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49·酒後
許雲坐在自家那處院落裏,默默在石桌上刻下一道杠。
他每天逮完了兔子就會在這裏來刻杠。
算上今天這條,石桌上正好的杠杆們剛好有八條,擺在一起整整齊齊。
許雲默默地數着那些杠杠:
前天阿靈沒有回來找我,昨天阿靈沒有回來找我,今天阿靈也沒有回來找我,明天阿靈……
他很哀傷地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經被抛棄了。
好吧,被抛棄就被抛棄吧,也不知道小師弟現在已經找到了肖靈沒有。
許雲越想就越覺得坐立不安。
他最近坐立不安的時候比起以往明顯增多了,每次只要一個人安靜下來就覺得燥的慌,簡直就像是得了狂躁症一樣。
玄劍宗的弟子們對于許掌門現在的模樣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反正他原本也沒有多正常,現在也不過是更不正常了一點。
弟子們唯一困擾的是,每當許掌門狂躁起來,他便只會去做一件事——逮兔子。
這幾天下來,玄劍宗簡直鬧了兔子荒。
就連弟子們打招呼的方式都變成了:“今天你看到兔子了嗎?”“沒有,連根毛都看不到了。”
但哪怕如此,兇殘的許掌門依舊每天都可以不知道從哪個旮旯逮到并掐死許多兔子,并且每天都會被上一天掐死更多。
于是,在一部分受到掌門青睐的弟子們每天都吃兔肉吃到吐的時候,另一批弟子總是不由得擔心——萬一以後再想吃兔肉的時候,兔子已經沒有了怎麽辦?
這對于玄劍宗的吃貨們來說,簡直是不能忍受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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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便有人匿名寫信提出了抗議,希望許掌門能注重一下可持續發展,給兔子們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以便于大家能夠更長久地吃到兔肉。
這封信最終自然是石沉大海了,許掌門依舊每天盡心盡力地逮着兔子。
吃貨們的心,每天都很疼。
他們都在很嚴肅地猜測着兔子究竟是怎麽惹到了許大掌門……莫非是奪妻之恨?
比如現在正受着玄劍宗山門的那名弟子,就正在深刻思考着這個問題。
然後他看到山下正走來一個人。
這個弟子雖然心不在焉,但還是記得自己的職責,立馬就上前去打算盤問。走到跟前仔細一看,他又退了回去,“原來是祁師弟啊。”
守門的弟子開始繼續憂傷起兔子們的命運來。
來人沒有遇到絲毫阻礙地順利踏入了玄劍宗的大門。
許雲将石桌上的杠杠們由前往後又由後往前地數了好多遍,始終還是沒有靜下心來。
許雲起身正準備再去找點兔子,便聽到外面傳來一聲,“祁師弟,你回來了啊。”
祁愛白?許雲一愣。
他現在不是應該和肖靈在一起嗎,還回來做什麽?
究竟是他并沒有找到肖靈,還是他已經帶着肖靈一起回來了?
許雲還沒想出了一個所以然來,整個人便已經即興奮又緊張地沖了出去。
剎那間他已經看到了來人,然後明白自己空歡喜了一場。
“原來是祁姑娘啊。”許雲很不開心地道。
祁愛蓮非常意外。
她認識許雲已經十年了,雖然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但她自認自己對這個人還是有一點了解的。
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許雲臉上流露出這麽明顯的情緒。
“你為什麽又穿小師弟的衣服?”許雲繼續很不開心地問。
祁愛蓮答道,“為了方便。”
“哦。”許雲應了一聲,悶悶不樂地往回走去。
祁愛蓮跟在他的身後,看到他走回了院落,坐回到原處,然後繼續數起桌面上的杠杠。
祁愛蓮:“……”
八這個數字,祁愛蓮一眼就算出,應該是肖靈離開的天數。
她覺得眼前這個許掌門實在是陌生極了,愣了好半晌,然後才開口道,“他現在在祁家,我哥帶他回去的。”
許雲聞言,刷地一下就站起了,炯炯有神地盯着祁愛蓮看了半晌,然後又緩緩坐了下去。
“這樣挺好的。”他道。
“是嗎?”祁愛蓮笑了一聲,道,“哪怕他們正睡在一張床上?”
