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榮喜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錦繡一見他便上前拖住,連聲詢問有沒有将二人的事情說出去。
榮喜木讷地搖了搖頭,忽然轉身一把将錦繡抱緊,整張臉都埋進了他的肩窩。
“錦繡,我好想回家,這外頭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錦繡不明所以,只是任由他抱在懷裏,一只手緩緩撫摩着他的後腦。
榮喜緊緊抱着愛人,他在外頭兜兜轉轉一圈,見識了世态炎涼,人心險惡,此刻但覺世上除了錦繡,竟然沒有一個可信之人。
“錦繡,你說的對,這個世上都是壞人,除了咱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他猛地放開懷中之人:“咱們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向夏将軍借點盤纏,自己雇馬車回杭州。”
錦繡聞言奇道:“夏将軍不是已派人快馬加鞭回去通知你家人來接你了麽?”
“我等不及了。”榮喜邊搖頭邊道:“這一來一去沒個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我家裏知道我不喜騎馬,定會擡着那頂金絲軟轎前來接我,這樣一來又是耽擱時間。”
錦繡嘟了嘟嘴,不解地道:“日裏還見你露出那些個嬌貴氣呢,咬個菜心都嫌老,這馬車一路颠簸,你能受得了?”
榮喜被他說得面上一紅:“我這不是剛恢複身份端架子麽?”他看了看自己的雙腳:“我現在穿着草鞋都能走上二三十裏,還有什麽車不能坐的?”
錦繡見他堅持要走,也不好阻攔,但總覺得此事蹊跷,百般試探,榮喜又嫌丢人不肯明說,之前将夏進龍說得如何如何英雄了得,此刻叫他說出真相,還真的委實有些說不出口。
兩人也沒什麽行李,只将幾件貼身衣物打了個包袱,想到明日一早便要離開,錦繡突然有些戀戀不舍起來,坐在床頭邊嘆邊道:“我這還是頭一次來京城,本以為有十天半個月可以好好游玩一番。”
榮喜嗤之以鼻:“有什麽好玩的?等回了杭州,我天天帶你上街游玩,其實熱鬧的花街都是大同小異的,京城與杭州差別不大,無謂就是那些風味小吃,雜耍玩意,看多了都覺得膩煩。”
錦繡吸了吸鼻子,又是懊惱地一聲長嘆:“我也知杭州是個繁華的去處,可總覺得難得來天子腳下走一遭……”
榮喜見他一臉的惋惜,心知也的确是自己太過任性,要來便來要走便走,風風火火地,全然不顧他人心思,尋常人一生也難得來一次京城,哪有不讓人看一眼便走的道理。
一念及此,榮喜抿嘴笑道:“既如此,咱們去向夏将軍要點碎銀子,現在剛是掌燈時分,外頭街上熱鬧着呢,我帶你出去轉轉,吃點宵夜。”
錦繡聽他這樣說,頓時喜出望外,一雙晶亮的大眼閃閃發光,直看得榮喜一陣發笑,将什麽不快都抛到了腦後。
兩人手牽手,嬉笑着穿過後院,剛轉出門,忽見一道紅影在走廊盡頭閃過。
榮喜皺了皺眉,遙遙望去認得那道紅影正是夏如冰,此時手中倒提了雙刀,焦急地在拱門外牆處探頭探腦,許是精神過于集中,竟未發覺走廊另一頭的榮喜,錦繡二人。
錦繡就着月光看見了夏如冰手中的雙刀,心中有些發竦,轉頭望了望榮喜,榮喜知道此女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裏,至少有三百日是提着刀子出門的,當下也不以為意,只把手指放在唇邊示意錦繡噤聲。
兩人在旁邊的灌木叢後面蹲下,榮喜心裏厭惡夏如冰,又愛着錦繡,不願意二人碰面,生怕錦繡在言語上受到一絲半毫的折辱,惟願盼着夏如冰快快走人,不要妨礙他們出去游玩。
只見夏如冰在拱門處探了好幾個來回,忽然臉上綻開了嬌媚的笑顏,直把個躲在暗處的榮喜看得連連咂舌,印象中從未見她笑得如此溫柔似水過。
外牆處嗖地翻進來一個白衣青年,生的高大俊朗,星眉劍目,夏如冰上前接住,兩人随即摟抱在一起。
榮喜心知這人便是夏如冰口中的“梁大哥”了,果然就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同時又不免暗恨夏進龍貪財,非要活生生拆散兩對有情人,如此說來,自己倒是應該與夏如冰結為同盟,一塊兒拒婚,總之不能讓他父親得逞才是。
榮喜向錦繡眨了眨眼,牽起他的手,正待從灌木叢後面跳出來,忽見那“梁大哥”面露陰霾,噌地從腰間拔出一把樸刀。
夏如冰也是滿面恨色,邊說邊向她的情郎比劃着什麽。
只見她手用刀着自己客房的方向做了個砍下去的動作,那“梁大哥”略一沉凝,随即堅定地點了點頭。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均露出殘忍的微笑,就着月光,榮喜看見他們手中的兵器閃閃發亮,映得人心驚膽寒。
榮喜的身體止不住開始發抖,瑟縮在一旁的錦繡更是牙齒打顫,那對狗男女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榮喜知道夏如冰從小便兇悍,可是卻萬沒想到她卻心狠如斯,之前那封信上寫的,若是敢來提親便打死雲雲,居然都是真的。
即便再怎麽不合,兩人也算是自小相識,如今為了與情郎長相厮守,竟然不惜取他性命。
榮喜與錦繡緊緊摟抱在一起,大氣兒都不敢喘,身子抖成了一個節奏。
幸而那“梁大哥”是趁夜翻牆進來的,不敢堂而皇之地從走廊上過,提着樸刀又嗖地蹿上了房梁,夏如冰擡頭看了看,雙腳在地上一點,也跟着跳上了房頂。
兩人一前一後,跟做賊似地,踏着月光向後院客房處掩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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