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殘酷的事實

我立即放下小提琴，想向希文衝過去，告訴他我心中的快樂，可是在我轉向後臺那一刻，我原本向前的腳步凝住了。

希文一語不發的走向後臺的門離開，背向著我的身影在我眼中愈來愈遠，反而是晨走向我，興奮地拉著我雙手，大聲的說著甚麼，可是他的聲音我沒法聽入耳，眼看希文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面前，我終於制止不了自己，甩開晨的手，向著希文離開的方向跑去。

腦海不斷在呼喊著希文的名字，彷似有什麽快要消失的感覺。

我努力跑過一條條陌生的走廊，來到了一個轉角位，長長的寂靜無人的走廊只有我一直追逐的身影，我顧不了這麽多，拼命大喊：“希文！”

那個前行的身影停下了步伐，當我欣喜著跑上前時，他回頭過來看我，可是我目光對上的，卻是這輩子也不能忘記的眼神。

當我在因希文的眼神而怔愣在原地時，心裡有把理智的聲音突兀的衝出來提醒自己，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我心底還是燃燒著微小的盼望，就算他眼神多冷漠，他也會回複過來的，所以我應該要和以前一樣的自信、一樣的勇敢…

儘管希文的眼色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劍，狠狠刺向我帶著傷口的心，我還是不斷在說服自己，他是我第一個如此瘋狂愛上的人，不管如何我也想好好面對。

“希文…”我小聲的喊道。

他充滿防禦心的陌生眼神，彷彿我只是個初未見過的陌生人，我向前再踏一步，伸手想拉著他的手臂，他卻迅即甩開我，反而一手指著我，憤怒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做錯了甚麼！今次的鋼琴演奏會，不單是你家族擴充業務這麼簡單，還賭上了我家族的榮譽，臺下除了你們的人，還有音樂世家的人在盯著負責統籌的我，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還是搖搖頭，十分困惑，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只是把鋼琴換成小提琴，這有什麼問題？”我沉下一張臉，皺緊的眉頭恐怕不能解開。

“這就是問題！”他氣得雙眼像是會噴火似的：“比起日日練習的鋼琴，你小提琴到底練得多純熟？在那些音樂世家眼中，你這樣子只是小孩子在玩耍而已！你這樣一弄，還會有其他世家肯和我家族合作嗎？”

“但是我不這樣做，難道要讓臺下的人知道鋼琴壞了…”我這次真的不服氣，那個理由根本說不通，很明顯希文只是把脾氣發洩在我身上而已。

然而，我還未反駁完，希文的臉容變得更扭曲，就在我以為他又會吼出來時，他卻突然平靜下來，瞪著我的目光冷得像寒風吹進我心裡，我不禁吓了一跳，立即閉上嘴巴。

他原來滿是怒火的眼睛轉為冷淡，無情劃過他俊俏的臉容，幾乎令我以為他要化成寒冰，我快要支持不了，只能咬緊下唇低下頭，腦子混亂的瞪著地下的紅色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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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雨嫣。”他冷漠的語氣讓我感到害怕，更不敢擡頭看他，只能聽著他一字一句吐出的說話在我耳邊迴響：“失憶後的你愈來愈不聽話，以前的你沒別人吩咐從不會輕舉妄動，為什麼你變得不再乖巧？為什麼現在你竟然會反駁我了？”

經他一說，幾個月來不斷累積下來的苦水翻湧而起，我想表達我的感受，我想告訴希文真正的自己，我想希文接納真正的我，我想大聲告訴他，我不是過去的雨嫣。

我擡頭凝視他，唇口微張顫危危的吐出一句話：“現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我還有更多的話想繼續說下去，可惜當我的話一出口，就看見失望的陰霾蓋上希文的臉，他牢牢的盯著我，眼中混亂的眼神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好，那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會為了我把你身邊低賤的人都趕走嗎？”

我懵了一樣看著他，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希文甚麼時候竟然會說這種貶低人的話了？我似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繩索，戰戰兢兢：“你的意思是……”

“為了我，把那個低下的保鑣趕走，不要再理夏宇俊，只聽我一個人的話，好不好？”

他望著我的眼神看似回複過去的溫柔，我卻被其中隐藏的情緒激得一個顫抖，我搖搖頭，寒冷的血液從心口湧進四肢，眼前的希文變得越來越不像過去的他，這個人還是我一向愛著的人嗎？

我連呼吸也變得沉重，眼睜睜的凝視著他，眼眶熱得可怕，發抖的聲音連自己也聽得一清二楚：“對你來說，我只是一個聽教聽話的洋娃娃而已？”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激動的抓著我雙肩徑自大喊：“雨嫣，你可知道我多愛以前的你，那時你就像個完美的公主，美麗溫婉，乖巧聽話……”

他的說話是一把把的刀，一下又一下的狠刺在我心上，我連眨眼也不敢，怕就怕拼命壓下的眼淚會聚成河，再制止不了。

“雨嫣，拜託，你的記憶可否回來……”

終於，我一手推開他，雙手按著越來越疼痛的頭。

“不是！不要再說了！”我快要發瘋了，嘴裡喃喃重覆著同一句話：“不要再說了！我根本不可能回複記憶！”

頓時耳朵裡只剩下我的話聲，屬於希文的聲音消失不見，混亂恐懼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看見希文露出疲憊的神情，他手一鬆退後了兩步，木然的和我對視：“你果然不明白以前的你有多好，甚至連以前的你對我的意義也不懂，算了，既然回不來，那我寧願不要。”

冷冰冰的聲線迴盪在這空盪盪的走廊，也一筆一劃烙印在我心內，我想這些字句永遠消散不了。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走遠，連回頭也沒有就消失在我眼前，腦袋立即變得空洞、破碎的心臟，這一刻，我才明白心的疼痛竟然可以這麼大，我想我的心一定粉碎了，頭依然在痛，眼眶仍然發燙，但我卻無法發洩出來，我應該更瘋癲痛苦的大哭大鬧才對，但是我沒有動，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無力的瞪著早就空無一人的前方。

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走廊刮起寒冷的滋味，一個人的感覺竟然是如此可怕。

演奏會後，我也不知自己怎樣回到家中，只知道希文彷彿遺棄了我般，連續多天也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臨別時他令人痛心的話語、冷酷無情的神情還歷歷在目，一直在我腦中一遍遍重播。

我在溫室裡的秘密房間中，寧靜的下午應該是更休閒快樂，可是我雙手抱著雨嫣空白的日記本，攤在扶手椅上呆滞地望向窗外。

我清楚知道希文臨別時最後說話的含義，不管我多努力，在他心中永遠比不上以前的雨嫣。

玻璃窗倒影出雨嫣細緻的美麗臉容，我輕輕撫摸著這張臉，越盯著這張不屬於自己的臉，心頭就越沉重。

“小姐。”晨的擔憂聲線從門外傳來，我依然盯在玻璃窗上，在晨敲門前我已陷入沉思，希文離我遠去後，我只能無止境的妄想，妄想著他會回來，那時我會盡力做好雨嫣的本份，他會重新對我好……

晨的聲音，就像現實在我的美夢外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