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節

。你這社非散了不可!”

(七)

謝杉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空氣瞬間凝固。

半晌,謝杉突然開口,“請各位師兄暫且回避。”

沈瓊望了一眼陳正晖,扶着膝蓋站起來,“我送師兄們。給正竑留點體面吧。”

大家都心知這頓家法已經免不了,沒有看着謝杉挨打的道理。許伯松臨走前拉了拉陳正晖的胳膊,“你悠着點。他大了,身子骨又一直不好……”陳正晖沉着臉看他一眼,“就你心疼他?”許伯松恨恨道:“牛心犟勁!”

沈瓊轉身回到祠堂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他大師兄手裏已經拿了根竹板子,登時渾身就不過血了。他是他師父唯一的徒弟,師父向來溺愛不舍得碰他一根手指頭,故而陳正晖在管教他的時候也只能手指縫松三分,怕過分了老爹傷心;所以平常沈瓊甚少挨打,就算是犯錯,他哥往往也就是拿扇子敲兩下。謝杉則不同了。謝杉打自入師門起就是要成大器的,他們曲藝行當向來有一句話,“不打不成角兒”,好角兒都是打出來的。陳正晖管謝杉,那可以說是有理三扁擔無理扁擔三,沒問題尚且要敲打,更別說是真犯了錯。

“昇兒愣着幹啥?搬條凳去。”

沈瓊搬來了凳子,陳正晖走到凳子旁邊,拿板子點了點。謝杉趕忙起身,陳正晖喝道,“誰讓你動了?跪你的!”

謝杉扭過頭望着陳正晖,“大師兄……這不關昇兒的事。您……”

沈瓊咽了口唾沫,“哥,我以為我只是搬道具的。搬完我就可以退場了。”

陳正晖似笑非笑看着他:“方才說自己做事急躁,負主要責任的是誰呀?”

沈瓊嘿嘿幹笑,“此一時彼一時嘛……死道友不死貧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謝杉背對他們跪着,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陳正晖揪着沈瓊的脖領子就将他摁在了條凳上,也不和他廢話了,抄起板子呼呼就朝他屁股招呼。竹板子韌性極好,一抽一彈,絕對的板板到肉,全方位覆蓋,脆疼脆疼的,沒兩下沈瓊就受不了了,開始劇烈掙紮。

“動!你再動一下試試?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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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哎喲!老爺子!”

陳正晖都快氣笑了。這孩子從小一挨打就叫老爺子的毛病到現在也改不掉。

“你還有臉叫老爺子?你跟正竑永遠要對外一致,打你倆搭夥那一天起老爺子就教導的,你聽進去了嗎?為什麽不跟正竑商量就停場?因為你知道他的性格,你怕他和稀泥,所以你就故意先斬後奏!他也一樣,他知道你的脾氣,所以明面上順了你,暗地裏又去抹和。你們倆之間有問題不好好溝通不商量清楚,對外兩個聲音,怎能不給人把柄!他該打,你更該打!你這性子直到底不給人餘地,你也不給正竑餘地嗎?你是不是也太跋扈了一點!”

大熱的天,身上只有一件薄褂一條罩褲,此刻已經被汗水浸透。板子是嵌進肉裏那麽疼,沈瓊抓着凳子腿,渾身都在發抖。真疼狠了,他反而一句話都不說,就硬生生扛着。

謝杉跪着,汗也是一行行往下掉。這板子沒打在他身上,比打在他身上還疼。

打了約莫三四十下,陳正晖終于停了手。“沈瓊,哥冤枉你沒有?你自己說該不該打?”

沈瓊緩了兩口氣才慢慢答道:“我知道錯了。謝謝大師兄教訓。”

陳正晖知道他面子薄又驕傲得緊,這會兒連稱呼都換了,可見心裏怄氣。也不計較他這點小心思,單手攬他起身,從懷裏掏出手巾給他擦這一腦門子的汗。沈瓊扶着腰費力地站着,晃開陳正晖的手,垂眼盯着地板,“師兄能恩準我先走嗎?我不想看正竑受刑。”

陳正晖心裏一梗,無奈地點點頭。目送着沈瓊行動遲緩地走出祠堂門,陳正晖竟突然感到一陣難言的愧疚。

沈瓊骨子裏是清高到要死的。謝杉總說他文人傲骨,無欲則剛。他的世界極其簡單純粹,他不屑與任何人虛與委蛇,因此他就是不肯為任何事折腰。

他們都在盡力呵護沈瓊的這份純粹。他方才責怪沈瓊性子直,怪他跋扈。可是,這性子原本就是他們有意無意慣出來的。

謝杉的聲音在正晖背後悠悠響起:“大哥,您不要想窄了。您罰昇兒沒罰錯。您罰的是我們倆心不齊,不好好面對彼此,有話不說透亮。這和他堅持原則沒有關系。他心裏也是明白的,他一時跟您怄氣那是耍小脾氣,您不必難過當真。”

