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勸解

她醒過來李滁當然是最高興的一個，當下也顧不得別的，上去就跑過去抱住劉娘子的脖子喊道：“娘，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

趙大夫慢條斯理的收起自己的銀針，又給劉娘子把了脈，道：“沒什麽大事了，只不過是有些氣急攻心，這兩天別再生氣，好好休養着就能好了。”

劉娘子雙眼無神的躺在床上，也不應聲，只是呆愣愣的看着李滁，直把李滁看的害怕起來，劉娘子才一把抱住他開始痛哭。

那哭聲低沉嘶啞，悲痛欲絕，李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看着自己的娘親哭的傷心，他也跟着哭起來。

母子倆抱頭痛哭的景象看起來還是非常可憐的，屋裏幾人有些不知所措，不了解到底怎麽回事的情況下，她們就是想勸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蘇明瑟倒是知道事情經過，只不過這種事情她一個外人也沒有什麽勸慰的立場。

蘇繡這段時間經歷的事兒多了，也多少能看出點兒什麽來，她湊到蘇明瑟身邊，悄聲問道：“二姐，這劉娘子是不是受什麽委屈了？我怎麽看她哭的這麽慘呢……”

當然是受委屈了，還是受了大委屈。蘇明瑟給蘇繡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別問，然後上前把正在痛哭的母子倆分開，道：“行了，先別哭了，這事兒已經發生了，再怎麽哭都沒用，還不如想想應該怎麽解決的好。”

劉娘子低垂着腦袋，頭上绾着的發髻經過這一番折騰也已經散落下來，松松散散的垂在肩上。趙大夫尴尬的咳嗽兩聲，道：“蘇掌櫃，你還是先讓人給劉娘子好好的梳洗一下吧，她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頓了頓，趙大夫才說出一個詞，“有些不太好看。”

蘇明瑟身為一個女孩子看到劉娘子的樣子當然不覺得有什麽，可趙大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古董，肯定是受不了這種情形的。蘇明瑟笑笑，讓陳杏帶些丫鬟給劉娘子好好的梳洗打扮，她領着蘇繡陳文，和趙大夫一起出了房間。

曾經蘇大江受傷的時候蘇明瑟也是穿着女裝去過回春堂的，只不過後來趙大夫看到蘇明瑟的男裝裝扮也沒說什麽。蘇明瑟心裏感激他替自己保守秘密，付完錢順便給趙大夫塞了一包酥油鮑螺，還說：“這次的事情多謝趙大夫了，下次趙大夫若是得空來茶樓聽書，茶水點心全免費！”

趙大夫行醫幾十年，什麽樣的事兒都見過，此時聽蘇明瑟這麽說也明白她的意思，把那點心放進自己的醫箱裏，捋着山羊胡子寬厚的笑道：“蘇掌櫃這話就客氣了，人生在世誰都不容易，能幫就幫着點兒，幫不上忙也不能給搗亂不是？”

送走趙大夫，蘇明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松了口氣。剛才趙大夫話裏的意思明顯是不想把她的事兒說出去，這樣一來蘇明瑟也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她讓陳文去忙年貨的事兒，蘇繡則是回房間去接着刺繡。

劉娘子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幾個丫鬟拿着梳洗用具出來，說是劉娘子還在哭鬧不止，怎麽勸都勸不住。蘇明瑟無奈的搖搖頭，起身親自去看。

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劉娘子一時半會兒的也沒辦法從中走出來。蘇明瑟進屋後見她一直傻傻的和李滁在那裏對坐，李滁也被吓得不敢說話，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慌亂。蘇明瑟心道造孽。

要是劉娘子只是一個人的話，那她這麽頹廢也就頹廢了，可是她身邊還有個李滁呢！李滁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是三四歲，剛開始懂事的年紀，之前又在匪山上遭了那麽久的罪，心裏指不定有什麽陰影呢，現在劉娘子再這麽一哭一鬧，估計李滁的心理陰影也加大了吧。

只是這樣下去也總不是個事兒，劉娘子總會是要活下去的，一直這麽陰陰沉沉的想什麽樣子？蘇明瑟上前把李滁從大通鋪上抱下來，讓他出去找個地方玩兒，然後關好門，問：“劉娘子，你就打算這麽下去了？一直關在屋子裏哭哭啼啼的有什麽用？你家李滁還那麽小，你想過他以後該怎麽辦麽？”

Advertisement

劉娘子一直雙目無神的盯着床上的被褥，仿佛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只不過在聽到李滁的名字時手指動了動。

蘇明瑟見有門，再接再厲道：“李滁年紀還那麽小，你要是不管他，以後他要怎麽活下去？難道要賣身為奴麽！”

