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葡萄

郁遲眼神往茶杯上落,他伸手去接,卻被謝懷風擡臂避開。

他不太懂,怕謝懷風真的生氣,便輕聲道,“你給的我喝。”

油燈裏的火光一跳,謝懷風的手穩穩端着茶杯,郁遲突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他低頭嘴唇往杯沿湊,面對幻鵲那杯茶冷着臉的小教主這會兒耳根通紅,乖乖地引頸去喝謝懷風手裏的涼茶。兩片唇含住茶杯,謝懷風手腕未動,茶水只浸了郁遲一半唇,他抿了一點點,茶杯便猛地撤走。

雙唇下意識跟着茶杯往前傾了一點距離,含着水光,沾着晶瑩。

然後被一個更纏綿的吻捕捉。

郁遲被親得腿軟,腰軟,昏昏沉沉地想謝懷風到底親過多少人。什麽方小姐啊趙小姐啊都往他腦子裏鑽,謝懷風越親近他他心裏越酸,又萬萬不敢開口問謝懷風感情上的事情。郁遲哪兒懂啊,只知道謝懷風箍着他腰的手燙人,親他的唇也滾燙。

他生平第一次接吻是跟謝懷風,第二次也是,他笨拙生澀的技巧師父只有謝懷風一人。那謝懷風是跟誰學的,他第一次接吻時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生澀?郁遲想着想着,委屈混着他根本沒察覺到的惱火,想從謝懷風手裏把主動權搶過來。

謝懷風此時心軟成一片,對謝懷風來說自己此時此刻出現在漳安縣已經是很離譜的事情了。

他踏出落日山莊的那一刻就已經對自己認命了,他擔心郁遲,惦記着郁遲,怕他受傷,更怕他受委屈。落日山莊新上任的莊主,本該為了即将到來的武林大會奔波籌謀,卻抛下一堆正事跑來偷偷探望心上人了。

謝懷風自六歲成為謝家老四,再沒這麽放任過自己,他在心底把“自己”死死壓住,只想着怎麽才能當好謝四。他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會突然出現這麽一個人,讓他屢次、屢次地心軟,把底線後撤,讓“自己”跑出來,怎麽都忽視不掉。

他舌尖猛地一疼,郁遲堪稱淩亂的吻差點磕破他舌面。他掌心死死箍住郁遲的腰,幾乎是下意識地揉上幾下,懷裏的人呼吸立刻亂了一拍,睫毛抖得謝懷風心裏發顫。

再親下去他就收不住了。謝懷風掌心貼着郁遲的腰線一路摸到後頸上去,捏着他後頸把郁遲腦袋擡起來。郁遲愣了一下,站在謝懷風面前,臉上的表情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呆愣,半晌咽了下口水,輕聲道,“四爺……”

謝懷風随口應着,“嗯”了聲,然後端了桌上那杯郁遲只抿過一點的普洱茶喝下去。

冰涼,從喉間一路落入胃,确實能讓人冷靜不少。

“不能陪你,一個月後在穩州舉行武林大會。”謝懷風的聲音同平時或者冷淡或者含笑的時候都不同,含着啞,在夜色裏漫出來無端的撩人。

郁遲心跳地快聽不清謝懷風說什麽,“嗯,不用陪,我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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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天凡……”謝懷風花了點時間平複自己,負手站在窗邊,還沒忘記自己到底是來幹什麽的。他眸裏堆起來的暧昧暗色已經被冰冷取代,聲音也恢複成郁遲熟悉的,“問天凡有一個姐姐,在他爹當天殘教教主的時候問天凡的姐姐被他爹玷污,後來問天凡殺了他爹,當上了天殘教教主。問天凡想和他姐姐成親,大婚當晚他姐姐卻自盡了。”

郁遲眼睛緩緩睜大。

“他和他爹不同,他爹玩弄女子是因為喜歡,他玩弄女子是因為恨。”謝懷風淡聲。

“漳安縣女童已幾乎被他擄盡,天殘教若真占領關州……”郁遲說。

謝懷風站在月色下,他一身黑衣,披着寡淡月光,不像是活生生的人,郁遲半晌沒能聽見他發話。郁遲安靜等着,在他心裏謝懷風早已統領整個江湖,他今晚會去救那幾個女孩全是因為他覺得謝懷風會這麽選,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是更好的選擇,只能去試探着去模仿謝懷風。

“天殘教成功占領關州後勢必會北上去津洲,宋家近年逐漸重商輕武,是魔教最好的選擇。”謝懷風頓了片刻,接上,“宋家還需要試探,魔教和宋家撞上是最好的辦法。”

他視線從窗戶掀開的一點縫隙裏透出去,青灰色的瓦片蒙上一層清冷月光,謝懷風又開口,“你救不了關州,我也救不了關州。如果我是你,我應該不會去救那幾個女孩。”

郁遲站定原地,沒敢看謝懷風,他視線垂着,盯着地面。

他有些恍然,覺得現在正在講話的謝懷風和剛剛親吻自己的謝懷風并不是一個人,一個是滾燙的,活生生的;一個是冰涼的,死氣沉沉的。

“記得州蒙嗎。”謝懷風說。

郁遲身上摹地起了一層冷汗,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謝懷風的話不單單是表面上這樣,他猛然發覺謝懷風和他以為的謝懷風可能并不是一樣的。郁遲嗓子發緊,他捏着拳頭,聽見謝懷風接着說。

