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錯玉盤
球場邊種了一排楓樹,望過去是火紅燃燒的一片,和齡撐着下巴趴在看臺上,視線在周遭尋睃着,卻獨獨不見泊熹的身影。
想來也是,這樣熱鬧的場合他是不會參與的吧。
球場上的熱鬧都與和齡無關了,蕭澤不時抛來的毫不避諱的目光只會讓她心情煩躁,她現下甚至對自己的婚事,對泊熹和儀嘉的婚事都失去了興趣,她真的很想弄清楚泊熹到底有沒有存着弑君的念頭,他是否早已經實施了?
如果以上懷疑都是成立的,那麽他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他不可能是為她,這點自知之明她有。
連和齡自己都沒有發覺,潛意識裏,她已經相信自己的推測了,只是不敢面對。看席上猛然響起一陣歡呼,有男有女,這陣歡呼的熱浪潮水一般撲了過來,打斷了和齡的思考。
原來是藍方那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又進了一球,和齡的視線這才真正投向他。
秋日午後金色的陽光很有些耀目,男人的身形在日光下閃爍着波光粼粼的光澤,像一個光源,他又騎坐在一匹矯健的白馬之上,那馬兒通身雪白毫無雜色,襯得主人益發的風姿綽約。而且這個男人,他面具下的唇瓣薄薄的,唇線的弧度… …
和齡突然坐直了身體,她開始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兒眼熟了。
“安侬,曉得他是誰麽?”和齡指了指面具公子,眼珠子都不錯開一下,問這句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傾身注意着儀嘉,不意外地發現她正一眨不眨眼地看向馬球場上某一點,和齡順着瞅過去,恰看到了白馬上的面具公子。
安侬也不知道那人是誰,她連邊兒上相熟的小姊妹那裏都掃聽過了,結果竟然無人識得那人,便哈着腰挨過去回道:“我方才問過別人了,卻無人知曉這位面具公子的身份,說來也奇怪,他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只是不知面具下容貌如何,比權大人如何?”
說完最後一句她立時掩住嘴,因為知悉帝姬的心事才順嘴說了出來,此時害怕受到責罰,哪想乜眼瞧過去時,帝姬面上表情一點也不曾改變,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
大 約是從留意到神秘的面具公子伊始,和齡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球場上了,期間聽邊兒上的宮人八卦論起此番最終勝利的球隊可以贏得聖上禦賜的龍骨球杆一根,她托 腮望向不遠處正中衆人環繞的父皇,他今日精神頭似乎還不錯,她看不全,只依稀窺見他含笑的眼睛,心情很好的模樣。
和齡的視線從父皇身邊的人臉上逐一打量過去,最後落在同柑橘公公一左一右侍立在兩側的密果兒臉上。
她不能夠确定泊熹是否有弑君之心,卻能夠肯定這個密果兒不簡單。
他給皇上的藥必然是有問題的,那只香囊也是他的,但是問題又來了,假使說是密果兒要謀害皇上,那麽他的動機是什麽?
