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豆腐喜鵲

巨斧敖烈人如其名,性格和他手上的斧頭一樣暴躁剛烈。他不耐煩地轉了轉手裏的斧頭,看郁遲的眼神意味不明,“哪來的黃毛小子!年歲還沒老子鳥大!”

他和郁遲方才打了個照面,怎麽也沒想到竟然只一招兩人就能分出高下。敖烈心中不服,只覺剛剛自己輕敵了,卻也不好意思當着程火幻鵲的面提出再比劃兩下。見到郁遲前他怎麽也沒想到江湖上盛傳的夜修羅竟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就是他一個人屠了一整個慕容家?

程火顯然是這幾人裏地位最高的,他還算有禮,看着跟敖烈幻鵲不是一路人,完全不像是魔教中人。程火笑着抱拳,“閣下便是名動江湖的夜修羅?用了些手段引閣下前來,莫怪。久仰大名,在下雷火樓程火,敢問閣下姓名?”

“郁遲。”

程火一頓,“郁、遲,哪個郁?”

“郁……禦風的禦。”郁遲将姓隐了去,雖然他的名字無人知曉,郁也并非什麽值得注意的姓,但程火着重一問還是讓他隐去了自己的姓氏。

“雷火樓。”郁遲報完了姓名,淡淡重複一遍程火嘴裏的三個字,目光垂下去一點,眼神裏似乎含着不屑,“沒聽說過,這裏你說了算?”

敖烈罵了句什麽話,郁遲不太知道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便轉過去問,“你又是誰?”

程火卻笑了,“看來閣下是看不上我們這小小萬魔嶺。”

郁遲的刀“倉啷”一聲回鞘,他往前走了兩步,當着幾人的面邁上前頭兩級石階,回過身來看着底下的人,緩緩開口,“萬魔嶺這名字是你起的?如今魔教可還記着魔字怎麽寫。”

郁遲沒打算和他見禮,程火也便将手背到身後去。他看着石階上的少年,黑色面具覆着他半張臉,一身黑衣将他襯得真有些修羅意味。他只那麽站着,周遭一切他都漠不關心似的,身上卻有些孤注一擲的堅定,讓程火莫名想到一位故人。

郁遲沒想等誰回答他,他聲音擡高,往空曠崖底散開,“魔教的魔字來自魔羅殿,你們算哪個?”

山崖壁上吊着的火把好像都被他這句話震懾,火光忽地一閃,又猛地重新燃燒起來,萬魔嶺的空曠崖底又亮堂起來。敖烈嗤地一笑,“小子!魔羅殿二十年前已覆滅,你莫不是想說你是魔尊轉世投胎回來,算算時間你這牙都沒長齊的年歲倒是能對上!哈哈哈哈!”

郁遲眼神倏然一冷,“覆滅?誰說的?”

無人接話,郁遲笑意森冷,把江湖正派五大家族的名字放在齒間磨爛了,幽幽火光照得他輪廓分明,明暗都刻在他面上,“正派幾個老賊聯手殺了魔尊,謝永峰的劍在我面前插進我爹胸口,我同謝家仇怨世代不解,魔羅殿覆滅?只要我還活着,魔羅殿就在,只要謝家一日興盛,我便一日不忘血仇!”

“既然魔羅殿還在,魔教,就輪不到別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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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喙心跳地極快,他深深看了一眼站在石階上的郁遲,有瞬間他都快以為謝懷風交給他的這個身份只是一個幌子,其實郁遲真的是這位謝懷風捏造出來的魔羅殿小少主。郁遲眼裏的仇恨仿若實質,他身上燒着不知從哪兒燃起來的執念,青喙相信在場的每個人都沉在震撼裏。

魔羅殿确實有這麽一位少主。

前任魔教教主,魔羅殿的當家人魔尊無比疼愛的孫子,但魔羅殿被剿滅時這位小少主只有不到五歲的年紀,具體是幾歲在場卻沒人記得。他沒死?當初那種情形魔羅殿怎麽可能還留有活物。

過了半晌無人發聲,郁遲又開口,“謝堂風之死和州蒙縣衙可是你們做的?”

郁遲好像并不在乎他們信不信自己的說辭。信也罷不信也罷,他是不是這個少主都沒關系,魔教要的是夜修羅,這個夜修羅身上流着魔尊的血自然更好,不是也沒關系。

程火率先出了聲,“謝堂風不是你殺的?”