“這個天下到底是誰說了算,誰能規定正邪,誰能辨清善惡?有些事必須得讓他們經歷。別把劃分善惡的擔子壓在自己身上,郁遲。”

謝懷風後來又說了點別的,郁遲也聽到了,但是他一整晚幾乎都沒有睡着,全在想謝懷風的這幾句話。我救不了關州,你也救不了關州。如果是謝懷風,他真的不會去救那些女孩嗎?郁遲睜着眼睛看床幔,看屋頂,看窗格,看地上的月光。

他能明白謝懷風的話,他們親身經歷過州蒙,經歷過一方百姓對魔教頂禮膜拜。沒人真的能把天下放在肩上,妄想拯救天下蒼生,将每個人的生死和眼前的每一場災禍都顧忌,郁遲沒這麽想過。但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是哪裏不對,他并不驚訝謝懷風會這樣說,他閉上眼睛,仔細回想當時自己的感受。

他站在原地,渾身發寒,根本不敢擡眼看謝懷風,是因為謝懷風的話嗎,不是。

郁遲猛地睜開眼睛,是因為謝懷風的語氣。那種死氣沉沉的語氣,好像從地底,從最深處傳上來,郁遲不敢擡頭看,他本來就抓不住謝懷風,當時謝懷風給他的感覺更像是随時就要随風飄散。郁遲從床上坐起來,開始後悔自己後來的恍神。

後悔沒能在他離開前再讨一個吻。

半月後将在穩州舉行武林大會的消息第二日就已經傳出來了,落日山莊新上任的莊主并不掩自己的鋒芒,将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

謝堂風在世時謝懷風就有不少的擁護者,這一代的武林帶頭人無疑是謝家,是落日山莊,而落日山莊裏要屬風流劍武功最為卓越。現在謝堂風不在了,大部分謝堂風的支持者會轉去支持謝懷風,而目前五大家族僅剩的其四,柳家自不必說,唐家表面上也歸屬了謝懷風,宋家多年來還能坐穩五大家族的位子全仰仗落日山莊,這個武林盟主謝懷風似乎勢在必得。

唯一的不确定就是魔教。

關州縣衙已經幾日空無一人,問天凡捏了顆葡萄給身旁的少女,讨她歡心似得問,“阿姐,我将這縣衙大院拆了,給我們蓋婚房如何?”

少女顫着睫毛含住了那顆葡萄,舌頭順勢舔上問天凡的手指。問天凡心情好像不錯,過了會兒才将手指抽出來含在嘴裏,暧昧地吮掉指尖葡萄留下的汁水,問,“嗯?怎麽不回答,阿姐不喜歡嗎?”

少女擡起頭來,笑得很柔軟,“天凡喜歡就好,我都喜歡。”

問天凡看着那張臉,溫柔的笑,乖巧的回答。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蹤影,他眯着眼睛,擡手扯住少女的面皮,用力地扯。少女在他手下抖如糠篩,眼眶裏蓄滿了根本無法控制的淚水,卻輕柔地問,“天凡,阿姐說錯話了嗎?對不起。”

“阿姐,你願意和我成婚嗎?”問天凡問道,少女能清晰感知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決定她的生死。

她呼吸越來越快,好像被什麽扼住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因為恐懼落下來兩行眼淚,她不知道問天凡想要什麽答案,更害怕因為自己的回答讓問天凡揭掉這層溫柔的面具,但她沒想到她的恐懼竟然讓問天凡露出近似癡迷的貪戀。問天凡好似落入什麽夢境,捧着她的臉,低低呢喃,“阿姐,你別哭。等婚房蓋了我們就成婚,我愛你阿姐。”

婚房就這麽動工,勞力工人甚至還是鎮子上的百姓。

他們親手掄着錘子,将漳安縣衙一下一下地拆毀。這堪稱荒唐,這大周國的土地上,一縣縣衙就這麽被魔教拆毀,竟然無人敢管。朝廷那邊沒什麽動靜,小皇帝正做他的春秋大夢,只顧着扒着皇位不放,朝廷拿什麽跟魔教抗衡?名将都被派遣到天南海北去吃沙子,還留在穀都的厲害人物也都圍着皇宮保證小皇帝的安全。

夜修羅已經露面了,魔教勢力真的起來了,現在能壓下去魔教的只有五大家族。

郁遲等人在關州已經幾日,收拾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逍遙客,卻始終沒見到慕容家露面。

慕容家的幾處分家,慕容尋死在郁遲手上,一整個家族的血,這等血海深仇,他們沒有不報的道理。青喙站在郁遲身後,低聲說了謝懷風剛遞過來的消息。

“公子,慕容幾處分家已經糾集到一處了,少爺囑咐您多加小心。”

作者有話說:

申請了周二入v!當天會更兩章!所以簡單說下這本應該還蠻長的,有30w+,謝懷風很可能和你們想的不一樣,其實第一卷 是寫郁遲的,第二卷就是寫謝懷風的,都會慢慢寫明白噠!喜歡他倆的不要抛棄他們哦嗚嗚!

無獎競猜天殘教的聖物是什麽(我覺得蠻好猜的,猜對的獎勵一個作者的麽麽噠不想要也得要(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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