陳正晖轉過身,看着謝杉,深深嘆了口氣,“正竑,你什麽都明白,可你為什麽總是到了事情關口上,就是要犯渾呢?該心狠的時候,你沒有心狠的魄力;該強硬的時候,你還總想要兩全其美。委屈了自己,結果呢?讨到好果子吃沒有?打小兒我就教你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抛一片心,尤其我們這一行當,尤其你擔的是一班之主。你就說你自己已經吃了多少次這‘待人’的虧?”

謝杉苦笑,“哥哥,有句話叫知易行難。正昇也總勸我,慈不帶兵,義不掌財。我……我……”

陳正晖盯着他的眼,“那你還要不要長緣社?”

謝杉渾身一震。

陳正晖肅容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這個班子只要你還當一天班主,就由不得你犯糊塗。你要只是我的小師弟,我大可以寵着你護着你,只要不是欺師滅祖的大事,我什麽都可以不計較,由着你愛幹什麽。但是你若是班主,是我們的角兒,那我只能千萬倍地苛責你。你做不到,你記不住,打到你記住!下次還想犯毛病,你只管來,只要你能掂量掂量懸在頭上的家法板子。”

謝杉眼圈都是紅的,淚水在眶裏打轉。他無意識地伸手攥住了師兄的衣角。

陳正晖低頭看着謝杉,聲色俱厲,“謝杉,回答我,你還要不要長緣社?你還當不當這個班主了?”

謝杉的眼淚掉了下來:“我要長緣社。我只要活着,就絕不放棄長緣社。”

陳正晖點點頭,“那好。沒有識人之明,沒有防人之心,沒有應變之力,你身為班主,稱不稱職?我委屈你沒有?”

謝杉搖頭,“理當受罰。”

陳正晖拿板子一指條凳,“請吧。”

(八)

沈瓊其實沒見過謝杉挨家法的情形,要是他見過,大概能跟陳正晖打起來。

謝杉沒有沈瓊那麽好命。陳正晖管教他,基本是保留了過去傳統曲藝班子課徒的種種糟粕。首先一條就是板子是要到肉的。

以前學戲的、學曲藝的班子,行頭比人金貴。學徒挨打是家常便飯,要是穿着褲子打,多少條褲子都能糟蹋完了。所以一定是要脫了褲子光着腚挨板子的,一是讓你知羞,二是疼的更結實,三一個,也是最要緊的,不浪費衣服。

謝杉每次挨打最感痛苦的就是這條陋習。小時候為這個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次,除了給自己賺一頓更慘烈的打以外沒有任何結果。

識時務者為俊傑。在陳正晖這裏,謝杉一向比較識時務,畢竟屁股是硬不過板子的。

謝杉挑起長褂掖在腰間,咬咬牙,将罩褲連內褲都扯了下去,俯身趴在了條凳上。

傳統班子還有一條陋習,就是受罰的每挨一下板子都要大聲應一句“打得好”。還好陳正晖不至于這麽不人道,只是讓謝杉報個數。但即使這樣也夠嗆,因為謝杉經常數着數着就數不清楚了。

陳正晖沒定數,謝杉知道今天勢必是極其難過。

第一下板子砸下來,光聽聲音謝杉就是一抖。教訓沈瓊陳正晖是收着勁的,最多也就是五分力道;而現在可是十成十的力度,不帶一絲水分,夾着嗚嗚的風聲來勢洶洶。板子落在肉上,謝杉感覺自己身子瞬間就麻了半邊。

“一”謝杉滞了一下,拼命壓下想叫喚的本能,這才把數報了出來。

第二下緊跟着又咬上來,不容他有太多喘息的機會。才兩下,謝杉覺着自己的屁股就已經腫了。

捱了不到十板子,謝杉報數已經跟不上,疼得只想躲板子,腦子裏記不住東西。

陳正晖顯然非常不滿,停下手用板子輕壓着謝杉的腰,“謝爺是有日子沒挨家法了,規矩全都忘光了,是吧?從前你躲板子,咱們是怎麽扳的?是要我幫你重新立一遍規矩嗎?”

謝杉翻過手拼命想去抓陳正晖的衣服,“不……師兄,再不敢了!再不躲了……”

陳正晖拿板子撥開他的手,“趴好!數又數不清了,從頭吧。”

“啪”,板子再一次清脆響亮地抽在謝杉已經疼得發麻的屁股上,謝杉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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