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遇見

決賽當天，姜蘅以身體為由拒絕參加了。

她可不想最後真的跑去體育館跟別的學校人比，萬一遇到謝岑，又是一堆麻煩事，想想都頭疼。

姜蘅從廁所回來，旁邊坐着顧修鶴，天氣有點涼了，他穿了外套，外套袖子被撸起來，露出白淨勻稱的胳膊，男生有點瘦，手腕那裏骨節突出，和姜蘅纖細圓潤的手腕不一樣。

姜蘅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搗了搗他胳膊肘，顧修鶴不搭理她，仿佛沒感覺一樣，不過卻把寫字的手縮回了一點，不讓她碰。

自從上次樓梯碰見之後，這人就莫名其妙變得不愛說話了，之前還能回應一兩句，現在連個眼神都沒。

弄得姜蘅心神不寧的，她不确定現實和書是不是有了偏差，如果穆景初現在已經喜歡上了顧修鶴，對她來說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中嚴格，隔了一個班級就像隔了一道鴻溝，她平時根本接觸不到穆景初。

姜蘅也不敢托大，想來想去，決定先在顧修鶴身上使勁，跟他打好關系，然後防止兩人一切勾勾搭搭。

姜蘅主動找話，“這周末我要過生日，明天中午我請同學吃飯，你要不要來？”

顧修鶴不說話。

姜蘅心裏不大高興，都已經是第幾次了，伸出手放在他作業本子上，不讓他繼續寫。

男生手裏筆一頓，擡手拍開她的爪子，冷冷回道：“不去。”

姜蘅似乎也不意外他的回答，撇撇嘴，再接再厲，“那我有禮物嗎？”

男生似乎被她的厚臉皮驚到了，臉上的冷漠維持不下去，難得扭過頭來看她，眼裏有着詫異，不過對上她那理直氣壯的眼神，又覺得是她說出來的話。

丢下兩個字，“我窮。”

拒絕的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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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中午，姜蘅邀請班上女生去了市裏飯館吃飯，因為籃球賽的緣故，她都和人混熟了，中午吃的是火鍋，姜蘅請客，但每個人都送了她禮物，有鋼筆，有筆記本......

姜蘅還定了一塊蛋糕，她喜歡的栗子味，姜父姜母雖然工作忙，但在零花錢方面卻很大方。

蛋糕沒吃完，姜蘅直接帶去了學校，回到學校已經下午一點了，顧修鶴趴在桌子上睡覺，臉對着窗戶那個方向，只能看到一個黑黑的腦袋。

她進門的動作放輕了，但還是吵醒了他，男生将頭從胳膊裏擡起來，沒有被打擾的不快，也沒有剛睡醒的迷糊，反而眼神清醒，只停頓了一下，然後就拿了筆低頭刷題。

姜蘅早就注意到，他沒有什麽多餘的課外輔導材料，用的就是學校發的練習冊和卷子，而且，他已經在看高三的書了，書很舊，應該是借來的。

姜蘅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将禮物塞進抽屜裏，然後拆開蛋糕切了兩塊，一塊遞了過去。

顧修鶴偏過頭看她。

姜蘅努努嘴，示意他接着，臉上還笑嘻嘻，“怎麽樣，我對你好吧？”

男生眼睛定定看着她，沒接，也沒說話，直接伸出手推開了，然後垂下頭繼續刷題。

他并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

只是拿着筆的手有些用力，寫在紙上字跡粗黑。

姜蘅沒看出來，舉着蛋糕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看着顧修鶴的側臉，雖然她一直說這人長得一般，但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屬于那種耐看型的，五官幾乎無可挑剔，和穆景初那種張揚明目的帥氣不同，是內斂溫潤的好看，就和他的性子一樣，淡淡的，不顯山不露水，但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甚至看久了，她還覺得這人比穆景初長得更順眼幾分。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眼瞎。

抿緊嘴，将蛋糕收回放到自己桌子上，決定自己吃，虧她還特意念着他。

你個龜兒子！

自己吃的結果就是最後吃多了，撐的胃難受，中午都沒辦法睡覺，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甜的吃多了的緣故，下午四節課姜蘅全都在打瞌睡，一直睡到放學。

坐在旁邊的顧修鶴臉色淡淡的，講臺上的老師正提問了一個問題，語文課本來就是學生最愛睡覺的課，更別說是下午第一節 課了，哪怕二班是重點班，幾乎一小半人都在犯困，一個個眯着眼睛搖頭晃腦。

老師臉色不大好看，重新問了一遍，“這首詩颔聯運用了哪些表現手法，有什麽作用？”

視線在全班掃過，沒有一個人回應。也就是這時候，角落裏一個人主動舉起了手，老師餘光瞄到，臉色一緩，但當她扭過頭看到同桌的姜蘅明目張膽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的時候，臉直接黑了。

聲音一沉，“姜蘅，你起來回答。”

“……”

