看着校園裏的一切,拐角處,一個身影朝着他跑了過來。

“夏澤,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打你電話怎麽一個都不接?”

說話的是一名瘦高的少年,校服敞着,滿臉的桀骜。夏澤皺了皺眉,又是一個他不想看到的人。對方名叫周子昌,和夏澤同級但不是一個班,是夏澤過去的狐朋狗友之一。說來,夏澤和周子昌勉強還算的上是親戚,周子昌的姑姑就是周含清,他是周含清哥哥的小兒子。因着周含清的這一層關系,夏澤過去和周子昌着實不錯,但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在夏澤知道了周子昌是周含清特意安排在他身邊,為的就是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之後,他就再沒搭理過周子昌。

眼見周子昌已經跑到跟前,夏澤不得不停下腳步。

“周子昌,有事?”

名為周子昌的少年沒注意夏澤的冷淡,嘻嘻哈哈的湊了過來,一胳膊圈住了夏澤的脖子。

“不高興?是不是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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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澤向來随心所欲慣了,當下冷着臉掙脫開了對方的胳膊,不耐煩道:“昨天什麽事?”

周子昌小心的觀察着夏澤的表情,提示道:“徐陽啊?他昨天甩你一巴掌,我都跟哥幾個說好了,就等你過來,放學堵着他教訓一頓,讓他長長教訓,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怎麽樣?”

周子昌一副表功的神色,夏澤心中不爽,昨天那巴掌是怎麽一回事他自己知道,沒想到會把徐陽牽扯進來。

“和徐陽無關,是我自己的事。”

周子昌明顯不相信,“他打你可是全班都看到了,你還打算忍着啊。你要是怕鬧大被姑父知道,咱們就小教訓一把,不會給你惹事的。”

夏澤聽了他的話幾乎冷笑出聲。哪回他打架父親不知道?父親要是不知道不教訓他,周含清怎麽出來做好人?夏澤心裏不耐煩,就想要打發走周子昌,又有幾個身影跑了過來。

“怎麽回事?周子昌、夏澤快點,哥幾個還等着呢。”

過來的這幾個都是熟面孔,是經常和夏澤玩在一起的人。夏澤還沒來得及說話,周子昌已經搶着三言兩語将夏澤的意思說了一遍。

“怎麽?這件事就算了?”開口的男生人高馬大,體形魁梧,叫馬天磊,是校籃球隊的,和夏澤關系最好。

夏澤點點頭,“算了吧,真和徐陽無關。”

夏澤這樣說,衆人雖然覺得這種息事寧人的态度不像是夏澤的風格,但既然他本人都不願意追究,他們也懶得再鬧騰。幾人說話間,上課鈴聲響了。馬天磊嘿嘿一笑,“正好,不用去上課了,我訂了個包廂,哥幾個一起去。”

以往就是這樣,幾個人混在一起,不是逃課就是打架。夏澤想要開口拒絕,卻被馬天磊拖着走了。

“走走,夏澤你別想跑。”

馬天磊力氣大,一路拖着夏澤走到了幾人最前面。避開了衆人,馬天磊低聲道:“夏澤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怎麽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還是出國的事,你老子要是不同意,實在不行讓我老子出面提一句?”

馬天磊的父親馬文中和夏志成都是海城的副市長,只是一個分管教育,一個分管經濟。相同的背景,馬天磊和夏澤的關系在幾人中算是最好的。上一世他在國內上大學,馬天磊高三結束直接被送出了國,兩人也都一直保持着聯系。

馬天磊的關心不似作僞,夏澤搖搖頭,“和出國沒關系,我想好了,不出國就不出國,依着家裏的意思,考大學算了。”

馬天磊古怪的看了夏澤一眼,“真要考大學?”他心裏信不信是一回事,面上卻是很給夏澤面子,攬着夏澤道:“今天是已經晚了,幹脆最後玩一把,明天開始哥們親自督促你複習。”

夏澤本來不打算去什麽包廂,但馬天磊這樣說,他也不想掃興。再說一想到池以衡會來接他吃飯,夏澤只想逃避,他還沒做好準備面對池以衡,能躲一天是一天。

幾人熟練的翻牆離開了學校,馬天磊訂的包廂就在離學校不遠。那裏是海城一家十分出名的私人會館,幾人都是那裏的常客。不需要服務生帶路,幾人熟門熟路的拐進了事先預定的包廂。昏暗炫彩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響,所有的一切都讓夏澤不适的皺起了眉。算上上一世死後的時間,他已經太久沒有來過類似的環境了。即使在上一世,他其實也不怎麽喜歡這種鬧騰的環境。若非身邊的朋友都習慣來這來,而他不想顯得太過不合群,他其實更願意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呆着。