說道這裏劉娘子才反應過來，她像被針紮了一樣喊了聲：“不！不行！我、滁兒要念書的！不能給人家當奴仆！他還小，怎麽能受那份罪！”

有反應就好，有反應就代表她還有挂念着的事。蘇明瑟松了口氣，接着勸道：“那你就不能這麽下去了，趕快起來吧，吃點兒東西，想一想以後應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啊。”劉娘子說完那句話後，眉眼都低垂下去，整個人都像是脫力了一般，用一種蘇明瑟無法理解的悲涼眼神看着她，“娘家肯定是回不去了，我一介女流，又沒有什麽家産，以後可要怎麽在城裏生活下去啊！”

“只要活着就總有辦法的。”蘇明瑟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屋子裏的尖銳物品都收起來，以免她一時沖動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然後遞給劉娘子一條手帕讓她擦眼淚，“城裏的陳娘子你知道吧？她剛開始的時候那境況還不如你呢，現在人家不也活的好好的？”

“可，可我和陳娘子又不一樣。”劉娘子接過手帕，用手指攪着道，“陳娘子、我怎麽能和陳娘子比呢？她家裏有銀子，又有父兄幫襯，我只有一個老娘……我，我還沒回去看我娘一眼呢！我娘一個人在家，她一定還不知道我的事兒呢！”

說着又開始捂着臉哭。蘇明瑟嘆口氣道：“陳娘子的父兄根本就沒有幫過她。劉娘子，依我看，你要是想你娘了可以回去看一眼，可你不能這麽回去啊，你娘年紀應該也很大了吧？你這麽回去她真的能受得了刺激？”

這個時候的人普遍在十幾歲的時候就結婚生子，一般來說陳娘子這個年紀，她的父母應該也就只有四十幾歲，可是古代人生活條件不怎麽好，老的也快，能夠活到六十歲的就算是長壽了，四十歲的人也能算得上是老人家了。

劉娘子哭個不聽，抽噎着說：“我原本是想着，就算不能回夫家，能把滁兒送回去也好，可是他們、他們居然連滁兒都容不下了，我又沒有兄弟撐腰，只能任由那負心漢和那他那外室欺負！”

“撐腰可不能光靠別人啊。”蘇明瑟道，“你自己立不起來，就算有人給你撐腰又能頂什麽用處？若是自己厲害，也不必需要別人撐腰了吧？”

這番話說出來，劉娘子愣了一下，低頭沉默了半晌，抽噎着道：“可我一介女子，現在又被夫家趕出來，要怎麽才能給自己撐腰啊！”

“那就看你自己的了。”蘇明瑟笑道，“陳杏和歸燕也都是女孩子，她們在這裏不也一樣過的好好的？你也別自暴自棄了，想想怎麽把日子過好才是。否則你家滁兒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你說得對，就算是為了滁兒我也得好好的。”劉娘子咬着牙，發狠一般說道，“以後日子長着呢，李青綱那惡賊作惡多端，定會有報應的！”

李青綱就是劉娘子的丈夫，劉娘子提到他都憋着一口氣，說完後順了一下胸口，擡頭看向蘇明瑟：“這位……”

“我姓蘇，是這裏的掌櫃，你叫我蘇掌櫃就好。”蘇明瑟給她倒了杯水，笑嘻嘻的道。

劉娘子把水杯端在手裏暖着，也不喝，只問：“蘇掌櫃，你之前說我們能留在這裏，每個月都有月錢對不對？”

“是啊，留在這裏簽了合約做事也能算是一條生路，總比在外頭受苦強啊。”蘇明瑟起身，拍拍劉娘子的肩膀道，“要是能好好的，誰願意天天颠簸受苦呢？”

劉娘子把水杯攥的緊緊的，臉上的表情無比糾結，就這麽思考了半天，最終仿佛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咬咬牙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蘇掌櫃，我和滁兒兩個已經沒有別的活路了，我娘的身體也不好，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我就在你這兒，以後當牛做馬都可以，就是勞煩您好好的看管滁兒！以後……以後滁兒就托給您了！”

這樣子就像是馬上要上戰場的士兵一樣。蘇明瑟忙把她扶起來，說：“滁兒還是要靠你自己照料，畢竟誰都不能代替得了他的親生母親啊。”

劉娘子眼裏含着淚水，強忍着不讓它掉下來，點點頭道：“好、我聽掌櫃的話，只是那李青綱實在是欺人太甚！他原本就是靠着我家才能開得起酒坊！沒想到到了現在，他居然敢這麽對我！”

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劉娘子嫁給李青綱的時候也以為他是個憨厚老實的，覺得下半輩子可以依靠着他生活下去，可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幾年，這李青綱就能幹出殺妻滅子的勾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