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遺忘的自己

“你是在看我好戲嗎！”頭一下子痛了起來，我用力按按額頭，終於把所有心情發洩出來，我朝著他大吼：“你們都要我恢複記憶，要我變回以前的雨嫣。現在我這樣子難道是我想的嗎？你們到底有沒有顧及過我的感受！？”

又不是我自願成為雨嫣，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人！我想回去的心情又有誰人能懂！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我成為雨嫣！

無數的想法呼嘯過我的腦袋，可是那些話我一句也說不出，激烈的情緒下心臟跳得越發急促，我喘著氣牢牢的盯向他，在這個寂靜的時間，燈火照不到我了，黑暗籠罩著我，只有狂風拍打著我單薄的身影。

“算了，你不可能明白。”強烈的無力感抓住了我，甚至令我放棄再發洩下去，因為根本沒人會明白我現在的處境，我勉力冷靜下來，随意揮揮手：“你走吧，我自己一個人就好。”

然而他突然拉起我的手，輕聲說：“你說錯了，不是我們要你恢複記憶，是只有丁希文。”

似是被人擊中了甚麼，我手一顫整個人沉默下來，被他拉著的手沒有掙紮，或許我就是在等有個人來把我打醒吧。

“對你來說，丁希文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連理智也失去了？”他越來越緊的抓住我手，注視我的雙眼也變得嚴肅，在昏暗的天色下反射出強烈的目光，繼續道：“丁希文離開了就最好！”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默默的看著他，他用力一扯我的手，把我拉得往他一倒，下一刻我就被他圈進懷裡，他一手托起我下巴，深邃的目光和我睜得大大的眼睛對個正著，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滑過我耳邊形成響亮的聲音，身上夾著古龍水的陽剛氣息，幾乎薰得我腦暈目眩。

“你是時候醒醒，細心想想到底是誰逼你帶上以前花瓶的形象！”

我緊咬著牙關，呼吸随著情緒越發淩亂，我想我的臉色已道出我心中的痛楚，被硬生生揭露的事實正好是我最不想面對的真相，希文不會愛上我的原因，不是我不聽他的話，而是儘管我拼命帶上雨嫣的面具，我也成為不了真正的雨嫣，他要的從來都不是我。

“那麼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不難過？”我把頭別向另一邊，說得很小聲。

夏宇俊放開了我，直接道：“做回你自己，反正你也未回複記憶，走吧，去健身中心發洩好了。”

我搖搖頭，這次轉回我原本想走的道路。

“比起健身中心，我更想去一個地方。”

之後夏宇俊雖然臉上帶著疑惑，還是沒有反駁，乖乖跟随我向前走。

自從那天來到雨嫣身體，我就再沒有來過這裡，這段日子，我幾乎都要忘記的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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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的打開厚重的木門，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一湧而上，空白的房間內充滿醫院特有的寂靜感，我走到床頭，凝視著睡在床上自己的身體。

明明以前每天都能看到的容貌，現在看上去卻彷如隔世，看著開始陌生的臉容，我心情複雜得彷彿打翻了調味瓶。

“這是……”夏宇俊低聲的疑問傳來，我不想回答，只想讓自己靜一靜，好好的看著自己的樣子。

眼角飄向床邊美麗的鮮花，一束漂亮的紅色彼岸花靜靜依在瓶中，花瓶旁放著折起的白色卡片，我自然的伸出手，緩緩把卡片拿在手上。

翻開卡片，熟悉的字眼跳進眼中，是阿勇的筆跡，我難以置信的捂著唇瓣，激動地看著阿勇寫下的卡片，一字一句帶著燙貼的溫暖烙印在心底，從那些普通的字詞中，我卻感受到他的成熟堅強「這次輪到我來保護你了姐姐，所以姐姐也要加油，我會好好等你醒來。」

熱燙的滋味從心中泛起，再次喚醒我的內心，我竟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親愛的家人在等我，還在等我回去。

我輕撫著阿勇的字跡，心頭的千言萬語排山倒海地湧往腦海，一下子便發現過去的自己多麼愚蠢，差點為了一個永遠追不到的虛幻影子而放棄自己，弄得連自己也要讨厭自己了。

我合上卡片，視線落在沉睡在床上的人上，伸手握起冰冷的手，小聲對自己說:“舒柔，你真是個大笨蛋，你忘了一開始的決定了嗎？你本來就不是雨嫣，怎可能成為她，這點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希文的渴求我永遠也做不到，你怎能成為另一個人！”

其實我早已隐約知道最後會是這樣的狀況，是我把傷口弄破，是我自己說要知道真相，現在我有膽量揭發一切，卻沒勇氣承受，我還算是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舒柔嗎？

我向床上的自己點點頭，緩緩站了起來，并放開了手。

“這小姐…是你的朋友？我好像在那裡見過她……”當夏宇俊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在身後。

“你和她有過一面之緣。”我回頭斜眼瞄向他，故意哼說：“不過，你一定忘記了吧。”

他眉頭先是一皺，可是眉心很快便鬆開，故作不在意地開口：“那有如何？只見過一次，當然會記不得……”

我早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只是輕手把披子蓋好床上的自己，轉身就走出大門，瀟灑地回應：“既然你記不得，那算了。”

走出醫院後，天色更見深沉，平時繁華的商店早已鐵門緊鎖，連匆匆路過的行人也不多見，我擡頭看著天邊安靜地散發光芒的月亮，微弱平靜的月光，再配上旁邊的街燈淡淡的火光，感覺很柔和舒暢，雖然心情還是有些難受，但感覺好了很多，硬在胸中的痛苦慢慢地消散開來。

“對了，你應該和希文很熟悉吧？”我低頭看著腳下跟随我們移動的影子，想起之前他語帶暗示的說話，好奇地問他。

“不是，不過他的狀況我多少也知道。”夏宇俊的語氣很平靜。

“包括他的未婚妻？”我忍不住說出了心裡的疑惑。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我擡頭望向他突然認真的臉，他沒有回望我，聲線在空蕩蕩的四周彷彿不斷迴響似的：“不單是未婚妻。”

“他本身的性格自私自利，是個只會想到自己、不理會別人感受的人。對他來說，斯文有禮只是一個好用的面具而已。”終於他回過頭來，幽幽的視線穿透過來，懶懶地道：“你知道他愛上雨嫣的原因嗎？因為雨嫣夠乖巧，會乖乖的随著他的要求改變，不會随意的反抗他，身份和美貌又足夠帶出去見人。”

這樣說來希文愛上的只是雨嫣的外在？他壓根沒有在乎過雨嫣是個怎樣的人？這樣子……還是愛嗎？

他帶著古怪的笑容看了吃驚的我一眼：“這些都是當初，我問雨嫣為什麼不選擇希文時，她親口告訴我的。”

我眨了眨雙眼，盯著他問：“在你眼中，以前的雨嫣是個怎樣的人？”說起來雖然表面上關系最親密，但我從沒在夏宇俊的口中聽過和雨嫣有關的話，明明剛才才想過我和雨嫣的不同，但我現在莫名地想知道他的想法，真是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