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更
顧修鶴周一請了半天假。
他中午到的學校,書包被他随意單背在身後,一只手裏拎着路上買的小蛋糕。
學校後門處,穆景初站在樹下。
遠遠看到人過來,他從樹下走了出去,手裏的煙還剩一半,他沒抽完就往身後一扔,臉色複雜看着走近的人,啞着嗓子問,“你就這麽喜歡她?”
他直到現在還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心裏甚至覺得荒唐。
怎麽可能呢,像他們這種生于泥濘中的人,怎麽可能會有這麽深的感情?
顧修鶴像是沒聽到他說話,直接冷漠繞過人就走。
穆景初臉色一沉,發怒轉過身,“媽的,顧修鶴,老子忍你很久了。”
他一把扯開衣領,直接揮出拳頭朝男生後背揍過去。
拳頭距離人半米的地方,顧修鶴扭過頭來,看着人的眼神冰冷中帶着厭惡,他擡起空着的那只手,輕飄飄握住穆景初手腕。
看似沒怎麽用力,但手腕被捏住的地方瞬間白了,讓人動彈不得。
顧修鶴一把甩開他的手,臉上沉默乖巧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屑和漠然,嘴裏吐出三個字,“滾遠點。”
仿佛對待路邊的野狗。
說完他将肩膀上滑落的書包背好,人走了。
穆景初呆呆看着人的背影,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後低下頭看着自己刺痛的手腕,發現一時間都沒辦法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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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的力氣,怎麽還會一直遭受家暴?
穆景初皺了皺眉,突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這人了。
......
顧修鶴到班上時,姜蘅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臉搭在胳膊上,冬天的毯子她還在用,墊在臉頰下,可能有點熱了,也可能是睡久了,臉蛋粉撲撲的。
可愛的讓人想欺負。
他們倆的位子還是分開的,顧修鶴直接走到她旁邊坐下。
他也不睡覺,而是支着腦袋看她,看着看着,然後伸出手惡作劇似的捏她鼻子。
女生鼻子被捏住,呼吸不暢,她皺了皺眉頭,但沒醒,微微張開嘴,兩瓣紅紅的唇掀開一道縫,隐約露出裏面瑩白的牙。
顧修鶴手一頓,垂下的睫毛微動,指尖從鼻子上移開,慢慢挪到了唇瓣上,然後輕輕按了兩下,軟軟的觸感,讓他眼眸深了幾分。
然後他慢慢将頭低下。
姜蘅是被什麽東西紮醒的,她皺眉睜開眼,迷迷糊糊間,就看到一張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臉。
反應過來後氣得推他,“你怎麽這麽讨厭啊?”
睡覺都不讓人好好睡。
手摸了摸自己被紮痛的下巴。
眼睛瞪着人,男生臉上幹幹淨淨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被他親,她下巴都被紮的很疼。
顧修鶴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唇,眼神勾魂的看着她。
眸子裏的欲望還沒來的及消散,他擡手擦了下自己嘴角的水漬,嘴裏惡劣說着話,“睡覺還流口水。”
姜蘅忙擡手去摸自己嘴,幹幹淨淨的,不服氣拿手錘他,“你才流口水呢。”
就知道誣賴人,說完還有氣,也故意嘲諷他,“你胡子都不刮幹淨。”
像是有些抱怨,“別人都沒有,就你有。”
蘇小勝說他就不長胡子。
顧修鶴聽了這話,臉上笑容漸失,烏黑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看,這麽看着還有幾分吓人,他克制着聲音問,“你怎麽知道別人沒有,你摸過?”
或者是親過?
他突然想起之前,他親眼看到謝岑抱着她親。
當時心裏只是發堵,現在胸腔裏仿佛有火在燃燒。
對面姜蘅有些心虛,她知道“姜蘅”和謝岑的黑歷史是過不去的,抿了抿嘴,小心觑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是很好,就知道他是生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總感覺這人特別霸道。
想都不想就倒打一耙,“我剛來班上你跟別人說話,就不跟我說話,你現在憑什麽兇我?”
顧修鶴閉了閉眼睛,清楚她在轉移話題,努力壓下心裏的火氣。
可越是這樣,他心裏的火就越旺盛,他怕自己失控,他不應該再想這些事的,謝岑只是過去式了,以後姜蘅是他一個人的。
只是,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他對姜蘅有着超出正常水平的占有欲,他不喜歡她身邊有別人,哪怕是過去的也不行。
他重新睜開眼,看着她,甚至臉上還帶了笑,輕佻、随意,沒有任何破綻,然後故意用暧昧語氣道:“這你就不懂了,胡子是男性的象征,以後我能給你很多快樂。”
說着,還去牽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慢慢往上。
身子往後退了些,臉上神色漸漸自然起來,另一只手将蛋糕推到她面前,“吃吧。”
姜蘅聽了這話,臉一紅,她知道他在說什麽。
被他這麽一打岔,也忘記生氣了,微惱瞪了他一眼,“不要臉。”
顧修鶴看她這樣子,臉上笑容加深。
只是眼裏帶了幾分陰郁。
......
