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炒花生

落魚鎮。

鎮上的茶館這幾日生意相當不錯,連着酒樓、食肆等各種開門做買賣的地方都因着三日後的武林大會賺了個盆滿缽滿。賺錢最多的當然還得是鎮上最大的茶館,名叫來去自如。

這名字聽說是當初途徑至此的一位俠客起的,茶館鋪面不小,裏頭也有一番格調,只是光從外頭看——一塊破爛的木板歪歪扭扭立在門口石階上,這木板被風和雨摧殘了不知多少年,依稀還能看清上頭潇灑的四個大字,來去自如——還真是随性!

今日生意也是照常好,甚至比昨日還要好。

茶館老板站在二樓往下看,臉上的笑容快将他的眼睛擠沒了。雖然生意好是好事,但落魚鎮誰人都知曉背後的緣由,武林大會啊!既然是因為武林大會,那就意味着近幾日鎮上的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随便一個不起眼的人可能就是江湖聞名的高手!

茶館老板眯着眼睛掃過茶館裏每一個人,他不懂太多,但也需擺好警惕的态度。

他視線定在一張桌子上,只見那兩人其中穿黑衣的人戴着半塊面具,另一白衣人頭上戴着鬥笠,垂下來兩塊透白的紗布,看不清晰面貌。可疑,可疑!茶館老板心存不安,卻不敢真的上去詢問身份,只得不錯眼地盯着那兩人看。

“那夜修羅豈能料到他竟然是栽在宋家手裏!可能有人還不知,夜修羅離了關州決定北上去津州是為何?當然是因為當今四大家族裏只有宋家是最好欺負的!你看謝家,柳家和唐家,哪個不是硬骨頭?”

“宋顯山和宋承運兩個在江湖上連名號也無,淨吃老本呢!若不是落日山莊幫扶,怕是早不配在這江湖上有丁點地位了。”

“跑題了,再說回這津州之戰。”

“當晚大火将整個雷火樓都燒盡,夜修羅帶着魔教幾人苦戰,火光是伴着刀光劍影!宋顯山不知被何方高人點撥過,功力大漲!……”

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盞,若不仔細看,他露出來的半張臉丁點表情也沒有,嘴角平平地抿着,那面具的邊緣正卡在鼻梁上,露出來一個挺翹的鼻尖,看起來一派冷酷模樣。

但若細細觀察,男子碎發之下的耳朵卻通紅。

他靜靜喝了幾口茶,又将茶盞放回桌上,坐姿端正。

坐在對面的白衣男子坐得散漫許多,他手裏正在翻一本畫冊,從這邊還能看見那畫冊的封皮上畫着個青面獠牙的穿黑衣的人。白衣男子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勾起嘴角,發出些模糊的笑音。引得坐得端端正正的人幾次想開口,又硬生生忍下來,終于在他舉着畫冊再次笑出聲時懊惱開口。

“四爺,你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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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正是如今落日山莊的莊主,三日後即将舉行的武林大會的主角,謝懷風。

謝懷風揚眉,對手裏的畫冊頗有興致,将上頭的內容讀出來。

“聽聞夜修羅殺人如麻,嗜血成狂?”

而坐在謝懷風對面的自然就是郁遲了,武林大會雖然是件大事,但它終究還沒舉行,所以這幾日穩州茶館的說書先生翻來覆去地講夜修羅和宋家,講他們根本不知曉真相的津州之戰,聽得郁遲很能理解謝玲珑為何不喜歡茶館。

最叫人受不了的是謝懷風竟然還掏錢買了茶館擺出來的不知誰編的畫冊,裏頭是關于夜修羅的江湖傳言。

謝懷風邊翻邊念,郁遲很确定謝懷風是在調笑他。

但他只能默默紅着耳朵,乖順地答:“…沒有。”

“沉默寡言,脾氣古怪?”

郁遲:“……也沒有。”

謝懷風突然頓住,那張臉隐在鬥笠的面紗後,不知道想起什麽,笑了一聲加上了自己的點評:“嗯,平時也算沉默寡言,但在床……”

郁遲差點被嗆住,半塊面具都蓋不住他的臉紅,忙伸手将謝懷風面前的茶杯倒滿,推到謝懷風面前,“沒有!四爺,你喝茶。”

他這句沒有喊得驚心動魄,生怕謝懷風說出來什麽不得了的話。後面的四爺喝茶又偃旗息鼓,聲音低了一大截,悶悶的,聽在謝懷風耳朵裏像是讨饒般的撒嬌。

謝懷風見好就收,不為難他,他也沒打算真在茶館裏說那些,只不過逗逗心上人。他翻了兩頁,再次被一行字吸引了注意,眉峰擡起,問。

“與風流劍多年宿敵,二人恩怨糾葛深重?”

郁遲不想再回答這些問題,他感到莫名地相當羞恥,“…有恩,無怨。”

謝懷風看到最後,“還曾與教衆承諾定帶領魔教血洗江湖稱霸武林?”

