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桂花湯圓

萬魔嶺幾人齊聚關州,目的實是借着此次天殘教的勢頭讓魔教正式重出江湖。

當年魔羅殿當家時魔教最盛世,江湖上仰慕魔尊的人不比仰慕仙尊他老人家的少。如今雖然沒落,再起也難,但郁遲的出現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魔羅殿的少主嚴泺尚在人世,夜修羅的身份終于現世,那個以一人之力攪動武林風雲的夜修羅竟是魔羅殿少主。

武林大會在即,這幾日穩州,江南和凜州都在肅清魔教,程火坐鎮關州為魔教收了不少小勢力,大多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花拳繡腿的功夫,空有一顆推翻五大家族自己上位的心,都被程火盡數打發給了問天凡。天殘教想在關州發展,只有熱血沒有腦子的人用起來很順手。

晌午過後來了一行人,說是從穩州來。

郁遲聽了穩州二字投過去視線,半晌又移回來。程火把他擺在這當活招牌,他樂得清閑,聽那幾人說自己仰慕夜修羅,願跟随夜修羅推翻謝家,重振魔教,郁遲面具下的臉沒一點表情。

遠處有些異動,青喙掌心握住腰間的刀,皺着眉看向那邊。

他瞬間的警惕被驚愕代替,手掌握緊又松開,在郁遲耳邊嘆息般叫了一聲,“少主。”

青喙看不見郁遲臉上是什麽表情,那塊黑色的面具将他襯得不近人情。他只聽見郁遲輕輕應了一聲,抱着刀的姿勢未變,好似端正卻帶着些随意地坐在紅木椅子上。

人聲越來越近,程火負手看着,正好叫這幾個穩州來的去試試身手。

武功平平,但對付尋常百姓足夠了。

幾個百姓手裏拿着鋤頭,砍刀,斧子,懷揣着對夜修羅的恨意,帶着平靜已被魔教碾得七零八落的絕望,高高揚起手臂,落下的卻是自己的頭顱。郁遲就這麽看着,他能聽見關州百姓泣血的罵聲,用生命為代價将他永遠釘成罪人。

是他殺了慕容尋,将關州變成這幅模樣,也是他帶領着魔教将關州百姓的幸福生活徹底掀翻。

青喙心底直顫,盡力穩着自己的手不讓他也跟着一起顫抖。青喙不知道郁遲現在正在想什麽,他試着去看郁遲,看見郁遲穩穩坐着,一瞬不轉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想過嗎?他因為私仇殺了慕容尋,現在會變成這樣。

這一切好像都是因為郁遲,若慕容尋尚且在世,關州絕不會有天殘教的一席之地,關州百姓不會經歷家破人亡,親手将自己的女兒送去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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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鬥聲中夾雜了一聲細微的響動,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郁遲卻對這一聲很是熟悉。

他立時站起身來,右手抓住椅背,直接将紅木椅朝前方上空扔去,緊接着一聲爆炸聲炸在空中,火光沖天,燒出來一片紅。火光之下卻還不是結束,幾顆炸藥球接連着落下來,頓時一片混亂的慘叫和吼聲。

“少主!慕容家的人!”青喙的吼聲剛落,郁遲看見一個紅色的影子已經蹿了出去。

青喙和郁遲對視一眼,出去的人是程火!?

郁遲皺着眉,視線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頓了片刻,炸藥炸開後點燃了堆在空地上的木材,火光燒地郁遲眼前盡是熱氣。他扶着樹幹的手有一點不穩,咬緊了牙逼自己去看程火的身影。果然是慕容家的人,郁遲心中瞬定,提氣徑直朝幾人掠去,碎風刀中途出鞘,猛地咬上一人手裏長劍。

就是這把刀殺了慕容尋!

“夜修羅!拿命來!”暴喝乍然間響起,慕容家雖靠炸藥起家,絕學卻也是名震江湖。為首的男子面上隐隐有青色浮起,正是“千面鬼手”慕容尋的招數,強行将體內經脈拓寬一倍,功力也将在短時間內暴漲。但這男子顯然未到慕容尋那般能收放自如,他面上青色漸深,竟然有血開始從眼眶裏流下來!

“大哥!”旁邊的女子見他如此模樣大驚,頓時驚呼出聲,一時走神被程火刺進心口。劍尖只頓了片刻,進而更深地刺進去,直接貫穿女子心髒,血沿着程火的劍滴下來,女子張了張嘴,雙目含恨,皺着眉最後想去拉那男子的衣服。

程火抽出劍來,女子指尖停在半空,終未觸到男人衣角,倒了下去。

但顯然男子已經顧不得旁邊的人是死是活,他身上青筋暴漲,嘴角和眼眶都流下來血跡,一雙眼睛精光閃爍,“夜修羅!你屠我家族,害我關州百姓!今日必要你血債血償!”

慕容尋的影子漸漸同他重疊,那一夜慕容尋眼裏含着輕蔑告訴郁遲,郁雷是個不識時務的懦夫,他死有餘辜。懷着那樣的才華卻龜縮于一間草屋,這種人活着和死了根本沒有死別!

郁遲不認得他口中的郁雷,也就是他的生父。在郁遲出生前郁雷就已經死了,他對郁雷的印象只能由幾句女人的話拼湊出來。

男子手中長劍翻飛,直往郁遲胸口刺來。郁遲刀起,卻猛地被程火搶了先,程火周身裹着不容置疑的氣勢,他那身紅衣好似憑空燒起來,徑自迎着長劍而去。程火不是他的對手,這男子顯然已經準備同歸于盡,周身運轉的功力可能是平時的好幾倍,身體完全承受不住開始崩壞,而程火還是去了!

