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相識
一直以來,在平城這塊地方,廣哥兒就是小霸王——他爹是縣令,家裏又只有他一個孩子,自打生下來開始就是要星星要月亮都能得到的主,平時別人和他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哪裏被人這麽呵斥過?
剛才白憐兒的呼喊早已經被廣哥兒記住,現在眼看一個能主持公道的人出來,廣哥兒不告狀才怪呢。
只是他太單純了,這個白憐兒再怎麽說都是國公府的人,只要不死不就有的是機會報複?蘇明瑟把頭低的更厲害了,趕緊的捂住廣哥兒的嘴,心說小祖宗你可消停點兒吧。
楚琅鑒倒是挺感興趣的樣子,挑眉問廣哥兒:“你是誰家的孩子?”
“廣哥兒的爹是縣令。”廣哥兒挺起小胸脯,自豪的說,“爹爹是平城最厲害的人!”
說着歪了歪小腦袋,反問道:“哥哥你是誰家的呀?你長得可真好看!比我娘都好看!”
蘇明瑟聽了這話抖了兩抖,有點兒想往後退。
她擔心以古人的承受能力,這人聽到廣哥兒說了這麽輕浮的話以後會刺激的楚琅鑒忽然拔刀剁了他們兩個人。
楚琅鑒一雙桃花眼輕輕的掃過蘇明瑟的頭頂,想起之前在珍珑軒時的情景,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起身過去拎着廣哥兒的後衣領,将他從蘇明瑟懷裏拎出來。
由于是冬天,廣哥兒穿的衣服比較厚,再加上他年紀小,被這麽一拎沒覺得不舒服,倒是眨着大眼睛哈哈笑起來。
可這一下卻把蘇明瑟和衆仆婦吓得不輕,蘇明瑟以為楚琅鑒要對廣哥兒做什麽,連忙伸手想把廣哥兒抱回來,一擡頭正好撞上楚琅鑒戲谑的目光。
蘇明瑟不由得抖了抖。
平心而論,楚琅鑒的長相真的非常完美,尤其是一雙眼睛,黑沉沉的,看人時眸子就像是黑曜石一般,笑起來的時候總帶着一絲風雅,仿佛能把人吸進去一般。這幅容貌,就連太後都誇過清雅俊秀,天下女子見過楚琅鑒的,都會傾心與他。
可是那天那可怕的場景給蘇明瑟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她看楚琅鑒的時候莫名的帶了敬畏,也就自動忽略了長相這種東西。
畢竟這玩意兒和性命比起來還是命比較重要……
楚琅鑒沒抱過孩子,只用一只手拎着廣哥兒,看的縣府的仆婦心驚膽顫,害怕他手一抖把廣哥兒扔地上,但是又顧忌着楚琅鑒的身份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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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瑟強忍着懼意,打了個哆嗦欲要行禮:“那個……見過大人……”
“不必多禮。”楚琅鑒用空着的手扶了蘇明瑟一把,微笑道,“蘇師傅?我記得,之前在珍珑軒見過你?”
不只在珍珑軒見過……蘇明瑟額頭上的汗滑落下來,嘴唇顫了顫,道:“是。”
這幅模樣實在太慘,蘇明瑟腦補了一下自己冷汗涔涔的樣子,再想一想當初她在畢業典禮上當着一萬多人的面演講都沒怕,忽然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膽小下去,遂壯了膽子,直視過去道:“難為大人一直記得草民,草民不勝榮幸。”
蘇明瑟臉上的變化自然逃不過楚琅鑒的眼睛。他挑了挑眉,話裏帶着些笑意:“說過了不必多禮,總自稱草民做什麽?說起來,我們的緣分還真深呢……”
緣分兩字成功的讓蘇明瑟的神經緊繃起來。就聽楚琅鑒接着說:“蘇師傅可有姐妹?前幾日在安巷,我可是看到了和蘇師傅長得有九分相似的女子了呢。”
大梁的女子,鄉下的為了過日子糊口沒那麽多束縛,可住在城裏的就不一樣了,楚琅鑒這麽說明顯是看出了什麽,蘇明瑟心一橫道:“草民……我還有個妹妹,前幾日我爹受了傷,我邊和我妹妹送爹來城裏的醫館治病,大人可能是那個時候看見的我們。”
“妹妹?”楚琅鑒尾音上揚,眉角亦揚起,“女孩子家到處亂跑可不好。蘇師傅回去後,可要看好你妹妹呀。”
蘇明瑟還希望楚琅鑒是不是動了殺心,正計劃着怎麽帶着一家人跑路呢,這個時候聽他這麽輕描淡寫的翻過篇去有些發愣,呆滞的點點頭,沒反應過來要說什麽。
氣氛一時凝固下來。直到廣哥兒的哭聲響起才被打破。
廣哥兒被拎在半空中,又被無視,時間久了自然不舒服,再一擡眼看到不停的偷偷瞪他的白憐兒,心裏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扯着嗓子就開始哭喊。
楚琅鑒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手裏還拎着個孩子。他從小都是被哄的,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哄別的小孩兒,一時無奈只好把廣哥兒塞進蘇明瑟懷裏。
蘇明瑟忙接住廣哥兒,把他的眼淚擦幹後輕聲細語的哄着:“廣哥兒不哭了,一會兒風吹到眼睛會很疼的,不要哭了。”
語氣輕柔的仿佛飄散的柳絮一般。楚琅鑒聽到這聲音愣了一下,想起記憶深處一個溫婉的身影。
“阿斐乖,不要再哭了,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那個身影總慈愛的看着他,然後用無奈的語氣抱起他輕聲叫着他的乳名哄着他。
只是後來……楚琅鑒想到這裏,深深的嘆了口氣,随後猛地反應過來,一雙劍眉皺起。
他怎麽把一個男人當成娘親了呢?!
