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太醫22】凜冬已至
皇帝輕易就讓人處理了吳似錦身邊的人,回頭中午如往常一般,跟楚淩霄一起用過膳食後,端着茶盞好似閑聊般提起了吳似錦。
“聽聞青雲與吳清源家只有一牆之隔?”
大概是太放松了,忽然被問到這個話題,面容如玉氣質淡雅的青年愣了愣,稍微回憶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的內容。
哪怕是反應過來了,青年也沒多想,擡眸笑着,透露出如晚輩般無意中洩露出親近的,真以為這就是聊家常:“我們宅院隔壁,确實是吳大人家。不過也稱不上一牆之隔,吳大人家擴建以後,就與我家牆壁之間多隔了個影牆出來。”
皇帝對上青年那般自然清澈的眼神,都覺得自己剛才那般試探的想法,委實不夠清朗。
心中那點低徊的懷疑漸漸退下,皇帝笑容爽朗地順勢與青年聊起了家裏事。
“如今你跟曼兒在公主府生活,你父親祖父可有膝下寂寞?”
大周皇家姓席,十三公主封號安寧,閨名席曼,據聞是賢妃親取之名諱。
哪怕是民風開放的大周,貴族世家女子,閨名依舊藏得很深。
楚淩霄也是成親後才知道的。
不過比起皇帝以示親近稱呼十三公主為“曼兒”,楚淩霄還是更喜歡一本正經地喚小妻子“夫人”。
這是只有他才能叫出口的,別人要如此稱呼小妻子時,也會在此之前冠以他的姓。
這種感覺很微妙,楚淩霄自己也說不出來。
只能說,往日只覺無聊繁瑣的俗世規矩,其實也并不是全都不可取。
比如說女子婚嫁後,需冠夫姓,致死也要在墓碑上讓夫家的姓落在最前面。
楚淩霄并不知道自己想起十三公主,面上的表情都不自覺地柔和真切起來,只坦然道:“父親與祖父各有事忙,微臣與安寧公主也時常過去陪父親祖父,卻不曾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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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情況下,皇帝對十三公主還是很有慈父心懷的。
特別是現在十三公主的驸馬爺是他的禦用藥師,真可謂是愛屋及烏,更別說這個“烏”也是挺得他心意的。
之後又問了些編書的進展,楚淩霄簡單說了一下想法與進度,午膳後的休息時間也就如此過了。
到最後,本該生性多疑的帝皇,再是沒有懷疑過楚淩霄與吳似錦有什麽了。
傍晚散值回家的路上,楚淩霄轉去山海燴打包了兩個昨日席間小妻子格外青睐的菜色。
這裏本就是龍椅上那位心血來潮開設的,從廚子到跑堂,皆為皇帝的人。
這個事,若不是因為起因本就是他連續一個多月言語暗示引出的,誰又能想到堂堂一位帝皇,會生出開個小酒樓的心思呢。
拎着小二格外殷勤奉上的食盒,楚淩霄笑如春風地對其道了謝,轉身掀袍重新回了雕刻着公主府标識的馬車。
吳似錦這樣有野心有沖勁,又有點小手段的人,最是好懂。
不過是拒了三次見面,又等她陷入僵局必須尋求破局之法時,順勢透露出些許風聲,對方自會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
可惜,他當日來的是山海燴。
可惜,她進的也是山海燴。
吳似錦自以為安排得周密的外出,也在踏入了山海燴的時候,就将行蹤言語都毫無遮掩地袒露在了那位面前。
皇帝,可以有很多女人,可作為他的女人,卻絕不可與其他男子有牽扯,哪怕是想,也不行。
從小電影裏回過神來發現“原女主”竟然被打入冷宮凄凄慘慘的系統芯片duang了一下,又捋清了前因後果,然後可恥地瑟瑟發抖了。
這個局複雜嗎?不,一點也不複雜。
只需要有足夠的耐心,然後一點點安排撒網,就可以了。
可就是這樣的局,讓原本能夠憑借心機手段爬到太後之位的吳似錦懷着龍胎都跌了進去,身邊可用的人也全都蹬腿下了黃泉。
三十多條人命,就在它宿主風輕雲淡的擡腳間,沒了。
系統不是人,對生命的消失沒有同理心,但并不妨礙它拿數據庫裏其他宿主留下的數據做對比。然後果斷把這位宿主劃分到人狠話不多的大佬行列。
還好還好,它拿的是戀愛項目,大佬的短板,并且以後的世界它也可以送完人就留在安全屋混吃等任務結束。
人類的本質是真香,系統覺得自己大概是接觸的宿主太多了,也沾染了人類的特質。
剛下定決心不再随便吭聲的系統憋了許久,一直憋到楚淩霄下了馬車,跨進公主府的大門。
結合宿主情緒波動數據分析,系統覺得宿主現在心情很好,終于忍不住問到:“宿主大佬,您就不怕皇帝把您也一塊兒給辦了?”
就算以前沒人發現,可皇帝是誰啊,一旦懷疑了,想查誰查不到呢?
