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39·質疑
許雲坐在書房內,毫不意外地看着眼前四個人。
玄劍宗這一代的核心弟子——其實照理來說應該是上一代,只是這一代的掌門許雲至今沒有收徒,所以這群人的輩分依舊沒有變動——除去外出的五名,除去已經逐出的梁雨燕,除去祁愛白,再除去永遠都在閉關的大師兄趙良,剩下的都在這兒了。
“周師兄,王師妹,陳師弟,吳師弟。”許雲在當上掌門之前的排名在第四位,上面有三位師兄,其中一名正在外游歷,“你們難得一齊來找我……是為了梁姑娘的那件事嗎?”
梁姑娘——這個稱呼讓四人臉上都不是太好看。
“掌門你實在是雷厲風行。”那陳姓弟子數年來與梁雨燕的關系一直不錯,此時第一個站出來道,“梁師妹拜入山門至少十年,我們都熟悉得不得了,但你有一天居然突然就說她不再是我們的師妹了……這讓人怎麽能接受得了呢?”
“這件事我也十分痛心。”許雲道,“但我也只是按規矩行事而已。”
四人齊齊腹诽:你痛心個鬼。
相比許雲在一般弟子中所留下的好印象,這群核心弟子對那他這個掌門,其實是以不滿居多的。
說是不滿,其實根源是不服。
當年前代掌門突然退位時,其實他們都是有資格競争這個位置的。之所以最終是許雲繼承了掌門之位,是因為他在那場以實力說話的比鬥中戰勝了所有對手。
若僅僅是如此,他們也只能承認自己實力不濟。
但不同于那些後入門的弟子們,這個現在看來一臉公正嚴明大義無私的許掌門當年是什麽模樣,他們清楚得很。
冷心冷面、不知進退、蠻不講理、棱角分明。
在剛剛入門的第一年,許雲就幾乎将他所有能得罪的人都給得罪遍了。
“按規矩行事?”王師妹笑道,“昨天的事情,梁師妹已經和我說過。我聽完之後還吓了一跳,只當是一向公正不阿的掌門竟然也有了私心。結果到了今天,你要告訴我們你只是按規矩行事嗎?”
“如果師妹你真的從梁姑娘口中聽到了所有事實,又怎麽會提出這種問題。”許雲淡淡道,“她以下犯上,欺辱本門長老候選,故逐出宗門,自然是按規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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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辱?這話未免過于言重……”
“她昨天以切磋為名欺瞞在前,以暗器毒物坑害在後,難道還不是欺辱?”許雲反問。
王師妹被駁得難堪至極,不知再該說些什麽。
她身旁的吳師弟笑了一聲,“師妹你還不明白嗎?梁師妹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在掌門決定為本門再添加一個核心弟子、長老候選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許雲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
“周師兄。”吳師弟望向了這房中排位最高的人,“你怎麽看。”
周老二聞言皺了皺眉:今天這場他原本是不想過來攙和的,只是昨天梁雨燕在他那裏嘤嘤嘤哭了小半個時辰,哭得他頭疼,才實在拗不過來了這一趟。
但既然被問到了,他也不得不開口,“掌門,核心弟子入門并非小事,長老候選的選定更不是小事。這麽大的事情,我們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聽過?”
聽到這個問題,另外三人都炯炯有神地看着許雲:周師兄果然不愧是師兄,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重點。
許雲卻只是看了他們一眼,輕輕巧巧地就繞了過去,“确實不是小事,但這兩件事我和兩位長老都同意了,沒有還得知會核心弟子們的必要吧。”
這是大實話,卻大大地駁了眼前四人的面子。只不過,他們今天既然來了,許雲本來也沒打算給他們留面子。
周老二的神色也不好看了,“那你故意壓後他的入門大典,又要怎麽算?”