郁遲:“……”

他為了去當這個魔教教主在凜州和謝懷風起了沖突,兩個人拔刀相向,把謝玲珑心那麽大的丫頭都吓了一跳,可想而知當時的郁遲心裏多不安。怕謝懷風嫌自己多事,怕謝懷風覺得自己越界,怕謝懷風生氣不再讓他接近,當然也怕自己真的在魔教喪命,沒法回落日山莊去。

郁遲恥于說出口,但在心裏偷偷反駁,不想稱霸武林,想為你排憂解難,想讓你多看我一眼,想讓你喜歡我。

而坐在兩人旁邊的其他人談論起來的可不是這般輕松的話題了。

三日後武林大會将在祝仙臺舉行。祝仙臺那地方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去的,傳說是古時候的升仙臺,那些功德圓滿的人站在祝仙臺上,被天上的神仙拂塵一帶,就可以飛升到天上當神仙去了,再無人間瑣碎憂愁。

而之所以普通老百姓去不了祝仙臺倒和這個傳說沒有關系。

天塹山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天塹山上到最頂端,再往東踏出一步便是巨大斷崖,斷崖下藍海連綿不絕,滔天巨浪拍着天塹山崖壁,堪稱天塹。

天塹山以西,是落魚鎮,是穩州鄉鎮村莊;而天塹山以東,也就是那斷崖之下,就是祝仙臺了。

“到時候那些高手各顯神通,聽說天塹山跟祝仙臺之間只有兩根鐵鏈,又高又長。就算你輕功了得,腳下是萬丈深淵般的滔天巨浪,一個腳滑從鐵索上掉下去可就完了!”

“這有什麽!能有資格參加武林大會的人,區區一個祝仙臺,還不是随便就能上去!沒那本事的人也不會去湊這個熱鬧!要你你會去嗎,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回家去多砍兩根柴!哈哈哈哈哈!”

幾個百姓随口扯閑,他們聊得盡興,沒注意到周遭幾桌的氣氛完全不對。在茶館這種地方,喝茶吃酒說閑話,就着一盤炒花生能聊一個時辰。但旁邊桌上的人胳膊架在桌子上,手邊就是各自的武器,一言不發,眼睛一會兒看左,一會兒看右。

再看他們裝扮也古怪,三個男子,其中一男子穿着樸素,棕色的棉質薄褂,腰上用麻繩纏着,看着像個車夫;另一個在六月的穩州竟然穿得極厚,料子看起來便是價值不菲,鵝黃色的錦緞,細膩豔麗,不知是不是因為顏色太豔,襯得這男子竟有些女氣;還剩一個一身黑衣,渾身皆是不耐煩的氣場,他戴着個鬥笠,遮了上半張臉。

不安和緊張慢慢傳播出去。

就連剛剛還在說話的幾個百姓都閉了嘴,感覺到了不對勁。說書先生兀自說着他昨夜新鮮編出來的津州之戰新橋段,語調激昂澎湃,而茶館裏有一片區域卻猛地靜了下來。

“走!”突然那黑衣男子猛地一拍桌子,暴喝一字。

他說完這一個字,身旁兩人身形都動起來,劈手抓過桌上的武器,腳尖點着凳子欲縱身而起。

周圍一片驚呼,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從哪裏伸出來一只手猛地抓住那穿鵝黃袍子的腳腕,猛地往下一甩!“哐當”一聲桌椅頓時散亂,而“哎呦”一聲也從那“男子”嘴裏喊出來。再一聽,哪兒是男子啊,那聲音分明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場面頓時混亂一片。

而謝懷風伸手将面前的白紗撩起一點,透過縫隙往那邊看了一眼,巋然不動,繼續翻手裏的畫冊。

郁遲表情也淡漠,謝懷風不關心的他便也不關心,不過引起騷亂的兩撥人其中有一撥他是認得的,出手攔住那三人離開的分明是夜叉樓的人,他便還是問,“四爺知曉他們身份?”

謝懷風“嗯”一聲,聲調犯懶,事不關己般:“盜三聖知道嗎。”

“盜三聖?”郁遲驚奇地睜大眼睛往那邊看,“聽聞盜娼扶玉容顏絕世,那就是扶玉?”

謝懷風翻畫冊的手一頓,眉頭輕輕挑起來。

“這位爺,輕些動作,疼着呢。”

那穿鵝黃錦緞的狼狽摔在地上,連喊了好幾聲的疼,嬌嗔地求饒,弱柳扶風般爬起來,伸手扯了外頭那鵝黃的袍子,露出來裏面的紫色紗衣。窈窕身段再也藏不住,她擡手将束得緊的發冠也拆了,如瀑黑發頓時散下來。

看她這麽明目張膽的換裝,剛剛一個有些女氣的男子驟然變成如此美人,周圍不免響起一片抽氣聲。

謝懷風身子往前傾,胳膊肘撐着桌面,靠過去指尖捏着郁遲下巴将他的視線掰回來,問。

“想看?”

郁遲一愣,喉結滾動,“沒,沒想看。”

謝懷風挑眉,“沒你好看,比之郁少俠年少時的姿色差了太多。”

作者有話說:

寫到文案的內容了!嘿嘿!卷三 跟大家招手!嗨!你來看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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