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老醋木耳

賀文竹當了小半輩子斯文人,從沒遇見過有人逼他吃一條酥炸鲫魚這種情況。

首先他打不過郁遲,其次他人在屋檐下,也不能跟郁遲動手,最後他真的不想吃鲫魚。賀文竹煩得要死,他又開始想,他活了二十多年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答應北平王去凜州,如果不去凜州他就不會去接近唐漠,不接近唐漠就不會來落日山莊,不來落日山莊就不會被一條鲫魚逼到這種地步。

賀文竹咬牙,賀文竹隐忍,賀文竹不得不向唐漠投去求助的視線。

唐漠兩顆眼珠是一樣的棕,将賀文竹的窘迫看在眼裏。這大概是賀文竹第一次向唐漠露出來這種眼神,不是冷漠的,不是不耐煩的,而是有些乞求的親近。唐漠好生品味了一番,然後伸手想抓郁遲的手腕。手伸到一半,被擋下了。

“抱歉,他怎麽回事?”謝懷風接過來人,将兩根筷子也接過來,可憐的鲫魚重新扔回盤子裏。但根本不用別人回答他,謝懷風已經看見郁遲通紅的臉和盈了水光的瞳。

“醉了?”謝懷風伸手掐郁遲的臉,将嘴唇掐地撅起來,看那雙眼神朦胧的眼睛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郁遲還惦記着酥炸鲫魚,只記得方才謝玲珑說今晚的酥炸鲫魚很是好吃,焦香酥脆,再不吃就被雙葉自己一人吃光了,“嗝……四爺,吃魚。”

……謝懷風拎着走路不穩的人坐在凳子上,說,“過會兒就吃。”

桌上一片狼藉,桌面上還能看見酒壇帶出來的泥土。謝懷風往旁邊一瞥,果然看見自己埋酒的地方被挖出來一片新土,他陰恻恻看白邙,白邙正蹲在賀文竹旁邊想讨龍吟劍試試手,感受到謝懷風的視線一個勁往賀文竹身後躲。還未等他動作,一雙手再次抓上他長袍下擺,緊緊揪住那塊上好的布料,抓起來兩處褶皺。

郁遲擡着頭,可憐巴巴的樣子:“你別去找歲無憂。”

桌上的鬧騰瞬間安靜下來,支着耳朵聽謝懷風的八卦。

謝懷風無奈,揉郁遲腦袋,“我不找歲無憂。”

“那盜娼、扶玉也不行。”郁遲又委屈。

謝懷風再次:“也不找她。”

“柳蔓香更不行。”

這桌上充滿了鬧騰的丫頭,謝玲珑和雙葉;不省心的老頭子,白邙和仙尊;唐漠和賀文竹眼裏只有對方,郁遲和謝懷風也如此,只剩下柳蔓香一個沉穩的正常人,此時突然被點了名字,柳蔓香默默将那條酥炸鲫魚夾起來:我吃還不行嗎。

謝懷風向柳蔓香投去抱歉的眼神,安撫郁遲:“你喝醉了,別鬧,乖。”

“我沒喝醉。”郁遲搖頭,雙眼裏含着熱切、炙熱的光,化成一汪水,“歲無憂憑什麽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你喜歡姑娘,你不喜歡我。”

謝懷風不再接話,他第一次見到喝成這樣的郁遲,他明日要是知道自己在衆目睽睽之下說了這些話,非要臊到三天不願意見人。但郁遲這般委屈将他行走江湖少年郎的意氣風發模樣都化成更柔軟的悸動,讓謝懷風輕易想起來當初他錯将郁遲認成姑娘的過往。

謝懷風想到這才猛地頓住,郁遲是不是以為自己說的一見鐘情是當初,自己把郁遲認成是姑娘才一見鐘情?這小崽子,看着話少,瞎想倒是一點也沒耽誤。謝懷風直接将人往懷裏攬,扔給一桌子看熱鬧的人一句冷淡的“你們吃”,頭也不回地撈着喝醉的郁遲往院外去了。

白邙看仙尊。

仙尊面無表情地夾了一條鲫魚,扔進白邙的碗裏。

小風殿。

謝懷風撈着郁遲輕功用到極致,一路上夜風往郁遲面頰上撲,愣是給郁遲吹出來一絲清醒。但也僅有一絲,等到謝懷風将他圈在懷裏抵在小風殿的木門上,他那一絲清醒又灰飛煙滅。

吻落下來,郁遲本就通紅的面頰被謝懷風炙熱的呼吸再次點燃,燒成一片。他腦子裏混沌地冒出前幾日在小風殿,他跪在這裏,也是這裏……

“呃。”郁遲突然被打斷回憶,謝懷風的手掐着他腰,齒尖在自己脖頸處咬了又咬,偶爾有很尖銳的疼。郁遲被這點疼磨滅了小半醉意,他亂成一團的腦子裏突然蹿出來剛剛在飯桌上的畫面,猛地将腦袋埋進謝懷風胸前。謝懷風捏着他下巴将那張臉擡起來,親昵地吻,“醒了,郁少俠?”