許雲刷地又站起來了。
片刻後他刷地又坐下去了。
“只要阿靈喜歡。”許雲強作淡定,但音調已經暴露了他受傷的心。
“……”
祁愛蓮覺得自己對于這個男人的認知,應該要刷新一下了。
她曾經一度以為許掌門這個人,城府向來是不差的,就算不說深藏不露吧,至少不會是那種會被她騙得團團轉的蠢人。
這人的智商究竟為什麽突然就降低到這個地步了?
而祁愛蓮更沒想到的是:
她那句本以為只是順口诓騙的玩笑話,竟然真的一語成谶。
時間回到祁愛蓮剛剛離開祁家的那個夜裏。
祁愛白拉着肖靈,扒拉出了被她藏在酒窖裏的幾壇好酒。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機會。”他給肖靈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不如比比我們究竟誰的酒量更好一點?”
肖靈拿起杯子問,“你不是第一次喝酒嗎?”
“是啊。”祁愛白搓了搓手,有點興奮,“你猜我能喝幾杯?”
“看着像是一杯倒。”
祁愛白冷哼,“我看你才像是一杯倒。”
肖靈勾唇一笑,“我現在有內力了,可以用內力将酒勁逼出去。”
“奸詐!”祁愛白拍桌子,“先說好,你可不能真這麽耍詐啊,比試要公平嘛!更何況,喝酒不喝醉有什麽意思。”
肖靈笑着道,“好。”
說完這句,他便一仰頭,将杯中之物全都倒入了口中。
祁愛白在一旁看着有點發愣。
他隐約間覺得,第一次喝酒就這麽狠,好像不太對。
“果然好酒。”肖靈一杯剛剛悶完,覺得沒什麽,于是又開始給自己倒第二杯。
第二杯還沒滿,酒勁就上來了。
肖靈手一歪,酒壇子便向着邊上咕嚕嚕滾了過去。
祁愛白趕忙搶在酒壇子滾到地上之前将它抱在了懷裏,擡頭一看,肖靈已經趁着酒勁往自己嘴裏灌了第二杯。
“等等!”祁愛白急忙又沖到肖靈身邊按住他的手,叫道,“不要這麽急!”
肖靈沖着他笑,“你為什麽還沒喝?”
“我……”
肖靈拍桌子,“不喝不是兄弟!”
“等等……”
肖靈拿起桌上另一杯酒就想給他灌,一個沒對準,險些灌進他鼻子裏。
祁愛白被灑了一臉,趕緊握住了那還剩下大半杯酒的被子,“我喝,我喝!”
肖靈聞言安靜了片刻,盯着祁愛白,發現他還在猶豫,猛地又是一拍桌子,“喝啊!再不喝我灌死你!”
“我喝,我馬上喝。”祁愛白邊将那杯酒往嘴裏倒,邊淚流滿面。
他已經發現,拉着肖靈喝酒好像是一個錯誤。
酒一入口,祁愛白一張臉就皺成了一朵花:為啥都說這玩意美味?又苦又辣的根本忍不了啊!
但有肖靈在一旁盯着,他雖然痛苦,還是硬逼着自己将那大半杯全部喝光了。
然後他一擡頭,看到肖靈已經撈回了那個酒壇。
“等等!你別再喝了!”祁愛白連忙撲過去想要阻止。
肖靈将他摁在了桌子上,望着他一笑,然後挑起他的下巴,将那壇酒擱在他的嘴邊就往裏灌。
“唔……”祁愛白真的要哭了:我剛才明明就喝了,你為什麽還是要灌死我!而且根本就掙脫不了!
