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逃跑

正想着，就有隐隐的說話聲從附近的屋子裏傳來。

那是一間用磚瓦蓋成的屋子，屋脊也高，看樣子比附近的宅子好了不知一星半點，大概是因為說話的人靠近窗戶的緣故，蘇明瑟能斷斷續續的聽到裏面的人說些什麽“平城”“過年”之類的話。

難道是要去置辦年貨的？蘇明瑟皺眉，本來不想偷聽什麽的，但是那兩個人說着說着就争執起來，其中一個說了句“山上不留弟兄們看着，萬一被官府端了怎麽辦？”引起了蘇明瑟的注意。

山上？弟兄們？怎麽越聽越不對勁呢？蘇明瑟眉頭擰成個疙瘩，思索着這件事到底是什麽情況。

這兩個字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差，一說出口就帶着滿滿的土匪氣息，蘇明瑟沒想多久就知道了這是哪裏——匪山。

匪山在平城縣幾乎是臭名遠揚，任是誰家都會說兩句關于匪山的事吓唬小孩子，蘇明瑟對匪山了解不多，只知道這座山上住着的是一群兇神惡煞的土匪，山下也沒有什麽人住。

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蘇明瑟擡頭看了看四周，尋了個隐蔽的地方躲着，繼續聽裏面兩個人說話。

其中一個的年紀好像是有些小，沒什麽威信的樣子，說起話來有些氣急敗壞：“我就說這件事不行……都去了城裏，那山上的那些人怎麽辦？就讓他們留在這裏，他們會逃跑的！萬一他們回去把官差帶來怎麽辦！”

另一個和他起争執的是個中年人的聲音，沉穩道：“你怕什麽！這附近最快能到的就是平城，那些人也多少是平城城裏的人，他們要是逃跑絕對會跑去平城的！到時候咱們正好從那兒回來，不就正好能把他們再抓回來？你怕那麽多做什麽！”

年輕人還想再說什麽，但是聲音随着中年人的呵斥漸漸弱了下去。

蘇明瑟在外面越想越驚心。聽這話裏的意思，這裏不只有一個像她一樣被擄來的人？還有一批不知道被關到哪裏去了！

看來這裏确實是個龍潭虎穴。蘇明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小一些，卻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

剛才那兩個人說什麽去平城……他們去平城做什麽？平城治安那麽好，官差也多，這群人就那麽大的膽子敢去平城？就不怕被抓起來麽？

出于好奇，蘇明瑟又把耳朵貼上去聽了半晌，聽到那兩個人是在商量平城哪戶人家有錢，哪戶人家家裏養的護院多，到時候分多少人怎麽進城怎麽找到這些人家，甚至還有“圍城”兩個字……蘇明瑟一凜，圍城？這群人難不成是要造反麽！？

這些土匪怎麽能這麽膽大妄為！蘇明瑟打了個激靈，心道不行，她要趕緊的回去和縣府的人說一聲！劉春來雖然受了重傷，但是還有縣丞主簿之類的人能管事啊！要不然真讓他們進了城，她的茶樓暫且不說，城裏那麽多人呢！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蘇明瑟也不知道從哪兒走能下山，但是她趁着天黑方便隐匿，專門挑大路走，有人路過的時候就躲到枯黃的草叢裏，或者是直接從路沿上走，可是走着走着就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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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應該不是下山的路。這裏根本就沒有能下山的跡象！

只是都已經走到這裏了，再怎麽樣都得咬牙走下去。蘇明瑟嘆了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段，終于看到了前面有星星點點的光亮。

那是一片馬廄一樣的建築物，隐約有些人影在動，蘇明瑟趕緊躲起來，仔細看過去，發現那裏只有兩個人在打着燈籠來回的巡視，而馬廄裏坐着一群衣不遮體的人，這些人身上髒兮兮的，燈籠的光亮照過去都看不清他們的面貌，只能看到那瘦弱的胳膊和亂糟糟的頭發。

打着燈籠巡視的兩個人很不高興的樣子，擡起腳就踢了馬廄裏的人一腳，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說着：“這大晚上的，天這麽冷我還得來看着你們！真是造孽！就你們這樣兒，也不知道大王怕你們什麽！還讓我們來看着……”

和他一起的人說：“別抱怨了，少說兩句還能暖和點！”

而被踢了一腳的那個人也不敢說話，畏縮着坐到馬廄最裏面去了。

這是什麽情況？蘇明瑟打了個哆嗦，想離開這裏，腳下卻踩了樹枝，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摔倒的角度蹊跷，正好是倒在了大路上，地上沒有草木墊着，蘇明瑟這麽大個人摔下去直接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

這聲響引起了那幾個人的注意，轉頭向着這邊問了句：“誰？”

蘇明瑟怕被發現，強撐着爬起來跑到一邊，好在那兩個人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看了一圈就又回去了。

