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田秀芝正在切菜, 聽了石大娘的話,吃驚道:“棺材裏的屍首哪兒去了?”
石大娘:“誰知道呢,那家人也急的不行, 到處找, 到處問,這都三四天了, 也沒問出個子醜寅卯, 那媳婦娘家見找不到閨女屍首, 把男方家都給砸了, 哎喲鬧的喲。”
石大娘說完, 朝着隔壁呶了呶嘴:“你家小寶娘有本事, 肯定能算出來屍首去哪兒了,叫她去算算, 不是能得一筆錢?”
田秀芝正色道:“我家小寶娘可不摻和這事兒,萬一是男方跟人結了仇, 仇家把屍首給弄走了,我家小寶娘摻和進去, 不是給自己惹禍上身嗎?”
石大娘讪讪笑了笑:“我就這麽順嘴一說。”
田秀芝:“這話你可千萬別跟小寶娘說。”
石大娘:“天底下就沒見過你這麽護兒媳婦的婆婆。”
田秀芝:“兒媳婦可是要跟我兒子過一輩子的, 我不護她, 我護你?”
石大娘笑罵道:“我沒這麽大臉。”
大寶和小寶跑進來,倆孩子手裏都端着個塑料槍,是在衡市的時候陳瑞給他倆買的。
倆孩子玩的滿頭大汗,跑到水缸那裏,拿着水瓢舀了一瓢水,倆人咕嘟咕嘟的一口氣把一瓢水都喝光了。
田秀芝趕緊去拿倆孩子手裏的水瓢:“你娘不讓你們喝生水,奶給你們在堂屋晾了涼白開。”
小寶:“我娘不知道!”
說完跑出去了。
丁顏從屋裏出來:“小寶,娘聽見了。”
小寶撲過去抱住丁顏撒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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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顏故意虎着臉:“說了不許喝冷水, 要不然肚子裏長蟲子。”
小寶忽閃着大眼睛,在丁顏跟前裝可憐,陳瑞出來,嚴肅道:“跟你娘說,下次不會喝生水了。”
小寶又抱着丁顏,:“娘,小寶下次不會喝生水了。”
陳瑞又看着大寶:“還有你。”
大寶乖乖地認錯:“我下次也不喝生水了。”
丁顏記得上輩子不知道聽誰說過,當爸爸的在兒子跟前,一定要有威嚴,讓兒子有一種敬畏感。
說白了就是在家裏,男孩子一定要讓他“怕”一個人,這個人要能震住他,這個人最好是爸爸。
看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看大寶又要往外跑,丁顏拉住了他:“過來娘看看是不是長高了。”
她記得她剛來的時候,大寶才到她腰靠上,可剛才看着,已經快到她胸口了。
丁顏把大寶拉到跟前比劃了一下:“确實是長高了。”
石大娘從廚房出來:“我也覺着你家大寶是長高了。”
丁顏拉着大寶進了西屋,讓大寶身子貼牆站着,然後拿了支鉛筆,在牆上劃了道橫線,然後又寫上日期:“大寶今年是這麽高,明年的這一天再量量,看大寶一年能長多高。”
小寶:“娘我也要。”
丁顏也讓小寶貼牆站着,也做了個記號:“行了,明年再量量,看你們倆誰長的快。”
陳瑞:“多吃飯就長的快。”
小寶:“娘,明年我要是長的超過哥哥,大寶是不是就管我叫哥了?”
大寶:“你想的美。”
小寶:“我不問你,我問娘,娘你說。”
丁顏只能打擊小寶:“你想當哥,怕是有點困難。”
石大娘在旁邊笑眯眯道:“這有啥難的,你再給小寶給個弟弟,小寶不就當哥了,小寶,快叫你娘給你生個弟弟。”
小寶就去纏丁顏:“娘你給小寶生個弟弟。”
大寶:“我不要弟弟,我要妹妹。”小勇就有個妹妹,小胖胳膊跟藕節似的,看到小勇就軟軟糯糯的喊小勇“哥”,還伸手讓小勇抱。
他要是有這麽個小妹妹,他肯定天天哄她玩,然後喜歡的都給她。
石大娘:“那就叫你娘生倆,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丁顏餘光瞄了瞄陳瑞,雖然他臉上表情沒啥變化,可丁顏就是知道,他這會兒肯定在笑,嘴角都勾起來了。
丁顏臉上有點熱:“石大娘,你竈上還做着飯吧?”