顧修鶴叔叔嬸嬸被判入獄前一天,他堂妹哭着找來了學校。
姜蘅聽姜父說,男的應該要被判二十年,女的十年。
真是活該。
顧修鶴堂妹和上次見到相比,整個人瘦了一圈,但哪怕這樣了,依舊嚣張跋扈,看到顧修鶴後,眼裏帶着十足的怨恨,“你憑什麽告我爸媽,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還有臉告我爸媽。”
“你這個白眼狼,跟你媽一樣,你去給我撤了那些,不然我就讓所有人知道你爸是強/奸/犯……”
女孩嘴裏罵着難聽的話。
這會兒早自習,原本都在讀書的同學漸漸安靜下來。
姜蘅氣不過,直接從位子上站起來,跑過去一把拽開拉扯顧修鶴的女生,氣憤道:“你放手,你爸媽對他做了什麽事你心裏沒數嗎?”
“從小就家暴打罵不算,還讓他打工養你們全家,親叔叔親嬸嬸,吸血吸到親侄子身上了。”
“你還有臉來找他,去年你半夜遇到那事,是你堂哥救你受傷住院的,後來你去看過他一眼嗎?”
“顧修鶴從來沒做過一件傷害你們的事,反倒是你們一家在不停壓榨他!”
班裏一片沉默。
有幾個班幹部走過來幫忙,“同學,這是一中,請離開。”
“我們現在正在上自習,請不要打擾我們學習。”
這次,他們沒有選擇袖手旁觀。
堂妹臉色煞白,看着被一群人護在身後的顧修鶴,放下狠話,“你給我等着。”
哭着跑了。
姜蘅是班長,人一走,就對全班學生大聲道:“背書,做自己的事。”
班上又重新響起讀書的聲音。
吵鬧的聲音掩蓋了所有人的心思。
......
中午姜蘅去開會了,顧修鶴吃完飯回到班上,在教室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老太太瘦巴巴的,頭發花白,身上衣服破的不成樣,看着十分可憐。
見到他卻立馬準确認了出來,小聲喊道:“小鶴呀。”
顧修鶴走近,直接笑了,“走了個小的,來了個老的。”
可能是這會兒沒人,他嘴裏跟着嘲諷出聲,“老不死的,你忘記我是誰生的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臉上神色一僵,“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顧修鶴冷漠看了她一眼,懶得跟她多說,“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不然那兩個小的我也不會放過,這事我幹得出來。”
老太太努力擡起褶皺眼皮,渾濁的眼睛看着顧修鶴,動了動唇,沒再說話了。
眼前這個人明明是她親孫子,她卻一點都親近不起來,這個孩子,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像他們顧家人。
想起那個女人,老太太心裏打了個冷戰,那是個心狠的,她就知道,這孩子長大後絕對不是個好惹的,可惜老二倆口子不聽。
想到這些,彎腰的背又坨了幾分,無奈嘆了口氣,“唉,也算是他們自作自受,小鶴,你媽她……”
“那些錢是我的,與你們一分關系都沒有。”
丢下這句話,顧修鶴直接進了班上,随手關上門,将人扔在外面。
老太太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見他真的不管自己,将臉上的可憐巴巴樣兒收了起來,眼裏帶了幾分惋惜,不過想到老二倆口子也進去了,以後顧家都是她的,心裏又快活了幾分。
耷拉着腦袋離開,連腳步都輕快了些。
……
姜蘅開會的時候,碰到了兩個高一的學妹。
一個腼腆,一個活潑。
“學姐,我們很喜歡你。”
姜蘅笑着問,“你們認識我?”
“當然認識了,我是三班的,我們英語老師也是陳老師,陳老師經常拿你的作文在我們班傳看呢,寫的真好。”
活潑女孩話多,叽叽喳喳說個不聽,完了還将手指了指旁邊那個瘦瘦黑黑的女生,“她是二班的,學姐還記得您去年校門口被人堵的事嗎?就是她跑去叫老師的……”
被指的女孩性子有點膽小,聽她這麽說,似乎覺得不好,朝姜蘅擺了擺手,急着解釋,“學姐,這事我沒跟其他人說。”
活潑女孩也意識到自己嘴快說錯了話,朝姜蘅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學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姜蘅一愣,下意識問那個黑瘦女生,“是你幫我叫的老師?”
黑黑瘦瘦的女孩聽她問,笑的有點腼腆,“我看那幾個學生好像不是很好惹,擔心學姐被欺負了,所以就去叫了老師。”
旁邊活潑女生道:“這事就我知道,我倆家在一個小區,平時一起回家的,那天她被老師叫走了,卻天黑了才回家,我就問了她怎麽回事。”
似乎看出姜蘅臉色神色有些不對,忍不住問,“學姐沒事吧?”
姜蘅恍惚搖頭,然後對倆人勉強笑笑,“沒事,只是想到了當初不好的經歷,當時真的很謝謝你,老師也沒跟我說,我不知道這裏面還有這事。”
甚至還誤會是顧修鶴去喊的老師。
也就是說,當時顧修鶴是真的走了是嗎?
姜蘅心裏莫名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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