雖然楚淩霄以前沒跟吳似錦有什麽實質性進展,可暧昧關系,以及那什麽送雙魚佩的事,總能查出來吧?
楚淩霄擺手,拒了一個上前準備幫忙拎食盒的機靈小厮,随意回了系統一句:“正如你所說,掌握一門技術,很重要。”
雖然現在皇帝已經拿到了他研制的養生湯一切配方技巧甚至經驗,可人都是有貪欲的。
就是因為欲壑難填,所以才能不斷追求進步,楚淩霄覺得這個本性并不是壞事。
已經将精氣神恢複到了四十多歲的年齡,皇帝難道就不想讓自己保持得更久,甚至真的做到返老還童嗎?
想要,那怎麽辦?身邊養的其他道士藥師禦醫都不頂用,自然只能把期望投注到楚淩霄身上。
系統不明所以,楚淩霄卻已大步流星,去往公主所在的院子。
觀察着宿主持續高漲的愉悅情緒波動線,系統後知後覺地想:看來宿主很享受已婚男人的生活。
冬日一步步近了,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着急。
十一月初,京城就下了一場小雪,顆粒雪飄飄揚揚,撒在尚未來得及凋落的樹葉上,打出清脆好聽的啪啪聲。
公主府裏移栽了一片梅樹,有禦用花匠精心呵護,今年枝頭上也早早地就冒出了花骨朵。
楚淩霄完成了兩本冊子的編寫,已經将書呈上去,交給了皇帝。
皇帝親自翻閱後,甚為滿意,當即就吩咐了下去,過完年,就由官府下轄書局刊印發行并推廣。
做好了,這就是個利國利民的善事,皇帝不費多少功夫,就能得個愛民如子的名聲。
而冊子上總編名字是楚淩霄,推廣開來後,衆人也自然能知道他的大名。
兩人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入冬了,楚淩霄也得了皇帝的體諒,讓他無事就在家休息。
所以梅林也才開出了花骨朵,趁着還在下小雪,楚淩霄就留在家裏,陪小妻子去梅林裏收集初雪。
“這些都是幾十年份的老樹,樹幹上沾染了梅脂芬芳的初雪,再采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泡進去,與梅樹下埋上一個冬天,來年雪化了挖出來,用作烹茶,最是雅致不過了。”
“到時候雪水被雪跟落下來的花瓣浸染了一個冬,自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冰梅之氣......”
從小就長在宮裏,又沒個親近的姐妹玩伴,久而久之,十三公主就喜歡做些個類似收集初雪春雨荷露菊蕊的事。
一開始是為了打發時間,後來就習慣了,也喜歡上了。
現在能有喜歡的人陪着她做自己喜歡的事,穿着紅狐裘小鹿皮靴的十三公主笑得燦爛奪目,好似一只不畏嚴寒,在林中歡快歌唱的小鳥。
楚淩霄眼中笑意盈然,視線不自覺地跟随着她,一邊聽她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一邊想,今年秋獵的時候,他不該覺得無趣就沒有去。
若是去了,那傻鳥此時身上披的裘衣,腳下蹬的皮靴,甚至耳朵上捂的毛茸茸耳暖,都該是他親手打來的。
公主府裏雖是雪中散步,卻堪比春日暖陽當空,誰也不覺得寒冷。
皇宮裏,皇後所在的合坤宮裏,即便是白日,殿中也點滿了沒有煙霧,氣味雅致的油脂燈。
質地最佳的炭盆分布在幾個角落裏,将寬敞的大殿也烘烤得暖暖和和,絲毫冬日的氣息也無。
然而,坐在溫暖軟榻上,頭發已顯縷縷銀灰的皇後,此時此刻卻覺得如墜冰窟,從腳底到頭頂,從指尖到骨頭縫裏,是驅之不去刺骨冰寒。
沉默,沉默,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皇後盯視着下首中年男人的眼已經幹澀發疼,這才沙啞着嗓子,“你,當真做了決定?”
殿中沒有任何外人,可她還是膽戰心驚地壓地了聲音,無限接近與氣音,像是怕驚動了什麽可怖的存在。
早就被這種恐懼猶豫不安折磨數個月之久的男人徹底崩潰了,捏着雙手嘶吼道:“除了如此,我還能怎麽做?難道我就要在這個位置上熬到死嗎!!”
皇後眼珠子微微轉動,視線在兒子眼角皺紋以及同樣露出斑白的頭發上逡巡,最後,重新注視對方充滿血絲的眼睛,心中充滿悲恸。
她的兒子啊,十幾歲就被立為太子,那時候少年的他是多意氣風發傲氣淩然啊。
可現在呢?眼前這個身形微微佝偻,滿臉憔悴,眼底青黑的形象,漸漸代替了皇後記憶裏那少年的模樣。
看着眼底滿是囚籠猛獸瘋狂與絕望的兒子,再想一想如今站在她面前,如同長輩與晚輩的皇帝,皇後無力地擺擺手,有氣無力道:“去吧,去找你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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