石大娘一拍手:“我竈上還蒸着饅頭呢,你不說,我都給忘了,這會兒怕是水都要耗幹了。”
說完就趕緊跑回家了。
晚飯是炖菜和貼的玉米餅子,這是典型的農家菜,做起來省事省力,還好吃,尤其是玉米餅子。
說是玉米餅子,其實裏面加有細白面,要不然,純的玉米面,太松散,很難團成餅團,而且加些細白面進去,也更加有嚼勁。
貼好的玉米餅子金燦燦的,浸透了菜的香氣,外酥裏香,丁顏很喜歡吃。
吃過了晚飯,稍坐着說了會兒話,一家人都早早睡覺了。
丁顏洗漱好進屋的時候,陳瑞已經把床鋪好了。
丁顏一想起下午說的那些話,臉上就有點熱,畢竟那事對她來說,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忽然又想起來,這年代也不知道都用啥避孕,藥?套?去醫院買還是直接去哪裏領?
她剛決定跟陳瑞試試過日子,可不想這以快再多一個孩子。
看來在這個年代,想要安全的那個啥,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陳瑞上了床,見丁顏站那兒發愣,奇怪道:“想啥呢?”
丁顏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脫了鞋子上了床。
陳瑞很自然的把她攬到了懷裏,丁顏有點緊張,想着萬一陳瑞硬上弓咋辦?
陳瑞卻跟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後背:“累了一天了,睡吧。”
丁顏松了一口氣,可心裏又有那麽一丢丢小失望,吓得她趕緊給自己念了個靜心咒。
第二天,陳瑞去上班,他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先去了生育辦。
公安局生育辦就1人,是個快要退休的女同志,姓柳,大家都叫她柳姐,平時的工作就是負責登記一下哪個職工家又生了個孩子,給以後辦育紅班做參考,然後就是發發套,也有藥。
來領的基本上都是女同志,大老爺們兒,沒幾人好意思過來。
不過就算是女同志過來領,也大多是領藥,因為自家男人不喜歡用另外一個。
陳瑞過來的時候,柳姐已經過來上班了,看到陳瑞過來,還有點稀罕,因為陳瑞很少往這邊兒來。
“陳局長,來領東西啊?”
陳瑞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自然點:“嗯。”
“你是領套還是藥?”
“是不是吃藥對身體不好?”
“是有點,畢竟是藥三分毒……”
“那我要另一個。”
柳姐還挺稀罕的,本來男人來領就夠少見了,而且他還要另一個,畢竟男人沒幾人願意用那東西的。
柳姐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紙盒,然後又把一個登記本推到陳瑞跟前:“陳局長,你在這上面簽個字。”
陳瑞拿起筆,在登記本上飛快的簽了自己的名字,把小紙盒往口袋裏一塞,然後便飛快的走了。
出了生育辦的門才松了一口氣,幸好沒人看見。
結果剛松口氣,就聽到了方其生興高采烈的聲音:“陳局長!”
陳瑞吓了一跳,趕緊捂緊了口袋,生怕兜裏的小紙盒突然自己跳出來。
方其生:“你咋到這邊來了?”
陳瑞嚴肅臉:“有點事,我走了。”
方其生摸摸頭,心說他來這兒能有啥事,還這麽嚴肅?
陳瑞回到辦公室,趕緊把小紙盒拿出來鎖到了抽屜裏。
剛把東西放好,顧成全就進來了:“陳局長,你嫂子說找到房子了,叫你回家了跟弟妹說一聲,等弟妹有空了過來看看房子合不合意。”
陳瑞知道丁顏是要給田秀芝租房子開裁縫鋪子的事:“行,中午下班了我跟她說一聲。”
顧成全湊近了點看了看陳瑞:“你臉咋這麽紅,不會是發燒了吧?”