郁遲心下遲疑,不知道程火是出于什麽目的,他動作放慢,眼睜睜看着兩把長劍對上,程火直接被絞了個幹脆,手腕一軟長劍脫手。果然!程火想幹什麽?

要不要救?該不該救?

就讓程火死在這,雷火樓的勢力直接可以掐滅在這,神不知鬼不覺。

程火為什麽要迎上去?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對手,他曾笑說自己武功一般,更擅制火藥,并非謙虛。

程火肩膀被姓慕容的去勢根本收不住的長劍貫穿,血在郁遲面前漫開。程火肩膀帶着那把劍到了郁遲面前,郁遲用了點心思分辨,他其實是被那朝着自己來的劍被迫帶來了自己面前。程火似一葉極速墜落的枯葉,猛地撞在郁遲身上,長劍貫穿他的肩膀,紮在郁遲胸口。

郁遲再沒有時間猶豫,那點刺痛對他來說微不足道。他右臂猛地揮下,碎風刀摧枯拉朽般的氣勢直接攪着長劍硬生生從程火肩膀抽出去。

郁遲沒開口。

相對于慕容家的幾人他安靜地可怕,他們把仇恨挂在嘴上,遠在天邊便拿出了要你償命的氣勢,而郁遲将仇恨隐在心裏。慕容這個姓是他的死穴,他看着關州百姓的頭顱跌落,看着這個本該由慕容家統領着的地方陷入水深火熱,他死死壓着心底翻騰的悔和恨。

确切來說不是悔恨,只有恨。

他不後悔。郁遲面頰上濺上血跡,他目光含着捉摸不透的冷和沉,一刀、兩刀、三刀,他恨不得将慕容家的人千刀萬剮。他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如果非要這天下來承擔他報仇的罪孽,那就讓天下去承擔!

別想把辨別善惡的擔子背在自己身上。郁遲冷冷看着地上的幾具屍體,握着碎風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有些顫抖,那就交給這天下去辨別。郁遲緊緊閉了眼,血腥味讓他有瞬間的恍惚,仿若回到那個夜晚,他那晚屠慕容家的時候沒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他快死了。

他快死了,所以慕容家必須也得死,有什麽罪孽讓他下了地獄再償還。

但現在他同樣沒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錯事,這世上沒什麽事情是能分清對錯的。

第二日郁遲寒毒發作,程火也受了傷,只留了天殘教收拾殘局,慕容家孤注一擲的襲擊落敗顯然給了魔教一個很好的機會,拿下關州指日可待。

而青喙立在門口,任誰想來看郁遲都說少主吩咐不論是誰都不許打擾。郁遲在裏頭昏昏沉沉疼了足足兩日,青喙不眠不休在門口站了兩日,擋得最多的還是幻鵲。

幻鵲不知道為何對郁遲百般執着,誰都能看出來郁遲對她沒有一丁點興趣,她還是毫不氣餒地往郁遲這裏貼。她身上穿得布料太少,青喙可沒法像郁遲那樣看着幻鵲這幅模樣一直無動無衷,特別是幻鵲進不去門,胸前兩塊白花花的肉貼上青喙胳膊,嬌軟着聲音,“放我進去看看,行嗎?就看一眼,要不,你押着我進去?”

說罷幻鵲兩只手腕抵在一起,柔順地遞到青喙面前,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

青喙面色染了點薄紅,頗不自然地連聲道幻鵲閣主請您自重!

幻鵲被他逗得咯咯笑着,想端給郁遲的桂花湯圓只能便宜給了青喙,“那你替他吃了好不好?我親手煮的,裏面沒毒。”

碗往青喙面前一擱,幻鵲直接跳上欄杆,她足腕上不知何時系上兩串鈴铛,随着她輕巧的身形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謝懷風之前吩咐過青喙,郁遲寒毒發作時及時送信回落日山莊。

青喙跟着郁遲的第一日郁遲也吩咐過青喙,若自己寒毒發作不必告知謝懷風。

一個是他曾發誓生死追随的少爺,一個是自己能從魔教活着出去的依仗,青喙一瞬也沒猶豫,當即将郁遲寒毒發作的時間,地方,當時是個什麽情況通通報給了謝懷風。

謝懷風的回信當晚就到了,大大方方落進客棧裏,這幾日魔教的人見慣了這只鴿子,只當是郁遲有自己的勢力和消息網,并不在意。青喙捏着那張字條犯難,少爺交代自己将郁公子寒毒發作的事情悉數告知,信也是自己送過去的,所以少爺的回信是給自己的還是給郁公子的?

青喙盯着那張字條看了半晌,還是決定打開看看,事關郁公子的寒毒,就算是給郁公子的自己看了也沒關系吧?萬一是給自己的呢,托他好生照看之類的。

青喙打開字條,臉上的表情半晌沒有變化,整個人好像被定住,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猛地合上,睜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氣。他差點被這口氣憋個半死,狠狠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地轉頭看郁遲緊閉的房門,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字條……

好生照顧自己,附贈一吻

謝懷風

作者有話說:

竟然這麽難猜嗎!天殘教只有初代教主是閹人啦,畢竟閹人沒後代,所以後面的就是正常男人啦!所以初代教主的聖物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但問天凡很瘋,他繼位之後換過聖物!

對不起對不起卡文了今天私事也有點多耽誤碼字時間了遲到了好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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