郁遲表情冷淡,“不是。”

“哼,我還當謝堂風也是你殺的,還道你有些膽色,想來也不過如此。”敖烈接上了話。

郁遲臉上的表情變都未變,他只在剛剛表明身份時流露出情緒,餘下的時候情緒都很寡淡,敖烈的話好像沒能激怒他。但程火卻猛地睜大了眼睛,他劈掌便往敖烈腳下去,一顆很小的炸藥球随着程火的動作滾了兩下落在敖烈身旁,叫敖烈猛地往後蹿出去,緊接着火光瞬時炸開,威力不大,只是雷光沖天。

敖烈瞪大了眼睛,怒氣直沖上腦門,在炸藥掀起的浪裏大罵程火,“程火!老子平日待你不薄!你怎的為了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對我出手!”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身低低的笑,那聲笑聽得空靈,“蠢貨。”

這聲笑來自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的幻鵲,幻鵲烏發如瀑,一張臉被遮去大半。敖烈和她向來不對付,幻鵲此人邪乎得很,敖烈是個性子剛烈的,最看不慣神神叨叨的東西,他被幻鵲一句蠢貨再次激怒,卻聽見那空靈的笑意再起響起。

幻鵲這次笑得更深,但聽起來卻像是女兒家嬌羞的怯,咯咯的笑聲和她輕軟的聲線并不搭,教人聽了憑空起一身寒意。幻鵲接着開口,“蠢貨,若不是程樓主出手相救,你已成刀下亡魂。”

而石階之上的郁遲斂目,手裏的刀也應聲收回來。随着程火那顆炸藥散去,剛剛敖烈站着的地方竟然生生出現一道極深的刀痕,就連程火的炸藥都沒将崖底的硬石炸出破損,卻是被郁遲一刀劈出一道深痕。

敖烈咬着牙,握緊了手裏斧頭,終究沒再說話。

郁遲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是來幫他們的,他也不在意他們是否信任他。他現在站在這,所有人就該臣服于他,魔教早就該是他的東西,只是這麽多年來他沒收回罷了。

在場幾人心思各異,在敖烈眼裏始終覺得不該将魔教交給這麽一個“外人”,而當今魔教能說得上話的幾個人中卻只有他反對拉攏夜修羅加入魔教。在程火和其他人看來魔教需要這麽一個人,沒有幾人是真的想坐魔教這個教主的位子,這個位子不像正派盟主那般一呼百應,反而是危機四伏。魔教如今式微,再有本事的人也得小心着項上人頭。

“我們費力将閣下引來萬魔嶺,且不論身份或其他,教主的位子禦遲公子若真有意,自然夠格。”程火說道,“慕容家滅門,關州勢力懸空,天殘教已經率人趕往關州。”

程火話一頓,擡眼看郁遲,“如今魔教狀況如何,禦遲公子既為魔羅殿後人,心裏該明白。教主該做的事情,您可得做好了。”

郁遲冷眼看他,“明日啓程關州。”

程火一笑,“是,教主。”

交鋒已過,程火搖身一變卻是像變了個人,帶着郁遲往萬魔嶺裏頭走。萬魔嶺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正是因為這裏彙聚了不少魔教小教,說是小教,實則盡是些被五大家族壓着衰敗到七零八落的。二十年前到現在,江湖正派愈發壯大,而魔教卻是日漸衰敗。

要不是夜修羅,也就是郁遲的出現,恐怕魔教難再有出頭日。這一切好像都是因為郁遲的出現開始有了轉機,夜修羅屠慕容,謝堂風之死,州蒙縣衙,江湖正派因為一個夜修羅的出現走上了下坡路。

雷火樓就是十幾年前創建起來的。

程火在魔教被剿滅了個幹淨的時候開始着手創建雷火樓,實在算是個有魄力有膽色的,也難怪會有如此地位。出乎郁遲的預料,程火實在算不上什麽高手。他看不太出來年紀,一張臉被紅衣襯得氣度非凡,他不管說自己二十幾歲到四十歲郁遲都不會覺得違和。

“我擅長制火藥,本想在謝永峰壽宴混進落日山莊去,在落日山莊埋上一地的炸藥。”

郁遲默了一會兒,好在程火并不知他這沉默是什麽意思,只以為他和謝永峰有殺父之仇,是想親手殺了謝永峰,便道,“好在并未實施。”

程火說完炸藥的事,又好似不經意地,“禦遲公子,禦遲此名是為行走江湖,怕不是真名吧?不知可否告知真名,我對魔尊可是萬般敬仰,只遺憾魔尊尚在世時未能見上他一面。”

郁遲目光動也未動,盯着前方的火光,“魔尊嚴羅,家父嚴尚矜,我名嚴泺。程樓主,可還有別的問題?”

程火哈哈一笑,“嚴教主,未免戒心太高,我自是信你的。你沒必要編造這個身份,若是假的得不償失,不是嗎?”

他笑得暢快,眸裏映着火光。郁遲未多分他目光,跟在郁遲身後的青喙卻心驚,程火不像是魔教中人。這種感覺是很奇異的,不管是天殘教那四人還是敖烈和幻鵲,他們身上都明明白白表現出了同世間違逆的信念,但程火此人,同他相對的時候青喙甚至感覺自己回了落日山莊的大院,他會有瞬間甚至是比瞬間更長的時間,會忘記自己身處魔教。

這是無比危險的信號。

作者有話說:

找不出來東西吃了把幻鵲抓來吃,百度過了喜鵲真能吃,不信你們也去百度(

這章藏了很多線索真的信我!應該還有兩三章謝懷風就上線了真的甜信我!!!好幾天沒乞讨海星了窮得都把幻鵲抓來吃了救救命給點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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