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邪祭3】喂棗

女鬼秋容大怒, 再不想繼續表演什麽厲鬼殺人前的經典戲目了,下半身化作紅黑鬼氣,整個鬼如風般撲向楚淩霄。

楚淩霄也閃不躲, 甚至還被風吹得低頭咳嗽不止。

就在利爪要穿透他胸膛的時候,女鬼秋容還來不及升起喜意,就覺石桌上的陶罐裏驟然傳來一股不容抗拒的強大吸力。

女鬼秋容瞪大了眼,驚呼半聲,整個鬼眨眼間就被陶罐吸了進去。

“啊啊啊!!!你這個負心漢,果然詭計多端陰險狡詐!!!”

凄厲的大罵聲刺耳難聽, 可經過陶罐的過濾,卻變得悶聲悶氣, 楚淩霄聽了, 着實覺得可愛悅耳。

女鬼秋容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愛, 她整個鬼都要氣炸了,既後悔自己輕敵莽撞, 又惱恨負心漢果然心機深沉,剛才說的話也一定是為了故意激怒她!

至于害怕?那是什麽?厲鬼從來不害怕。

全程圍觀了自己娘親被裝進罐子裏的小鬼瑟瑟發抖,滿身懵逼,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跑?可娘親還在那個男人的罐子裏呢。

救娘親?可他也不知道怎麽救哇。

楚淩霄伸手, 捧了陶罐。

陶罐一動, 裏面登時地動山搖, 驚得女鬼秋容又是一翻叫罵:“混蛋你到底想做什麽?我一定要殺了你這負心漢!”

楚淩霄低笑, 湊近些許, 輕聲道:“娘子,你罵人的話着實貧瘠, 可需為夫教你?”

喊她娘子,還自稱為夫, 如此沒臉沒皮的行為,噎得女鬼秋容久久說不出話來。

陶罐裏的大只暫且消停了,楚淩霄才擡頭看向桃樹上抱着樹枝桠瑟瑟發抖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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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本就是他娘化作厲鬼後強行催生的,七魂六魄都不夠健全,心智懵懂,做鬼都是只笨鬼。

看着穿一身寬大殓服,四肢身軀瘦小幹癟,只腦袋大且圓的小鬼,楚淩霄放緩了語氣,溫聲誘哄,“怎麽還在那裏傻愣着?快快過來罷。”

小鬼正拿不定主意,也不太懂楚淩霄說的是什麽。

可他感覺得到楚淩霄語氣裏的親昵溫情,讓小鬼本能地想要親近。

小鬼猶豫了一下,緩緩從樹上飄了下來。

剛安靜下來的女鬼秋容又是一陣惱怒,在裏面折騰得陶罐都晃起來:“負心漢你向對我孩兒做什麽?!!”已經飄到一半的小鬼猶豫地停了下來。

楚淩霄悶咳一聲,嘆了口氣,玉石般的手,在陶罐上輕輕一拍。

霎時,還飄在數米外的小鬼就呲溜一聲,無力反抗地被陶罐吸了進去。

看見孩兒也被收了進來,女鬼秋容自然又是一陣翻來覆去負心漢混蛋的罵,可惜楚淩霄聽了只覺得心裏一片圓滿。

女鬼秋容想到自己沒殺了負心漢,反而自己跟孩兒現在馬上就要被負心漢殺得魂飛魄散,不由戾氣橫生,鬼氣外溢,發了狠地要拼個魚死網破。

楚淩霄察覺到,也顧不得聽她罵自己了,連忙抱着陶罐好聲好氣安撫:“娘子勿要沖動,你且好好感受一下,我并非要傷你跟孩子。”

女鬼秋容嘴上說着不信,卻悄悄感受了一下,發現這陶罐雖然古怪,卻給鬼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在她周圍,氤氲着濃郁的黑氣,不正是跟之前阻擋他們進別遠的那黑氣麽?