郁遲悶着不說話,謝懷風掌心是熱的,隔着布料從腰往下揉,将兩人的呼吸揉得亂成一團,攪在一處。醉意還盤旋着,郁遲感受到遲鈍的頭痛,一會兒疼一下,一會兒疼一下,他将頭往後仰,露出來細長的一截脖頸。引來謝懷風變本加厲的吻和啃咬。

謝懷風的酒終究烈,郁遲時而清醒,時而被醉意再度籠罩。

……

……

……

但小風殿外空無一人,殿內一切隐秘而歡暢。

這次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人擄去小風殿,第二天一早便有下人敲門送熱水過來。小風殿這裏房間比之莊內簡陋,沒有屏風,謝懷風将床幔放下來遮得嚴嚴實實。郁遲緊緊裹在被子裏,聽外頭的動靜。

“莊主,昨晚子時三刻有一人拜訪,說是和您相識,我将他安排在偏院住下了,沒過來打擾您。”

“知道了,過會兒我去看看,下去吧。”

“早飯您和郁公子在小風殿用還是回莊裏用?”

“送過來吧。”

“是。”

等到外頭的動靜都沒了,郁遲探出去一個腦袋,“歲無憂來了?”

謝懷風站在木桶旁伸手試裏頭的溫度,聞言挑起眉梢,“這你都知道?”

郁遲将腦袋縮回去,悶着頭給自己穿衣服,“我就是知道。”

一只手穿過床幔進來,貼在郁遲額頭上,緊接着謝懷風撩開床幔低聲問,“頭疼嗎?昨夜怎麽喝那麽多酒。”

郁遲臉猛地染上些紅,他昨夜醉得不夠徹底,導致現在完全清醒過來之後還能想起來很多畫面,想起來……他硬要喂賀文竹吃魚,還當着所有人的面說謝懷風不喜歡他。郁遲穿衣服的手一頓,不想穿了,不想回落日山莊面對其他人!

謝懷風低聲笑,伸手接了他穿到一半的衣服,随手往他身上一披,“不用穿,過來沐浴。現在想起來臊?昨晚抓着我不讓我去找歲無憂,也不許去找盜……”他沒再繼續說,怕郁遲真的不回落日山莊要在小風殿住到武林大會開始。

“行了,他們都喝酒了,睡上一覺起來酒醒了便忘了。”謝懷風哄他。

郁遲還是悶悶不樂,把臉徹底埋進熱水裏,過了好一會兒才冒出來,“歲無憂來了。”他又重複一次。

謝懷風挑眉,“昨晚跟你說的你沒聽見?”

郁遲被他這“你要是忘了我不介意幫你回憶一下”的語氣唬得腿軟,“……聽見了,你們是舊識,沒有舊情。”他低低念。

“歲無憂江湖名號不好不壞,有人稱贊他是盜聖,劫富濟貧;有人卻說他虛僞,我幾年前闖蕩江湖時與他相識,他想偷我身上的東西,被我發現了。他打不過我,掏錢請我喝酒賠罪道歉,算是不打不相識。”謝懷風坐在凳上,一只手随意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酒杯。

“他人挺……”謝懷風頓下來思索了一會兒怎麽說才能讓郁遲接受又不吃醋,想了半天無果,“挺複雜的,當年我便看出他不是個簡單的飛賊,不然不會同他交好。再加上他這幾年頻繁出入皇宮,知道不少東西。這次來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告知我,多半與南平王有關。”

說完了謝懷風看向郁遲,“郁少俠,當真是舊識而已。偷過我東西,怎麽可能有舊情?”

郁遲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能說出來全是因為醉酒。

若不是喝多了不受控制,他肯定不會說出來,他怕謝懷風覺得他多事。郁遲自己都覺得多事,謝懷風頂着“風流劍”的綽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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