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進城

見家裏人愁眉苦臉，蘇明瑟安撫的笑道：“陶罐本就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普通百姓家用的多。更何況前朝到現在才不過一百多年，那東西就算是真的也值不了多少錢。而且……”蘇明瑟頓了頓，眼睛裏流動着一絲嘲諷，“誰會把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就這麽放院子裏？”

話說到這裏就不必再說下去。屋子裏陷入一片沉寂。

蘇繡性子活潑，見沒人說話就開口問：“二姐，你的意思是說，大伯和奶奶說好了一起騙我們的麽？”

“也不能這麽說。前幾天下雪，他們沒能見面。這事兒啊，八成是大伯正好找到由頭想找我們要錢呢。”蘇明瑟的下巴往正房的方向一指，“奶奶她啊，肯定也蒙在鼓裏呢。”

蘇緒一雙濃眉皺起來，道：“他們怎麽能這樣。大伯家這兩年什麽都不做，就靠我們家養着呢，還不滿足啊。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蘇明瑟沒說話。

世界上有種人就是這樣，鬥米恩升米仇，時間長了貪心不足就覺得別人欠了他，就要千方百計的去占便宜了。

總得擺脫這些人。蘇明瑟看沁婉雙唇緊緊的抿着，想了想，借着遞絲線過去的空道：“娘，一會兒爹回來，我有事和你們商量。”

“什麽事現在說不就好了？還用得着商量麽。”姜沁婉沒在意蘇明瑟的話，挑出自己想要的顏色來，穿針引線繼續繡帕子上的花樣。

蘇明瑟笑道：“我想着，去城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事情做，總不能一直在家閑着吧。小妹她這個樣子，我也很擔心啊。”

“哎呦！”姜沁婉被這話吓了一跳，一個不留神就刺破了手指，“不行！女孩子家哪裏能随便出門呢！咱們在城裏又沒有什麽親戚朋友，你要是去了，還不定別人家怎麽說嘴呢！”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蘇明瑟忍不住又罵了一句，等将來，她非得把這股束縛女子的歪風邪氣給剎住不行！

雖然信誓旦旦這麽想，可事情還是要商量的。蘇明瑟換了個委婉些的說法：“娘，不管別人怎麽說，咱家的日子總還是要過的。再說這也沒什麽的，不和別人透露就好了。大不了……我扮成男孩再出門不就行了麽？”

姜沁婉還是不同意，放下了手裏的繡活，把蘇明瑟拉到她身邊坐下，認真道：“明瑟，娘知道你擔心家裏的生計。可是你再過不了幾年就要嫁人了，出去抛頭露面的像什麽話！”

“可咱家連飯都吃不上了！”蘇明瑟雖然知道姜沁婉是在擔心她，但心裏還是有一股隐隐的怒氣，話語間也多了幾分不快，“抛頭露面又怎麽了，這種太平日子過成這樣，不更讓人笑話。”

姜沁婉還想要反對，蘇明瑟索性心一橫，道：“大不了像大伯母一樣！有了錢還用擔心風言風語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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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瑟的大伯母郭氏是城裏秀才家的女兒，據說是與家奴私定終身才會被嫁到這個小村子裏來。

姜沁婉頗不高興：“和你大伯母比什麽……罷了，我說不過你。等你爹回來再說吧。看他能不能答應你。”

蘇繡機靈，她不敢進蘇李氏的屋子，就讓蘇緒去喊了蘇大江回來。蘇大江進門看到媳婦兒孩子都不太高興，還以為是因為蘇李氏的事，解釋道：“人老了就喜歡說這些有的沒的。過兩天就好了，別太在意。”

姜沁婉撇了他一眼，嘆口氣道：“這麽多年我早習慣了。還會因為這個生氣？是明瑟想着去城裏的事。城裏是那麽好去的麽？”

“去城裏？”蘇大江詫異，看向蘇明瑟，“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當然是為一家人生計發愁啊！蘇明瑟道：“爹，我們家不能一直這樣啊。正好剛才奶奶說的什麽前朝的陶罐給了我提醒，我可以去城裏找些這方面的事做。”

頓了頓又說：“我可以扮成男子出門。”

“這些東西你又不懂。”蘇大江道，“你去了也沒什麽用啊。”

蘇緒聽蘇大江這麽說，拉着他的的袖子反駁道：“才不是呢，爹，二妹好厲害的！她都知道大伯家的陶罐不值錢，還知道大伯想騙我們呢！”

“阿緒！”姜沁婉瞪了蘇緒一眼。

蘇緒有些委屈的癟癟嘴：“我說的是實話啊……”

蘇明瑟倒是趁這點兒空找好了借口：“之前我出去玩兒的時候，遇到過一個趕路的商人，我幫他找了碗水喝。他就給我講了好多關于古董的事情。爹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輕重，不會有事的。”