這種黑氣能滋養鬼,既然是負心漢掌控的,那他定然也是知曉此事。

如此一來,女鬼秋容就想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麽做了。

可要讓她問出口,女鬼秋容又張不開嘴,總覺得她問了,這沒臉沒皮的負心漢定然又要瞎說八道故意耍弄于她。

天下間怎會有如此對厲鬼都不正經的無恥之徒!

可惜她不問,楚淩霄卻好像知之甚深,自顧自開口解釋:“以後你跟孩子就這樣陪着我,我去哪裏,你們就跟着也去哪裏,好不好?”

你說好不好?

“啊――!!”

楚淩霄別開腦袋,忍受那刺耳的鬼叫。

對女鬼秋容來說,所謂的陪着他,根本就是負心漢在折磨他們。

感受到陶罐裏的瘋狂沖撞,楚淩霄抿唇,良久,無聲一嘆,右手輕撫陶罐上繪制的符紋。

只見符紋上紅光一閃,裏面鬧得天翻地覆的女鬼秋容就安靜了下來。

而陶罐上,原本一直是暗紅色的符紋,也沉澱為青黑色,與陶罐徹底融合,化作簡樸的紋路,就像陶罐燒制時鄉野師傅随手繪制在上面的修飾。

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個精致一個粗糙,顯得格格不入。

楚淩霄在院子裏坐了許久,直到天邊泛青,隐約聽見下人起床灑掃幹活,他才起身抱着陶罐進了屋。

自從想明白自己之于小妻子,是世世輪回後的災厄後,楚淩霄心情複雜難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世直接被他害死的小妻子。

然而無法面對,卻又不能真就從此分道揚镳,對她不聞不問,任她自生自滅。

不知斬斷他們之間這條累世姻緣線,是否能讓她擺脫災厄。

可惜天命之事,尚且不是他能堪破的,如今也只徒增沉重。

小淮山只是個沒甚出産的山莊,周圍多是果園。

其他的果子如今只剩殘葉,只有棗林那邊,正是紅棗成熟的時候。

楚淩霄抱着陶罐,披着狐裘,腳步散漫地走在棗林裏,身後不遠處是不放心,非要跟來的倔驢霍青。

楚淩霄索性就讓他離遠一點,不妨礙他輕聲說話:“平安,你想吃棗嗎?樹梢上的棗還沒全變紅變幹,正是又脆又甜的時候。”

陶罐裏的小鬼沒有吭聲,反而是女鬼秋容又尖又利的聲音立刻響起:“呵,我兒的名字也是你這個負心漢能叫的?他就是被你親手害死的,你還有臉叫他的名字!”

楚淩霄心頭一痛,面色更蒼白兩分,再被風一吹,喉嚨處的癢意來不及壓下去,登時咳嗽不止。

身後霍青急得連忙上前要勸楚淩霄回屋裏去。

也不知道怎麽的,老爺這場病怎麽也沒個好轉的跡象,偏又堅持要來小淮山這樣的偏僻山頭暫住,霍青無法理解,又無力勸阻,只能幹着急。

楚淩霄擺擺手,讓他退下。

霍青沮喪着臉,做最後的努力,“老爺,你要逛林子就逛吧,這陶罐冷冰冰的,還是我來替你抱吧。”

楚淩霄笑了笑:“這可不行。”至于為什麽不行,他卻不說了。

霍青重新退到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楚淩霄踱步到一棵棗樹下,探手摘了兩枚既大且紅的棗,繼續跟陶罐裏的小鬼說話,“平安,你吃過東西嗎?爹給你嘗嘗這個棗。”

女鬼秋容察覺到自己言語能攻擊到負心漢,頓時高興起來,語氣裏都帶着得意洋洋:“我們平安才不需要吃什麽棗……”

誰知她剛得意上,就慘遭拆臺,小鬼平安弱弱地問:“娘親,棗是什麽呀?又甜又脆是什麽?”

女鬼秋容剩下的話都被這不成器的小崽子給噎回去了。

楚淩霄輕笑一聲,差點又惹了咳嗽,只能連忙止了笑,“你娘肯定也說不清楚,爹給你親自嘗嘗好不好?”