酒水、飲料、小吃、果盤,馬天磊點了滿滿一大桌。随着服務生退下,負責這一片的領班笑眯眯的走了進來。跟在領班身後的是十幾名妝容妖豔身着各式制服的漂亮女孩。

馬天磊不在意的掃了一眼,看向夏澤,“怎麽樣?”

夏澤兩世都對女人不感興趣,漫不經心道:“你們随意,我不喜歡。”

坐在夏澤左側的是和他玩的好的另一名少年白曉齊。和夏澤的精致﹑馬天磊的魁梧不同,白曉齊長的十分可愛,一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聽了夏澤的話,白曉齊大笑着揶揄道:“夏澤你還是個雛吧?這可不行。你前幾天不是過了十八歲生日了嗎?也該成年啦,要不要哥哥幫你找一個?”

“滾!”夏澤不客氣道。

白曉齊的話顯然代表了衆人對夏澤的認知,夏澤的反應更是讓大家哈哈笑了起來。

有了這段插曲,加上夏澤臉上明晃晃挂着的不喜,最後留下的幾名女孩頗有眼色的沒有湊到夏澤身邊去。随着女孩們的加入,衆人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包廂內很快熱鬧了起來。夏澤不管是對喝酒還是女人都沒興趣,唱歌又沒心情,只是一個人窩在角落,無聊的玩着手機游戲。

馬天磊唱完了一首歌,拎着一瓶酒湊到了夏澤的面前。

“夏澤你是不是和周子昌鬧別扭了?”

夏澤和周子昌的關系不是秘密,周子昌能混進他們這個小圈子,也是靠着夏澤。馬天磊別看長的人高馬大,其實心細的很。自從他們進了包廂,夏澤就沒和周子昌說過話。

夏澤搖搖頭,含糊道:“沒事!”

馬天磊的視線狐疑的在夏澤臉上轉了一圈,實在看不出什麽,只得作罷。

一堆人越玩越嗨,誰也沒有注意時間的流逝。就在夏澤被衆人起哄着唱歌之際,包廂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颀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夏澤擡頭随意瞟了一眼,頓時僵硬的愣在了那裏,心髒砰砰砰的開始激烈跳動了起來。

池以衡!

包廂門半敞着,走廊內的光線打在池以衡的身上,從夏澤的方向看去,池以衡正冷着臉,面無表情的打量着在座的衆人。許是直接從公司出來的緣故,池以衡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裝,越發顯得身高腿長,氣勢迫人。他的出現讓所有人吃了一驚,包廂內的喧鬧停了下來,只剩下音響發出的背景音樂。在衆人驚訝的視線中,池以衡大步的朝着夏澤的方向走了過來。

夏澤呆呆的看着越走越近的池以衡,只覺得整顆心仿佛被什麽揪住一樣,疼的厲害。他根本沒有做好見到池以衡的準備,不管他之前說了多少遍要遠離池以衡,在池以衡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後,他才發現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必須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不要直接撲到池以衡的懷裏。

夏澤出神間,池以衡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沉聲道:“夏澤?”

夏澤沒有說話,池以衡皺了皺眉。離得距離近了,池以衡能清楚的聞到夏澤身上混雜了酒味﹑煙味和香水味的怪異味道。夏澤的沉默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喝多了一樣,池以衡心中的怒氣再也無法壓制,一把将夏澤拉了起來。在馬天磊咋呼的“你是誰”的質問中,池以衡當着衆人的面将夏澤拖到了包廂自帶的浴室中。

“表哥……”夏澤的稱呼淹沒在了浴室門被重重砸上的聲音中。

池以衡根本不打算聽夏澤講什麽,他徑直将夏澤推到了玻璃隔開的淋浴下面,直接将淋浴打到了冷水,對着夏澤沖了起來。

“清醒了嗎?”

池以衡表情難看的靠着門,冷聲對着夏澤道。

冰冷的水沖在身上,夏澤渾身凍得發抖。可他沒有任何的掙紮,只是呆呆的站在淋浴下面,強睜着眼睛看着池以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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