……

周六晚上，姜父姜母特意抽出時間給姜蘅過生日，姜蘅要去KYV唱歌，雖然被姜父一頓兇，不過最後還是帶她去了，但威脅她這次月考要是再退後，就斷她零花錢。

姜蘅也不怕，穿上姜母買的新裙子，高高興興跟着他們去了商場附近的KTV。

零幾年的KTV有點小，房間隔音也不好，什麽聲音都有，姜父雖然不高興姜蘅來這裏，但一進包廂，立馬熟練的拿了話筒點歌，點的還都是老掉牙的情歌。

連姜蘅都搶不過他，氣得跟姜母打小報告，“你看看他，這裏絕對沒少來。”

姜母忍不住笑，覺得這對父女倆簡直就是個活寶。

不過讓姜蘅沒想到的是，她會在這裏碰到顧修鶴。

姜蘅點了水果拼盤和橙汁，他們剛吃完飯，也不餓，東西很快就送來了，隐約看見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黑色的服務員衣服，包廂裏燈光昏暗，等走近了，姜蘅才認出來是顧修鶴。

她知道他兼職，書中有寫到過，寒暑假的時候他會在酒店打工，穆景初就撞見過，沒想到平日裏他也會出來。

忍不住一愣。

對方也似乎覺得意外，不過對上姜蘅的目光，眼裏平靜無波，卻又格外顯得陌生疏離。

他沒有什麽其餘的反應，而是放下東西後就走了。

“請慢用。”聲音清清冷冷，一如他這個人。

“好”

姜母客氣對人點點頭，并不在意，臉看向不遠處唱歌的姜父，那是姜母喜歡的明星，姜父唱的一點都不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姜蘅目光跟着離開的顧修鶴，男生身形颀長，背影略顯消瘦，腰部那裏系着圍巾，顯得細細的，感覺還沒她的粗。

人很快就出去了，姜蘅想起書裏的內容，她對顧修鶴的感官很複雜，那本耽美文是從穆景初的角度描寫的，寫到了穆景初的情深，寫到了穆景初的偏執，還寫到了穆景初的複仇與絕望，感覺從頭到尾這段感情都是他一個人在付出，如果不是最後顧修鶴死了，恐怕很多穆景初的粉都會覺得意難平。

書中顧修鶴的筆墨沒有穆景初多，但作者功力深厚，只言片語就将一個沉默內斂的少年活靈活現刻畫出來，他每次出現都是安靜的，不引人注意的，就像牆角落裏的一粒灰，沒人會在乎他是黑色還是白色。

但他卻被刻畫的很飽滿，關于他，姜蘅有兩件事記得特別清楚，顧修鶴出生很差，從小被叔叔嬸嬸虐待長大，直到高中在外面一個人住才擺脫這種情況，但讓人意外的是，他最後高考填的志願卻是警校，明明他最恨的就是警察。

第二件事就是，總是冷漠拒絕穆景初的顧修鶴，在最後，為了救穆景初死了。

這是一個出生在泥濘黑暗中卻向往光明溫暖的人，他和外表不一樣，心其實是熱的。

這兩本書，穆景初霸道強勢，和謝岑比起來可能要文雅一點，但很多讀者都說，在謝岑身上看到了穆景初的影子，哪怕作者為了跳出穆景初和顧修鶴的影響，特意将謝岑塑造的痞了點，渾了點，還寫了那麽多的女配，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作者內心恐怕也是意難平的，所以将“姜蘅”虐的那麽慘。

只是書寫到最後人物什麽走向，很多是作者都無法控制的事，顧修鶴的悲劇，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注定了的。

但那畢竟是書，看過難受過，第二天還是開開心心的生活，可現在，她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人，沒有主角之分，所有的不好，對顧修鶴來說，其實都是不公平的。

想到這裏，姜蘅突然有點迷茫。

臨走時，姜蘅借着上廁所的緣由找到了廚房門口的顧修鶴。

人站在角落裏，不注意看，幾乎不容易發現他的存在，但只要廚房裏一喊，他就能聽到聲音，昏暗的光打在他身上，顯得人朦胧虛幻。

他看到她過來了，站着沒動，但眼睛與她對視，看不清神色。

姜蘅猶豫走過去，将口袋裏的糖拿出來給他，怕他不接，直接往他褲子口袋裏塞，口袋隐蔽，在他腰間圍巾後面，姜蘅找了好一會兒，最後低下頭用上兩只手。

顧修鶴也不排斥她的動作，站着沒動。

将糖放進他口袋裏後，姜蘅手還在他口袋上拍了拍，拍完才後知後覺不好，這裏是他大腿，擡起頭有些尴尬的笑笑，“今天我過生日，你也沾沾我的福氣。”

不等他回應，可能也不會有回應，直接揮了揮手，“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這次換做顧修鶴目送她的背影離開，看着人，臉上神色寡淡。

等人消失了後，才扯了扯嘴角，涼薄一笑，“我能有什麽福氣？”

聲音低低的，與吵鬧的環境混為一體，幾不可聞。

但過了會兒，卻伸手将口袋裏的糖拿出來，意外發現裏面夾着一條銀色手鏈，手鏈細細的，上面串着顆紅色心形珠子，不大，只有綠豆大小，他記得這是她手上的那條，她這人臭美，哪怕學校查得嚴，她也要頂風作案，除了班主任的課摘掉，其他課上都戴着。

視線落在紅色心形珠子上，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