球場上。
揚起的灰塵一捧高過一捧,塵煙裏人的影子都影綽了,蕭澤氣得直咬牙,他原想在淳則帝姬和聖上跟前大顯身手,讓帝姬看到自己出彩的樣子,誰料到藍隊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狠角色,對方沒道理不曉得他的身份,竟然還敢百般阻撓,一點情面也不留。
眼看比賽将要臨近尾聲,蕭澤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戴面具的臭小子一杆進圈,結束了這場實力懸殊的比賽。
按照規矩,藍隊獲得了勝利,純乾帝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接過侍者遞來的龍骨球杆預備賞賜給藍隊隊長,也就是如有神助的面具男子。
皇帝很是好奇,他喜歡有趣的事兒,這位面具男子又十分中他的意,他決定除了龍骨球杆之外另行賞賜他一番。
衆人一時間都想起了賽前的傳言,傳言中皇上要讓獲勝者做淳則帝姬的驸馬呢!即便更有傳言言之淳則帝姬已經是英國公府蕭家的了,可那頭看席上不還有旁的幾位帝姬麽,不論攀附上哪一個,日後都是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呀。
戴面具的男子步伐穩健地走到皇帝面前,他行過禮,雙手接過了龍骨球杆,嗓音如同清泉一般淙淙流淌,“微臣,謝皇上賞賜。”
純乾帝聽見他的聲音十分驚訝,他捶了捶腦門,暗道自己是糊塗了,竟連他都不曾認出來。
這一下皇帝更為放心了,他笑吟吟向皇親貴族們宣布道:“朕有言在先,朕将滿足獲勝者一個心願———獲勝者将龍骨球杆贈與誰,朕便為其主婚,決不食言。”
衆人都不明這面具男子的真實身份,紛紛暗羨他的好運道,就是世家貴女席上的姑娘們亦春.心大動,羞澀地希望能得垂青。
皇帝宣布完畢便重新看向戴着面具的權泊熹,他低聲囑咐道:“去吧。把龍骨球杆送給儀嘉,給她一個驚喜。”
泊熹手托着球杆站直身體,道了聲“是”。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有近前幾人才知曉他的身份,聽見皇上的話,大家夥兒都知道他接下來會把球杆獻與何人,是以并不像別處的看客那般激動興奮。
從楓樹林那裏吹來一陣風,幾片燃燒的紅葉落在面具男子的腳下。和齡端詳着這人走路的姿勢,他拿球杆的樣子,他的身形他的身高…最後她擦了擦眼睛,當看到他往她和儀嘉帝姬的方向走來時,再想起皇上的話,只覺得心口堵得厲害。
面具男子就是泊熹。
因為是泊熹,所以他不能違背身上的婚約———他要把球杆給儀嘉了。
泊熹在帝姬看席前頓住了步子,似乎是在确定幾位頭戴幕籬的帝姬裏哪一位才是儀嘉帝姬。其實并沒有那麽麻煩,只要看帝姬身旁的宮女便可輕而易舉地辨認出那層面紗下是誰了。
和齡和所有人都是那麽想的,認出泊熹的和齡更是神情複雜地在面紗後望着那道颀長挺拔的身影,仿佛要隔着層層阻礙看進他心裏去,看穿他的所思所想。
純乾帝自然也知道哪一個是儀嘉,哪一個是淳則,正當他等着權泊熹将龍骨球杆交給儀嘉時,那邊的權泊熹卻轉了方向,他眼睜睜看着他走向淳則的方向,腳下不帶一星遲疑。
皇帝唇角的弧度便凝結住了。
邊兒上的宮人們都懵了,心話兒說權大人是真沒分清楚誰是誰,還是成心在跟皇上擡杠啊?!膽兒真肥!
只有密果兒神色不變,權泊熹有這樣的舉措,他一丁點的意外也沒有。如果這就是膽大,那他謀害皇帝又算什麽?小巫見大巫了。
和齡才是真正被吓到的,她把自己繃得如同一尊石像,看着泊熹一步一步越靠越近,如在夢裏。她霍的把幕籬掀起來看着銀制面具下那雙幽深如潭的眼睛,她隐晦地提醒他,“這位公子,你看清楚我是誰了麽?”
再往前必定要觸碰父皇的底線的,他才從那邊過來,想來父皇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所謂“為獲勝者主婚”,不過是建立在泊熹将龍骨球杆獻給儀嘉帝姬一事上。
他們有了婚約,再加上這球杆獻美人自然是錦上添花,更可傳位美談了。一切都該同她沒辦分幹系才是… …
和齡心頭咚咚咚劇烈地跳動,泊熹卻于眨眼間站定在眼前,他微勾着唇角,發出的聲音只有她才聽得見。
“我會認不出和齡麽?”他的語氣微妙地淡漠極了,“今生,我只會走向你… …正因為是你。”
因為所愛之人是你,哪怕你身後是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姬姓皇族。
和齡怔仲着,心頭跳得益發劇烈了,只是此時此刻的跳動和适才不同。那一刻是為他擔心,而此刻,僅僅是為他的話不可抑止地心動。
“泊熹… …”
她在毫無知覺地情況下接過了他遞向她的龍骨球杆,緊緊攥在了手心,把不遠處父皇和衆人的目光都忽略了。
和齡看着泊熹,忽然覺得自己情路坎坷,怎麽自己喜歡的人,偏生要被父皇指給姐姐呢?如果姐姐是個好姐姐,她都不可能推讓的,何況那是個她讨厭至極的人。
她思來想去,還是想抛下一切和泊熹一道兒離開京師,遠離這片繁華卻浮躁的土地。這樣的話,也就不用管對他懷疑的那部分了。
泊熹揭開面具,随手扣在了腰間,他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直到這時周遭的人才認清他是誰,而他又将龍骨球杆給了誰!