“沒有,就是熱的。”
顧成全心說有這麽熱嗎,他咋一點兒都沒覺得熱?看來老了就是老了,沒年輕人的火力壯了。
對上次小孫子的事,顧成全心裏是很感激的,拍了拍陳瑞:“等到搬過來了,去我家,咱們兩家在一塊兒吃頓飯。”
陳瑞:“行,到時候一定去叨擾。”
顧成全又拍了拍陳瑞,然後走了。
陳瑞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挺熱。
中午下班,陳瑞到底沒好意思把小紙盒拿回去。
回到家後,他把顧成全的話跟丁顏說了。
丁顏:“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找到房子了,娘,下午咱倆一塊兒過去看看。”
田秀芝:“娘啥也不懂,你過去看看合不合意,然後幫娘定奪吧。”
丁顏:“行,那我下午過去看看。”
下午陳瑞上班的時候,丁顏跟他一塊兒去了縣城,陳瑞去局裏,丁顏去了家屬院。
顧成全媳婦正在院子裏哄顧德華玩,看到丁顏來了,老遠就跟丁顏打招呼:“丁顏來了,德華,快叫姨。”
顧德華很乖巧地喊了一聲“姨。”
丁顏摸了摸他的頭:“他精神還好吧?”
顧成全媳婦笑道:“好着呢,能吃能睡,你是過來看房子的吧,你先進屋歇會兒,今兒個德華他媽歇班,她出去買東西了,一會兒就回來了,等她回來了我叫她看着德華,我帶你去看房子。”
“謝謝嬸子,我沒想到嬸子這麽快就找到房子。”
“說起來也是你們運氣好,前幾天我領着德華在外面玩,正好聽到有人在說房子,就留意着聽了幾句。這房子是那個人親戚的,他親戚有一個兒子在市裏工作,歲數大了,就去他兒子那兒養老了,房子就空了出來,交給這人打理,平時過來開開窗透透氣,我看了看他那兩間屋,覺得還怪适合開鋪子的,就跟那人說了說,那人說要問問他親戚的意見,這不今兒個上午就給我回了話,說是他那個親戚也願意把屋子租出去,倒不是在乎那點租金,就是覺得房子一直空着不大好,沒人氣。”
正說着,金萍回來了,顧成全媳婦把顧德華交給金萍,然後領着丁顏出了家屬院。
這一片家屬院不少,縣公安局,工商局,縣委,還有幾個廠子的家屬院都在這一片。
而且剛剛改革開放不久,個人做生意的還不多,再加上田秀芝手藝好,在這兒開裁縫鋪子,生意肯定好。
顧成全媳婦領着丁顏,沿着家屬院外面那條往西走,走了約摸有700多米,然後在一排房子跟前停下了。
“那人把鑰匙也給我了,叫我帶你過來看合不合意,合意的話你們再碰個面。”
顧成全媳婦拿出鑰匙開了門:一共有兩間,大約60來個平方,因為以前住過人,倒也沒顯得有多陳舊,就是屋子裏放了不少家具,還有竈上的東西。
“那人說了,你要是兩間都租的話,,他把這屋裏的東西拉走,你要是只租一間的話,就把東西堆到另一間,你要是想用,用也可以,他不另收錢,房租是兩間一個月8塊錢,一間是4塊,水電另算,用多少算多少。”
讓田秀芝開裁縫鋪,主要是怕大寶和小寶都上學後,她一個人在家裏冷清,也沒想過她賺多少錢,一間屋子就夠用了。
一間4塊的租金,很輕松的就賺回來了。
丁顏便對顧成全媳婦說道:“我們租一間就夠了。”
“行,你要是合意的話,回去了我跟那人說一聲,回頭你們雙方碰個面。”
顧成全媳婦看丁顏沒啥意見,就鎖了門,跟丁顏一塊兒回家屬院。
剛走沒幾步,丁顏竟然看到了丁母和丁世傑。
丁顏:“娘,你們咋到縣城來了?”
丁母:“過來給小傑添置點結婚的東西,鎮上的他相不中,非要到縣裏來買。”
丁顏給顧成全媳婦介紹:“這是我娘跟我小弟,娘,這是我們在家屬院的鄰居。”
介紹完,丁顏從兜裏拿出一卷錢塞給丁母:“娘,我身上就帶了這點錢,你看着給小傑買點啥吧。”
丁母吓得趕緊又把錢塞回了丁顏手裏:“娘有錢。”
丁顏:“給你就拿着嘛,還跟我客氣。”
丁母正色道:“你都是一家人了,娘不能用你的錢,再說我也不缺錢花,等娘啥時候真沒錢花了,再問你要。”
顧成全媳婦感嘆地對丁母說道:“老姐姐你可真疼你閨女,不象我,都這麽大歲數了,我姐還從我身上掏錢貼補我兄弟。”
丁母:“閨女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當娘的不心疼,誰還能心疼?”