真是丢人!
“那,那你們怎麽都不和廣哥兒玩!”廣哥兒抓住蘇明瑟的手,止住眼淚道,“那大哥哥還有漂亮的哥哥一起和廣哥兒玩兒!”
這眼淚收放自如的功夫讓蘇明瑟感嘆不已。一旁暗自尴尬的楚琅鑒忘了自己的情緒,也覺得有意思,伸手摸了摸廣哥兒的頭頂:“小東西你叫什麽名字?”
“娘叫我廣哥兒。大哥哥你呢?”廣哥兒眼睛裏還蓄着一包眼淚,淚眼盈盈的看着楚琅鑒,大有他不回答就再哭一次的架勢。
楚琅鑒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目光軟了軟道:“我姓楚。你叫我楚大哥吧。”
“那我要叫大哥哥二哥了麽?”廣哥兒自言自語,看着蘇明瑟道,“二哥?”
小朋友你可真可愛……蘇明瑟能說什麽?不同意還是興高采烈的接受?怎麽做都不合适,只能無奈的幹笑點頭。
楚琅鑒看着蘇明瑟點頭,不知怎麽的居然有些高興,于是便笑道:“好,沒想到我在這兒認識了兩個兄弟。”
蘇明瑟懵了,心說您這種貴人認兄弟都這麽輕易的麽?
她好像覺得小說裏那些穿越後和歷史上的名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情節不那麽離譜了……畢竟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白硯估計也覺得不對了,和青墨交換了個眼色,開口道:“主人,白憐兒的事……”
在地上趴着裝作事情已經過去了的白憐兒頓時渾身一抖,擡起頭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
白硯和青墨視而不見,毫不在意白憐兒的怨恨。他們二人可是絲毫都不害怕白憐兒的。
楚琅鑒目光一凝,回頭看向還抱着希望的白憐兒,眼裏的情緒被陰鹜遮蓋:“沒個規矩,送到訓事房去吧。”
訓事房?白憐兒幾乎要驚呼出聲。
她和白柔以及白硯都是一起長大的,同時在國公府受訓成為國公府的隐衛,後來雖然被放到了明面上不用參與隐衛的那些血腥的事,但是對于訓事房這三個字的恐懼,是刻在心裏的!
楚家無論是隐衛還是明衛,誰不知道訓事房是多麽可怕的地方?那是任誰進去都得變個人才能出來的修羅場!更別說還有無數前輩進去了以後就沒再出來過……
白憐兒一想起來将來的日子就吓得渾身都在發抖,顫巍巍的道:“主人,主人你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老夫人向來不管府裏的事。”青墨冷笑,“白憐兒你不要再說了,你已經犯了錯,就算老夫人在這裏,她也不會袒護你的。難道你都這個樣子了還想牽累老夫人的名聲麽!”
白憐兒欲哭無淚,只是抽噎着沒完沒了的搖頭。
楚琅鑒看到她這個樣子有些煩躁,揮手道:“楚廖死了麽?還不把她帶走?”
隐在暗處的楚廖忙出來叫了人把白憐兒拉了下去。
蘇明瑟又開始感慨萬惡的古代沒人權,廣哥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東看看西看看,試圖找出來楚廖剛才在哪裏藏着。
不遠處,劉春來和蘇夫人一起往這邊趕。
剛才聽到下人禀報,說是秦國公從院子裏出來了!并且廣哥兒好像還沖撞了國公……劉春來吓得快哭了,急急忙忙就往這邊趕,一邊趕還一邊勸蘇夫人不要害怕,不會出事的雲雲。
可在官場上這麽多年,誰不知道一不小心得罪了貴人就容易被記恨,從此以後前途盡毀啊?劉春來只能希望楚琅鑒不要那麽小氣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了。
等好容易趕到的時候,劉春來更是吓得差點兒站不穩,扶着帶路的下人才緩過來,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廣哥兒逗他笑的人。
那是秦國公?
秦國公那麽喜歡小孩子?!
劉春來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一嗓子吼出來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這聲吼吸引了楚琅鑒的注意,他轉過頭看到劉春來夫婦,冷笑道:“看來有些人很擔心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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