女鬼秋容待要說什麽,小鬼就猶猶豫豫地說了個“好”字,氣得她在陶罐裏叫嚣着要打小鬼屁股。

當然,目前她也就只能嘴上嚷嚷一下,蓋因他們母子二鬼被收進陶罐裏後,只是睡了一覺,再醒來就發現他們倆都散做了一團分不清彼此的鬼氣。

別說打孩子屁股了,就算是分清自己的手在哪裏都困難。

小鬼被娘親大聲一罵,覺得很委屈,最後抽抽噎噎地低聲哭了起來。

女鬼秋容顯然很怕孩子哭,剛才還嚴厲得各種威脅叫嚣,這會兒卻像是被貓叼了舌頭,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麽。

楚淩霄皺眉,撫着陶罐溫聲安慰:“平安別哭,爹現在就給你吃棗,以後爹還會讓你吃更多好吃的。”

女鬼秋容拿哭唧唧的小鬼沒轍,卻能怼負心漢,當即轉移目标,不客氣地“哈”了一聲:“說大話哄孩子,你可真無恥!我們都成鬼了,哪還能吃東西?”

楚淩霄笑了笑,沒說什麽,只是自腰包裏翻出一枚銀針,楚淩霄在手指上紮了一下,擠出一點血來,在兩枚棗上各沾少許。

随後再将棗往陶罐一處玄妙符紋勾出的一個圓形中間一按,那兩枚棗就被送了進去。

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前,陶罐是不能打開的,楚淩霄早在構思符紋的時候就考慮到了要往裏面送東西。

很快,裏面就響起一大一小兩只鬼的驚呼聲,女鬼秋容:“還真能送棗進來?”小鬼就單純多了,看見真的有個又大又紅的東西出現,也不管自己現在就是一團黑氣,沖上去就把一枚棗裹住。

很快,那團黑氣裏就響起嚓嚓的啃棗聲,然後是小鬼充滿驚喜的聲音:“哇這個就是甜呀?我喜歡甜!”

女鬼秋容很是不滿地冷哼一聲,開口就要罵他,楚淩霄及時勸阻:”娘子還是不要罵他,免得一會兒平安又該哭鼻子了。”

女鬼秋容也挺慫小鬼哭鬧的,可都冷哼了,被負心漢勸一下就不說話了,那多沒面子啊?所以女鬼秋容又強行冷哼一聲,轉頭對準楚淩霄:“誰說我要罵他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臭男人,誰是你娘子?!再這樣叫,等我出來了,一定把你撕成百八十片兒!”

這幾日女鬼秋容跟小鬼在罐子裏,被楚淩霄随身攜帶着,可是聽到了外面不少人的說話聲。

女鬼秋容也終于成功從兩個偶然聽見的婆子對罵中學到了新詞,現在剛好用上,當然很是自得,再接再厲,準備把另外學到的兩個詞也罵出來,“你這個死冤家,等上了我的炕,看我不把你的子孫%根給夾成八段兒!”

楚淩霄惬意的身姿驟然一僵,蒼白的臉上都無法克制地湧上兩片紅雲。

下意識往後面看了一眼,對上霍青滿眼的擔憂,楚淩霄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陶罐裏的聲音除了他,別人是聽不見的。

幹咳兩聲,楚淩霄喃喃道:“你怎地忽然說這樣的話,到底是何時聽來的?”

雖然二人做了上百年的夫妻,那檔子事也沒少做,可如此粗俗直白地說出來,卻是頭一遭。

女鬼秋容還當自己是把負心漢罵得羞愧難當,聽聽,說話都這麽小聲,每一個字兒裏都是滿滿的底氣不足。

陶罐裏,一大團黑氣發出哈哈哈的大笑聲,光聽聲音就知道她是如何的沾沾自喜眉飛色舞:“我才不會告訴你!”

她又不傻,當然不會把自己學到如此絕技的途徑說出來。

要是說了,那她以後還能有機會偷聽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院子裏那對夫妻的對罵嗎?

其實她還聽到了那男人喘着粗氣回嘴的“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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