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看誰先讓步
無論是肖靈還是沈長老,在這種情況下都是不可能輕易退讓的。
于是許雲在長嘆了一聲之後,咚地一下,就當着衆人的面直直跪在了地上。
肖靈:“……”
沈長老:“……”
衆人:“……”
“師叔。”許雲道,“阿靈是我帶回來的,我有責任為他承擔他所犯下的過錯。如果您一定要責罰,就責罰我吧。”
“你、你、你……”沈長老渾身像抖篩糠一樣抖了老半天,也沒“你”出一個所以然來。
“同樣的……阿靈。”許雲又道,“無論是師叔還是師弟,都是我的家人。我沒能在帶你回來之前就為你打理清楚,導致他們誤會了你,進而冒犯了你,這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我。”
為什麽眼前這個人能一次又一次做出在他理解範圍之外的舉動?肖靈僵在原地,懵了好半晌,嘴型變了好幾次,最後冷哼出一聲,“你愛跪就跪,關我什麽事!”
像是在附和他一般,沈長老狠狠一甩衣袖,順便拉住正準備撲過來扶起師兄的祁愛白,“宗門的顏面就這樣被你丢得幹幹淨淨!好、好啊,既然你想要跪,那麽在這個孽畜被趕出宗門之前,你就不用起來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跪到幾時!”
這話雖然說得狠厲,但無形中已經是将他先前那條件又往後撤了一步。
“哪裏用得了這麽麻煩。”肖靈也恢複了先前的冷酷之色,嗤笑一聲,“本來也沒人稀罕你們這個破宗門!”說罷就擡腳想往外走去。
“阿靈。”許雲在他身後幽幽道,“雖然我願意為你跪在這裏,但是一旦你出了宗門一步,我還是會把你抓回來。”
肖靈步子猛地一頓,回過頭,咬牙切齒,“你當我怕你?”
“我又不會傷你,你何必要怕我?”許雲微笑。
于是肖靈縮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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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自認為并不害怕對方,而且臨陣退縮也實在是很丢臉的一件事,但是他想了想,覺得如果自己當真無數次跑出去又無數次被捉回來的話……好像會比現在還要更丢臉一點。
随後肖靈回了客房繼續睡他的覺。沈長老也遣散了衆人,拎着祁愛白離去了。
只有許雲,還一個人默默地跪在那兒。
這一覺肖靈睡得并不十分踏實——好吧,其實這很正常,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踏實睡過了。
接近黃昏時他便起了身,坐在床沿看着窗外那個依舊跪在那兒的身影,覺得心中莫名地煩躁。
許雲這一跪完全打亂了他的步調,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惡人——當然他本來也确實就是個惡人——但以前他至少是問心無愧的,不會像這樣,明明知道自己沒有錯,卻又覺得自己好像還是有哪裏做錯了。
什麽一宗之主的威信,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尊嚴,那個男人當真就一點都不在乎嗎?
一陣敲門聲傳來,打斷了肖靈的思緒。
他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房門打開,有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女孩抱了桶熱水進來,放在房內,又顫顫巍巍地向肖靈行了個禮,随即退了出去。
肖靈想了想,才想起這應該就是先前許雲提過的侍女。
一個澡泡下來,桶裏的水泛出一層血色,讓肖靈自己都暗自咂舌:這些天着實是不修邊幅過了頭啊。
前面的十幾天自然不消說,沒那個資源也沒那個心情,後來被許雲拖來的一路上也是風塵仆仆的,能睡個覺吃個飯就不錯了,哪裏還顧得上洗漱。
等到他收拾清楚,走出門去,連許雲都驚嘆了:“原來你還是個孩子!”
“……信不信我直接把那桶水抱來潑你一臉?”
許雲笑了笑,十分自然的問道,“你今年多大?”
“十七。”
“原來只比愛白大了一歲。”許雲道。
“那個煩人的小鬼。”肖靈皺眉。
“其實愛白是個好孩子,就是被慣得狠了。”許雲笑,“吃點虧也不錯。”
“在你眼裏還有不‘好’的人嗎?”肖靈冷笑一聲,懶得就這個話題多糾纏,直接問道,“你究竟想跪到幾時?”
“跪到他們願意認同你為止。”
“那你還是跪到天荒地老去吧。”
“沒那麽難的,阿靈。”許雲勾起眼角眉梢,讓這句話顯得十分溫和,“只要你願意跨出那一步。”
……真是莫名其妙,他們是不是認同我,關我邁不邁步什麽事?又沒誰稀罕他們的認同。
肖靈轉過身,留下一個不屑的背影,“還是賭賭他們有多心疼你吧,說不定沒幾天你就能逼得他們讓步了呢。不過這招對我無效,無論你怎麽樣,我都是不會關心的。”
到了第二天,許雲依舊在那兒,沒有動過。
祁愛白倒是跑過來勸了他好半晌,差點哭給他看,但是許雲不為所動。
後來祁愛白只得又跑去勸自家師父,而沈長老也硬是咬着牙不肯再退一步。
許雲就這樣跪了好多天。
幾天裏,所有的宗內事務都是由別人交到許雲手上,等他跪着處理好,再喚人來取走。需要有人去出面的,也是由幾位長老頂替。
肖靈更是從那晚之後就一直冷眼旁觀。
三方都杠上了,只有祁愛白依舊跑來跑去勸這勸那。
大約第五天左右,祁愛白終于找上了肖靈。
肖靈靠在床頭擺着架子,“有何貴幹?”