“可你一個女孩子……”蘇大江還想說什麽，目光轉到躺在床上的瘦弱嬰兒身上，長長的嘆了口氣，“爹沒本事啊！”

眼見這事能成，蘇明瑟加了把勁：“爹，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讓大哥跟着我，我們兩個人一起，遇見什麽事也都能有個照應。”

“啊？我？”蘇緒被點名，激動的使勁點頭：“爹娘，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二妹的！”

姜沁婉頭疼道：“阿緒！”

“娘，你別擔心，能出什麽事啊。就當是我和妹妹一起出去玩兒了，實在不行還可以回家來啊！”蘇緒眼睛亮晶晶的，向蘇明瑟道，“二妹，謝謝你帶着我！”

“可現在都快要過年了，哪裏還能找到事做？”蘇大江說，“等過了年，我帶着你們出去看看吧。”

蘇明瑟笑了：“爹，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我總得去看看啊。再說了，爹你不想過個好年？”

“對啊對啊。”蘇緒附和，眼巴巴的看着蘇大江，“爹，我想吃白面饅頭……咱們家裏的糧食差不多都被奶奶拿到大伯家裏去了，我和妹妹們都好長時間沒吃飽過了。”

大概是蘇緒表情太可憐觸動了蘇大江，他揉了把蘇緒的腦袋，無奈道：“好吧。随你們。可先說好，不行就回來，別勉強自己。”

這就是答應了！蘇明瑟計劃邁出第一步心情舒暢，開心的應到：“嗯，好！”

事情說定，蘇明瑟就找蘇緒要了一身他穿小了的舊衣服，準備喬裝打扮進城。

村子離所屬的平城并不遠，平日裏村裏人進城買賣東西都是走着，天氣好的時候，幾個時辰就能走到平城。可這幾天剛下了雪，去城裏的路不太好走。蘇大江怕路上出事，第二天還特意去尋了驢車，趕着車送蘇明瑟進城。

路上冷，姜沁婉特意拿了自己的厚衣服，讓蘇明瑟披着禦寒。

蘇緒倒是興奮的感覺不到什麽，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說着城裏有哪些好玩的東西。說他自己也要找鋪子做工，好給幾個妹妹買新衣服和點心。

原身的應該也去過幾次城裏，蘇明瑟能回憶起來一些關于平城的情況，于是就一邊笑着應和蘇緒，一邊想着城裏的細節。

平城屬南安府轄下，屬于那種客商往來都會經過的城市，故而交通便利商業發達，相當于現代的二線城市，其繁華程度在大梁也能算得上數一數二。蘇明瑟裹着衣裳想，畢竟大梁是盛世，出了村子再想找出個不繁華的地方也難。

拉車的驢子噠噠走着，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平城。蘇大江找不到寄存驢車的地方，就把驢車停到了城外的茶攤旁，掏出幾枚銅板遞給蘇明瑟道：“明瑟，你和阿緒進城吧，我得在這兒看着車。”

“你不進去麽？”蘇明瑟有些意外蘇大江的心大，“萬一哥哥走丢了怎麽辦？”

“你們都這麽大了還能走丢麽？”蘇大江笑道，“城裏的街上有官差巡查，不會有什麽事的。”

官差？蘇明瑟想起來，平城內每條街上都會有差役巡邏，以這種治安情況來說，自己應該不會發生太大的意外，只要防範好小偷小摸這些事就好。

不過……蘇明瑟看看自己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心說小偷小摸的應該也不會把目光放在穿着這麽樸素的人身上吧……

蘇明瑟接過錢數了數，應該有三十幾枚。蘇大江說：“你和阿緒都沒吃飯，去找個小攤吃點東西吧。剩下的錢省着點花。”

蘇緒歪着頭問：“那爹你不吃麽？”

“爹不餓。”蘇大江笑笑，催着兩人進城，“咱們還得趕回去呢，別耽擱太久了。不然天黑了太冷，路上不好走。”

“嗯，爹你放心吧。”蘇明瑟揮揮手，拉着蘇緒進了城。

雖說快過年了，平城內往來的客商少了許多，但是各家各戶采買年貨的人也出來了，大街小巷上反倒顯得比平時熱鬧了不少。

蘇明瑟拉着蘇緒在街上閑逛，目不暇接的看着街上兩邊的鋪子。這個時空的海陸交通發達，各種該出現的東西也都出現，像什麽米面油糧的店鋪有不少人來來往往，看樣子是不缺這些東西吃的。

像是胭脂首飾、點心零食之類的鋪子生意也不錯，應該是城裏富裕人家多的緣故。

因為蘇家情況特殊，蘇明瑟一直沒弄清這個時空民衆的消費能力，現在看平城比自己想的繁華，心裏高興起來。這種情況下她找工作掙錢的計劃也就不是太難實現了！

蘇緒見蘇明瑟滿臉笑意，撓撓頭疑惑的問：“二妹，你撿到錢了麽？怎麽這麽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