丁母說完就想趕緊走,要不然,那麽大一卷錢只能看不能要,她肉疼。
丁母:“你們忙,我跟小傑去百貨樓看看。”
丁母說完就帶着丁世傑走了,顧成全媳婦羨慕道:“你真有福氣,碰到個這麽體貼你的娘。”
丁顏:“是啊,我娘心疼我,現在是一分錢都不要我的。”
再說丁母和丁世傑,去百貨樓裏轉了一圈,買了幾樣東西,然後就回家了。
丁世傑埋怨了丁母一路:“娘你現在是咋想的,三姐給你錢,你硬生生給推出去,你是不是嫌錢紮手?我不嫌,要不下回你叫三姐把錢給我……”
丁母:“可不敢要你三姐的錢!”
丁世傑不滿道:“為啥?以前你不問她要過不少錢。”
丁母:“以前是以前,反正現在是不能要。”
丁世傑氣得都不想理丁母了。
兩人回了家,丁母進門就喊丁芳:“渴死了,老大,給我端碗水來。”
喊了兩聲,沒聽到回音,進屋看了看,沒看到丁芳,罵道:“你大姐這是死哪兒去了。”
罵完給自己倒了碗水喝了。
丁世傑癱在椅子上:“娘給我也倒一碗。”
丁母:“你不會自己倒?”
說是這樣說,還是去倒了一碗水給丁世傑端了過來,然後嘀咕道:“我看你大姐現在性子也有點野了,趁着咱倆不在家就往外跑,也不知道是野到哪兒去了。”
丁世傑不滿道:“她本來就不該在咱家,上回香秀還問過大姐的事,說她爹她娘對大姐一直在咱家有意見,說要是香秀過門了,還得幹活養大姑姐,說他們村現在都開始有人笑話她。”
丁母嘆了一口氣:她原本想着大閨女離婚就離婚,離婚了就再找一個,她還能收筆彩禮,哪知道老三給算了卦,說老大不能結婚,要不然占兒子的氣運,她現在哪還敢叫人給大閨女說媒啊,大閨女就這麽閑在家裏了,別說楊香秀爹娘有意見,就是她,現在也是越看這老大越不順眼,可總歸是自己閨女,再不順眼,總不能真把她趕出去吧。
丁世傑:“娘,反正我跟香秀結婚前,你得叫大姐搬出去,要不然,人香秀都不願意進門,大姐也是,一直厚着臉皮待在咱家,她都不知道她招人煩……”
丁芳心裏煩悶,剛在外面轉了轉,算時間丁母跟丁世傑該回來了,她就準備回來做飯,結果剛一進門,就聽到了丁世傑這番話。
丁芳心裏本來就煩悶,聽了丁世傑這番話,壓抑了很久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小傑,你說這話要不要良心,我是為了啥才跟你姐夫離婚,你不會是不知道吧?你現在倒多嫌起我了,你叫我走是吧,那行,你把翻蓋房子的錢給我,我立馬就走。”
丁世傑梗着脖子:“你問我要啥錢,又不是我叫你拿錢翻蓋屋子。”
丁芳現在算是知道了啥叫白眼狼,她親弟弟就是!
丁芳氣得身子發抖:“我以前掏心掏肺的對你好,但凡得點好東西,不舍得給亮子他們吃,給你拿過來叫你吃,你有點啥事,我出錢又出力,結果我落了個啥,家沒了,親兄弟還趕我走,我真是豬油蒙了心……”
丁芳越說越氣,嗚嗚地哭了起來。
丁世傑:“我為啥趕你?你合村看看,有幾個結過婚的閨女還住娘家的,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
丁芳:“小傑你沒良心……”
丁母:“行了,都少說兩句吧,還不夠叫人看笑話啊。”
丁世傑站起來,氣哼哼的走了,丁母追着他後面問:“快吃飯了,你又上哪兒去?”
“不吃了,氣都氣飽了。”
丁母回來就埋怨丁芳:“你也是,他還小呢,說你兩句又咋了,你至于跟他吵嗎,他跑了半下午了,估計早就餓了,你可倒好,把他氣跑了,估計又是半夜才回來,不是要把他餓壞了。”
丁母埋怨了丁芳兩句,見丁芳一直抹眼淚,也煩了:“你哭啥,我是餓着你了還是渴着你了?人呢,就是不知足,別哭了,趕緊做飯去。”
說完回屋歇着去了。
丁芳抹了半天的眼淚,心想這個家是待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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