就在祁愛白以為自己會被直接嗆死的時候,肖靈終于拿開了酒壇。
祁愛白按着脖子不停咳嗽。
剛才那一下,他少說被灌下了小半壇。
而肖靈正将那剩下的大半壇往自己的肚子裏灌。
祁愛白撲上去想要重新奪下酒壇,被肖靈一把推開,撞到了身後的椅子,腰都快被撞斷了。
祁愛白揉着腰,發現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是。
好消息是他自己的酒量比原本所想象的要好很多。
壞消息是……肖靈已經瘋了……
祁愛白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肖靈将那壇酒給幹光了。
肖靈歪着頭想要找到第二壇酒,剛走了兩步,突然就往地上一摔。
祁愛白剛準備撲過去扶,就見肖靈已經自己起身了。
肖靈靠着牆坐着,抹了把臉,突然開始哭。
……是的,哭。
祁愛白第一次見他哭,吓壞了,趕緊跑過去想拉他起來。
肖靈抓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也給拉到了地上,然後撲在他的肩膀上就開始繼續哭。
“你別哭,快別哭了……”祁愛白小聲勸了勸,見沒有效果,幹脆咬了咬牙,将肖靈整個人抱在了懷裏。
雖然他的肩膀薄了點,在這種時候,還是可以借給對方靠一靠的。
肖靈在祁愛白的懷裏哭了很久。
他邊哭,邊小聲喚着什麽。
開始是爸爸媽媽及姐姐,還有一個陌生的名字,應該是他弟弟。
他喚了他們許久,但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半晌後,他或許是想起自己已經永遠不可能得到家人們的回應了,于是停止了對他們的呼喚,而開始不住地喚起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許雲,許雲,許雲,許雲,許雲……
祁愛白在邊上聽着,覺得心裏難受極了。
“阿靈,我在你的身邊,我會陪着你的,阿靈。”祁愛白抱着肖靈,在他耳邊小聲地說。
這個稱呼,他很久以前就想這麽叫了,只是一直不敢。
“你為什麽始終不叫我呢,阿靈,如果你叫我,我就能回答你了。”祁愛白松開手臂,伸手擡起了肖靈的臉。
肖靈整張臉都哭得濕漉漉地,看着祁愛白,但視線卻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你始終,還是不需要我嗎?”祁愛白問。
肖靈沒有回答,他壓根就沒有聽清這個問題。
祁愛白将肖靈摁在牆上,看着他因為沾染了酒水而顯得比平時還要鮮豔的唇,湊上前去,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早就想這樣做了,只是一直不敢。
肖靈向後退了退,對這種碰觸顯出了一點排斥。
但哪怕僅僅只有一瞬間,那抹還帶着酒味的柔軟觸感已經徹底引爆了祁愛白心底的那團火。
他撲上去,将肖靈的雙唇含在了嘴裏,狠狠吸吮着,用牙齒不住啃咬,伸出舌頭來回舔弄。
祁愛白想要用舌頭耗開肖靈的齒門,想要狠狠扯開肖靈的衣衫,然後……
等等!
祁愛白猛地推開了肖靈,往後退去,然後蹲下來抱住了頭。
他這是在做什麽?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不,不能這樣。這會徹底毀掉他和肖靈之間的友誼。
就算只是這種他其實并不想要的友誼,他也還是想要好好珍惜。
“阿靈……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阿靈……你醒來之後就會忘掉了,你會忘掉的對不對?”祁愛白自我催眠了兩句,擡起頭來繼續看向肖靈。
肖靈的神情和片刻之前并沒有多少變化。
他依舊正看着他,但那視線依舊并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片刻後,肖靈輕聲喚道,“許雲?”
祁愛白苦笑着,搖了搖頭。
他拉起肖靈,将肖靈扶到了床上,然後幫他理好了剛才被自己拉開的衣衫。
祁愛白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下。
他的身體尚未冷靜。
他現在只是在強行克制着自己。
祁愛白轉過身,抓起落在香爐邊上的一個香塊丢了進去,想要用這種方式令自己更快冷靜。
那個香塊和祁家平時所用的有點不同,但祁愛白并未發現。
而在三條走廊之外,幾個下人正清點着前幾天送來祁家的貨物。
這是根據那個曾經的采花賊在監獄裏研發出的成果所制造的第一批樣品。
“咦,怎麽少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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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