“宗門內從來沒有過關于入門大典舉辦時間的嚴格規定,向來只憑各人方便。”許雲道,“就算再多延後三個月,也不違背宗門律令。”
“宗門律令、宗門律令。”王師妹不陰不陽地笑道,“你就只會抓着這四個字嗎?不違背宗門律令的事情多得去了,難道每樣都該做?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少老拿這四個字堵我們。反正你今兒這事,做地就是不地道。”
“對對對!”陳師弟連忙附和。
“如果不提宗門律令。”許雲道,“那便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了。”
“哦?”吳師弟也笑道,“什麽層面。”
“在不違背宗門律令的前提下。”許雲用視線淡淡掃過他們所有人,道,“我是掌門,我樂意。”
四人:“……”
什麽叫能堵得人吐出一口血,這才叫能堵得人吐出一口血。
許雲那過于直白的七個字幾乎将他們給直接秒殺。
他們統統捂住自己的胸口,順了半天才将自己的氣給捋順了。
“你們還有其他問題嗎?”許雲十分陳懇地問。
四人怒視——你都說出那話了,我們還能再說什麽?再說什麽都能把自己給氣死。
許雲手心朝上用指節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那便不送了。”
“哼!”周老二一拍桌面,第一個轉身就走。他只覺得許雲那張臉真是太可惡了,少看一剎那都是好的。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不到片刻就走了個幹幹淨淨。
許雲一個人在書房內,靜靜又多等了好半晌。
“趙師兄現在如何?”他問當值的小弟子。
那弟子回答說:仍舊在閉關。
許雲可不相信他還能閉關。
昨天梁雨燕在那四個弟子的住所挨個哭了半個時辰,最後找去趙良那裏,可是足足哭了一整晚。
許雲想着,再度處理起了公務。
他相信今天之內,趙良一定也會找來。
在許雲正在應對那些核心弟子的質疑的時間裏,肖靈終于翻完了那本《歷任弟子入門大典載歷》。
只是這本書的營養真不大,整個翻完,能讓肖靈留下記憶的只有兩處。
第一處自然是許雲當年那電光石火的一戰。
第二處則是好幾代前的一個人。那個姓尹的家夥,先将挑戰自己的老弟子們都給打敗了,然後又自己挑遍了剩下所有的老弟子,只敗給了最後一個,估計敗因還是體力不支,真可謂是嚣張至極。當然,從比鬥時間上看,他那幾戰比起許雲當初那一戰可都要艱苦不少。
肖靈記下了這個名字,往後翻時也在特意留意。
其後面的兩個新弟子的記錄中還有他毅然挑戰然後毫不留情擊敗對方的身影,第三個弟子直接拒絕了他,再往後,卻是找不出他一點痕跡了。
肖靈好奇極了,決定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人的生平。
然後他扒拉出了昨天許雲交給他的那包弟子服。
解開,換上,竟然出奇的合身。
玄劍宗的弟子服,白為底,黑為邊,面上還壓着銀灰色的暗紋,倒是顯出了一抹莊嚴肅穆之感。
肖靈覺得這身衣服應該和許掌門很搭,卻想象不出自己穿上的模樣。
他在房裏翻了一通,然後不得不嘆息一聲:果然不該指望許雲房裏能有鏡子。
打消了這個念頭之後他再度拿了劍,打算開始進行今天的習武。
抱着要多适應适應現在的衣物,以免入門大典後因為不熟悉着裝而影響發揮的想法,他并沒有換下弟子服。
開了門出去,肖靈卻意外看見祁愛白正在門外猶猶豫豫地踱來踱去。
“有事嗎?”他問了一句,又補道,“你師兄估計還得過兩個時辰才回來。”
“我不是來找他……”祁愛白聞聲便是一頓,連忙邊說着邊擡頭,看到肖靈現在這一身衣裝,卻是愣住了。
這身衣服他曾見無數人穿過,包括他自己。但現在的肖靈還是讓他出了神,只覺得對方的身形被勾勒得無比好看,氣質也是不同以往。
半晌之後,祁愛白才猛地扭開了頭,冷哼道,“醜死個人。”
“……”
肖靈今天心情好,不和他計較。
他很有耐心地再問了一次,“你有事嗎?”
祁愛白猶豫了半晌,又猶豫了半晌,算在之前在踱來踱去的時間,他已經猶豫了接近半個時辰,最後終于一咬牙,走過去将一個小瓶交到肖靈手中,“送給你。”
肖靈瞅着那個瓶子覺得眼熟,“萬毒克星?”
祁愛白豪氣萬丈,“管它是什麽,給你你就接着!”
肖靈搖了搖頭,“太貴重,我不能收。”
這是他第二次拒絕祁愛白的東西了,但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祁愛白這次的應對就遠沒有上次那麽初哥,當即道,“你不收,我就送給師兄,再請他轉交給你,也是一樣的。莫非你寧願讓師兄承我這個請,卻不願意自己承嗎?”
肖靈頗為無語地看着他,“你為什麽一定要送給我?”
祁愛白低聲嘀咕道,“為了讓我能睡個好覺。”
“……”
“不不不,我剛才什麽也沒說。”祁愛白猛地将藥瓶塞到了他手裏,“反正你都喝了一半了,承情就承到底吧,剩下這一半也收好!”
他不會告訴肖靈:昨天回去之後,他看着這個瓶子,突然想起,它曾經塞進肖靈的嘴裏過。
……是的,然後他就盯着這個瓶子興奮了一整晚。
他忍不住浮想聯翩:如果以後自己也中了毒,也要含着這瓶口,那豈不就相當于……
……
真是太猥瑣了!他不能這麽猥瑣!
所以為了避免他做出更猥瑣了事情,他一定要把這個瓶子給送出去。為了避免別人會一不小心也做出那麽猥瑣的事情,他一定要将這瓶子給送到肖靈手上。
當然,這個事實他是死都不會說出來的。
看到肖靈還在猶豫,祁愛白急道,“你如果不收,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肖靈一愣,“你這是……想要和我做朋友嗎?”
肖靈有點觸動。已經十多年了,他還真沒有過半個朋友,說來也很是寂寞。雖然現在和許雲在一起,他表面上對這些事情毫不在意,但聽到祁愛白這句話,心底還是高興得很。
他道,“我一直以為你會記恨我與你師兄在一起。”
祁愛白聞言情緒低落下來,卻還是道,“你和我師兄……我确實非常介意,但……我、我對你是真心的!”他猛地豁出去了,決定不顧一切先表明自己的心意再說,“我對你的感情與師兄無關。就算你會一直和師兄在一起也沒關系,我願意一直陪着你。”
肖靈十分感動:真是個好孩子啊!
他當即握住了祁愛白的手,“好,我就交你這個朋友!”
“呃……”祁愛白高興之餘,不知為啥,總覺得這個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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