看席上的人四下裏都交頭接耳起來,可不是麽,權泊熹是同儀嘉帝姬有的婚約,可他現下似是認錯了人,将球杆給了淳則帝姬。皇上不是要為拿到龍骨球杆的帝姬主婚麽,這可亂了套了。
泊熹的面無表情落在皇帝眼中甚至是挑釁的,他明白過來,将權泊熹的用意看的一清二楚,合着權泊熹從頭至尾都不想娶儀嘉,他只心心念念着淳則。
當着周遭人的面,皇帝面上挂不住,可皇家的事也不能就這麽任由外人瞧了去,一時便作無事狀吩咐散場。
他心裏氣極,見儀嘉淚眼迷蒙把權泊熹瞧着,更是心頭火起,也不待人走盡了便大步流星行至和齡和泊熹面前。
皇帝臉色黑如鍋鐵,沉聲道:“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朕跟前耍花招!是朕過往給你的權利太大,縱的你不知天高地厚。”
泊熹緊抿着唇,掀袍跪下道:“微臣不敢,”他解釋,“帝姬均戴着面紗,臣下也是一時未曾瞧清所致,還望皇上息怒。只是而今錯誤已經造成,微臣甘願領罰。”
皇帝冷笑一聲,咳了咳,密果兒忙狗腿地過來扶住了。皇帝面色愈加不善,一揮袖不消人攙扶,他唇角下垂,經年積累的氣勢無形地壓迫向衆人,“你道朕不會罰你?”此番權泊熹将龍骨球杆贈與淳則,回頭民間必會流言四起,所謂三人成虎,到最後不定會傳出什麽來。
泊熹正要回話,和齡卻在他身邊跪下,區別于他的“小心翼翼”,她表現出的則是絲毫不懼的模樣。
和齡昂着下巴看着她的父皇,微微地擋住泊熹,“權大人是無心之失,若不是大家戴着幕籬,他就不會弄錯人,也就不會違背您的旨意。”
皇帝烏沉沉的黑眸中掠過一絲錯愕,他沒想到淳則會當衆為權泊熹求情,她難道不知道此舉落在別人眼中意味着什麽…?抑或,是他小觑了他們之間的情愫,那麽,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這 裏純乾帝遲疑的工夫,儀嘉帝姬卻忍無可忍了,她撥開宮人走了進來,一下子就撲進了父皇懷裏,聲淚俱下哭訴道:“父皇您一定要為雲兒做主,淳則妹妹明知道我 喜歡泊熹,卻偏生要同他眉來眼去,她就是為了母妃的事遷怒于我,她就是見不得我好…母妃的事不是我願意的,我對她做過什麽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
和齡聽見儀嘉嘤嘤哭泣的聲音直皺眉,她郁悶了會兒,倏地冷嗤一聲,徑自站起身道:“不錯,我就是見不得你好。我就是要搶你的東西,把你的都變成我的,我這麽說,姐姐還滿意麽?”
“父皇!”儀嘉哭得更厲害了,這哭裏委屈和作戲各摻半,她今日确實顏面盡失。
衆人都屏息,一時四周只聞樹葉被風撩撥的簌簌聲不絕于耳。
純乾帝不看兩個女兒,他撥開哭泣的儀嘉,只覺自己的頭又痛起來。
半晌,他慢慢踱至權泊熹跟前,居高臨下望着他,明黃袍角上張牙舞爪的龍紋同他的面色一樣具有叫人心驚的氣勢。
“朕只問你,”皇帝的聲音趨于平和,泊熹微擡眸,只聽他道:“你喜歡的是淳則,對麽?”
作者有話要說:泊熹:“Yes,I do !”
和齡(掩面),“人家就是喜歡你誠實嘛~ -//- ”
感覺皇爹形象好差,ms需要提升一下正面慈父形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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