附近也再沒什麽人，又因為時間實在是太晚，這兩個人回去後沒多長時間就坐到一塊木樁上，抱着胳膊睡着了。

那馬廄裏的人就像是沒注意到這倆人一樣，還是在那兒傻傻的坐着，明明是一群人，卻安靜的像是沒有生氣一樣。

蘇明瑟看着他們那瘦骨嶙峋的樣子就想到了以前看過的文學作品裏形容的“瘦弱的如同骨架一般”，她以前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這次親眼看到，才明白那些人所言非虛。

确實是像骨架一樣的啊……蘇明瑟嘆口氣，知道這群人的情況不簡單，八成就是剛才偷聽時那個人說的怕逃跑的人。蘇明瑟也不想多惹是生非，轉過身就要離開這裏。

卻不想那邊的人群裏有個年紀特別小的孩子從他母親的懷裏跑了出來，伸着手指着這邊嚷道：“娘！哪裏有個人！是來放我們走的麽？”

吓得他母親趕緊捂住他的嘴，有氣無力的斥罵道：“亂叫什麽！把那兩個人吵醒了你又得挨揍！”

小孩兒吓得不敢說話了，但是還是好奇的往這邊看來看去。蘇明瑟見他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家裏的蘇靜娴。

這個孩子的年紀，應該也不是多大吧。那小孩兒眼神裏還帶着希冀的光，大概是以前有人被帶走，他的母親騙他說那些人被放走了，所以才會這麽希望滿滿的，比別人都有活力。

可惜這些人恐怕是走不了了吧。他們自從被抓來，就……

蘇明瑟自問不是多麽聖母的人，可要是讓她眼睜睜的看着這群人在這裏受罪，那她也不忍心，也沒那麽硬的心腸。

那小孩兒還帶着幾分希望看着這邊，蘇明瑟想了想，一咬牙随手摸了塊石頭，小心翼翼的往那邊走。

兩個守着馬廄的人倒是睡得香，蘇明瑟出現他們也沒醒過來，倒是把馬廄裏的人吓了一跳。

馬廄裏有人醒着，還有人躺在地上睡着，醒着的人看到了蘇明瑟過來都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縮起脖子，但是再仔細一看是沒見過的人，這些人才沒那麽害怕，可依舊沒放下戒備心。

蘇明瑟看了眼這群人，鬼使神差般開口道：“我帶你們出去吧？”

這些人沒敢說話，倒是剛才的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說：“真的麽？娘，這個大哥哥真的是來帶我們走的！”

他娘給了這小孩兒一巴掌，讓他安靜點兒。蘇明瑟見沒人搭理自己，又問了一遍：“你們真的不願意走麽？”

小孩兒想走，可是怕自己母親，只能希冀的看着蘇明瑟，倒是他娘一直低着頭，什麽話都不說。

蘇明瑟都快急死了。

這群人也就只有兩個看着的，這夜裏也沒人過來，他們就算是逃跑了，一時半會兒的都沒人會發現好不好！

怎麽就這麽死心眼連跑都不跑了？蘇明瑟嘴角一抽，問：“喂，你們真不想走麽？”

馬廄裏一個瘦弱幹枯的中年男人眼珠子一直咕嚕嚕的轉，聽到蘇明瑟這麽說爬起來就往外沖，蘇明瑟愣了一下，心說這人反應這麽大？緊接着就看到這中年男人跑到那兩個看管他們的人旁邊，搖醒了其中一個人，說：“有人、有人要帶我們跑！”

什麽？蘇明瑟快要罵人了，心說她這是救人呢怎麽還有人好心當成驢肝肺呢！還告狀？可真是太厲害了！這麽想着，蘇明瑟手裏也沒閑着，趁那個被搖醒的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把手裏的石頭砸上去的這個人立刻被砸暈了。

蘇明瑟小心的過去，盡量不驚醒另一個人，把這個男人拎回了馬廄。

這人雖然已經到了中年，但是因為身形太瘦弱的原因，體重根本就不是太重，而蘇明瑟這段時間又好吃好喝的養着，身體好，自然也就能直接拖動這個人。

這人被拉着往回走還不老實，手腳并用連蹬帶踹的想要掙脫，蘇明瑟瞪了這個人一眼，舉起手上的石頭威脅道：“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這石頭下一個砸的就是你！”

這句話說出來這個人才不鬧騰了。

蘇明瑟把他扔回馬廄裏，經他這麽一鬧騰，蘇明瑟也沒有剛才那種好脾氣了，直接簡單利落的說：“誰想走的跟着我走，不願意走的就留在這裏吧！我不管你們，不過要是有人敢告密，我就算被抓回來也得先收拾他！”

馬廄裏的人大概是被山匪打怕了，聽蘇明瑟這麽說吓得一起往後縮了縮。一個應聲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