祁愛白紅着眼眶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咚地一聲就跪了下去。
肖靈出離憤怒了:怎麽你也來這招!
“那天是我的錯,對不起,我知道都是我錯了!”祁愛白這次真哭出來了,眼淚稀裏嘩啦的,“我求求你了,去勸勸師兄吧,他不能再那樣了!”
肖靈無奈,“你以為我沒勸過?”
祁愛白擦了擦眼淚,不發一言。
肖靈看清他眼底閃過的那抹怨恨,冷笑一聲,“如果你來道歉只是為了讓我退讓,那你還是滾吧。”
祁愛白深吸一口氣,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沒當場發作,咬着牙道,“好,好,你讨厭我也沒關系,反正我也讨厭你。但是師兄……師兄他全是為了你!你就算不記這個恩,也總該好好記得,師兄并沒有欠過你哪怕一絲一毫!”說罷起身拍了拍膝蓋,氣沖沖地走了。
肖靈看着他的背影,皺着眉道,“和我說這些幹什麽,又不是我求着他跪的,真夠可笑。”
就算許雲直接跪倒膝蓋爛掉,又關自己什麽事?
雖然這麽想着,肖靈還是默默算了算日子。
他曾守在天痕山莊山門口十四天,僅僅是狀态變得糟糕了一些。
但當時并不是像這樣不吃不喝還一直跪着……許大掌門這樣,大概至少能撐個五六天吧?
人算不如天算,這天晚上突然刮起了好大的風,吹得樹都倒了幾棵。
于是肖靈趁夜半無人又出了門。
他眯着眼站在許雲身後道,“你現在狀态比我還糟糕了。”
許雲笑了笑,沒說話。
“我這個時候再走,你總該攔不了我了吧?”肖靈又道。
“你可以試試。”許雲開了口,聲音沙啞得有點過分。
肖靈皺了皺眉,又冷笑一聲,“哼,我還想看看你到底能硬撐到什麽呢。”
“是了。”許雲道,“如果你真想走,現在就不會來和我說。”
聽到此話,肖靈只覺得這人真是越發可惡了,心中氣悶得慌,撂下一句“那我拭目以待”,便暗暗下定決心再也不管。
回房的路上,肖靈感到有雨滴落在身上。
他皺着眉,對自己說:不就是下雨嗎?深秋了,很正常。
結果淩晨時分,肖靈被響動吵醒,向外一看,竟然是下起了冰雹。
他呆呆在床上坐了會,看到祁愛白火急火燎地拿着一把傘從院外沖了進來,卻又被許雲推開。
肖靈下了地,在房內晃來晃去自顧自轉悠了好多圈,再往外一看,祁愛白竟然還沒能成功将那把傘給撐到許雲頭上。
這個戰鬥力只有五的渣!
那個腦子裏長了釉的白癡!
肖靈一咬牙,出了房門。
祁愛白正在那裏舉着傘急得團團轉,看到肖靈,一愣之後立馬護在許雲身前,“你想幹什麽!”
肖靈鄙視地看着他,道,“叫你師父過來。”
祁愛白一愣,“憑什麽?”
“愛白。”許雲強撐着氣力低聲道,“按他說的做。”
“……哦。”祁愛白這才離去。
很快沈長老就到了——就像是一直守在附近似的。
他臉色十分難看,“孽畜,你又想做什麽?”
肖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許大掌門,嘆了口氣,道,“自斷經脈,實在是不可能的,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如何。”
沈長老聽到前半句險些發飙,聽完後半句才緩和過來,冷哼道,“你想怎麽個各退一步法?”
“自封經脈。”肖靈道。
沈長老神色微動:反正他也只是怕這魔頭仗着武藝為所欲為而已,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他并未同意,“就算自封經脈,你也能解開。”
“要解開只能有兩種方法。正常解開需要至少兩個時辰的水磨工夫,如果在你們宗門內還讓我辦到了,只能怪你們太廢材。”肖靈冷笑着說完這兩句,趕在對方翻臉之前繼續道,“其二就是強行沖開了……輕則多處內傷,重則經脈逆行直接斃命,我可沒那麽傻。”說完他一攤手,“所以你們還有什麽要怕的?”
有弟子發現了這邊的狀況,漸漸地四周又聚集起了一些人,都擔憂地着許雲,又緊張地看着沈長老。
沈長老神色不住變幻,半晌後冷哼道,“就算如此,我又憑什麽相信你會遵守約定,真的自封經脈?”
肖靈挑着眉,看了他一會,然後笑着伸出手,掐住自己的手腕內側,狠狠一抖。
一口鮮血猛地從他喉間噴出。
“阿靈!”許雲大喊着想要起身,卻支撐不住,反而往地上倒去。
“掌門!”衆人急忙沖了過來,架着許雲就往房內送。
肖靈被撞倒一旁,默默擦幹淨嘴角的血跡,靠在牆邊自行調息。強行封住經脈,又讓他受了不小的內傷。
吵吵鬧鬧地好一會兒,衆人終于将許雲推進了房,又請來郎中,院內總算是安靜下來。
然而沈長老還站在原地,神色複雜的看着肖靈。
“還有何貴幹?”肖靈笑着問。
他現在內力全無,無法自保。一旦對方翻臉,他将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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