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曾經

孟茴檀一人撐着一把紅傘，走到山腳的桃林，桃林人跡罕至，孟茴檀一眼便看到了一棵花開的嬌豔的桃樹下一身紅衣的小丫頭。

孟茴檀微挑唇角，他的紅珠還差最後一朵彼岸花，帶嫁衣繡好，他就可以想起來了。方才一瞬的記憶光影讓他心中酸澀的厲害，而在看到小丫頭的時候心中又好受了些，一夜的時間也足矣孟茴檀在見到慕容若眉時不再心緒難平。

孟茴檀慢慢走進，只見小丫頭伸出手，緊緊的盯着面前緩緩飄落的桃花，看着它接近掌心，手小心翼翼的合攏，想要捉住它，可惜天公不作美，不知哪裏來的一陣微風吹偏了桃花的軌跡，與那只小手失之交臂。

慕容若眉那嬌俏懊惱的表情，逗得孟茴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慕容若眉聽到聲音看了過來，看着孟茴檀彎起的雙眸，臉微微一紅。

“丫頭，你尋我有何事？”孟茴檀走進，語氣裏還帶着三分笑意。他細心的将傘撐到慕容若眉的頭頂，另一只手指尖一彈射落枝頭開得最豔的一朵桃花，看桃花落下，手一翻便像是有無形風将桃花送到了孟茴檀的手裏。

慕容若眉看着頭頂的紅傘呆了一下，回過神便看到眼前一片紅紗飄啊飄的。忍不住一擡頭，一只白玉般的手從她眼前掠過。孟茴檀将桃花插入慕容若眉的鬓間，一朵桃花更襯得小丫頭的面貌漂亮、豔麗。

可那發愣的表情，引得孟茴檀一個沒忍住，又笑了起來，“我說小丫頭，你這麽急着找我來不會就是讓我看你發呆的吧！恩～”

“不，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忘川大人與他十分的相像。”慕容若眉總算是回過了神，“他，是我的師兄，叫孟茴檀，我今次便是……”

“你是想問我他如今如何了？”孟茴檀打斷她的話，心裏嘆氣，他果然還是不能做到波瀾不驚啊！

“是，還望大人能夠幫忙。”慕容若眉低下頭，她也是一個驕傲的人吶！如今卻是願意低頭求人。孟茴檀看着，有些心疼，可話在嘴裏打了個圈又吞了回去，他要如何才能說出他就是她口中的師兄的事實，歲月無聲，卻可以侵蝕世間所以的東西。他忘記了所有，再像都不是她記憶裏的那個人了。

他說：“你可知你的記憶跨越了數十萬年，連彼岸花都已經記載不清楚了的歲月，你要尋找的那縷魂魄或許早不存與六界了。”

慕容若眉聞言擡起頭，緊緊地盯着孟茴檀的雙眼好一會而，孟茴檀看着慕容若眉，由着她看。

慕容若眉突然笑了，“不會的，他要等一個人，哥哥他一生最重承諾，從不會失信于人，他說要等就一定會等。不論怎樣他都會等下去。”慕容若眉移開了眼睛，問道：“大人，你知道我哥哥他的執念是什麽嗎？”

孟茴檀明知慕容若眉看不見他卻還是彎起眉眼，笑着問他：“哦～是什麽呢？”

慕容若眉笑笑，卻說了一個似是與這個問題無關的故事：“哥哥不喜拘束，從小就想着游歷山水，做個游方郎中，可是因為一個我，被拘束在小小一朝堂，縱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也一點都不稀罕，我知道他不快活，卻只有我不能勸他離開。可在一次他從邊疆回來的時候，他對我說‘這個地方也不是那麽無趣，那個人，與不論是為敵還是為友，都是人生一大幸事’。”慕容若眉的臉上只有淡然的微笑，她的話散在風裏，一吹就散了，她說：“那個時候哥哥不知道他遇到的是他一生都逃不脫的劫，我不知道原來潇灑肆意的人會有那樣至死不休的執念。”

“哥，現在的你放開了嗎？”慕容若眉轉過頭，孟茴檀來不及收回沉默就這樣暴露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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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茴檀好一會才眨眨眼，眼裏帶上笑，擡起手揉了揉慕容若眉的腦袋：“什麽時候發現的呢？我的眉兒。”話語只有笑意。

慕容若眉抿着唇瞪他，卻無法在那一雙含笑的眸裏再看出其他的情緒，他的茴檀哥哥就是這樣，永遠用笑來掩蓋他的悲傷。

“現在。你承認了，我才确定。”慕容若眉有些賭氣，有些別扭的說道：“原來只是猜測而已。”。笨蛋，一個淵逸就讓你失了心神，連這點雕蟲小技都被騙過去了嗎？慕容若眉狠狠地想。多年來沉澱下來的沉穩、平靜在面對孟茴檀時都去見鬼了。

孟茴檀在心裏嘆了口氣，用力的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慕容若眉一把拉住他在自己頭上搗亂的手，又瞪了孟茴檀一眼，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孟茴檀任由她捉着自己的手，張了張口，失笑，無言以對。

慕容若眉氣急，“我就知道。”聲音大了起來，後又洩了氣，“他，哎呀！算了。”似是自暴自棄的說了一句。便低下頭，咬着唇：“你們兩個事我也管不了，你為了他甘願……”慕容若眉似是說不下去，誰都知道，冥界的忘川大人是魂魄散盡後又依附着忘川而生的，忘川水寒冷刺骨，沾上便如利刃蝕膚，疼痛難當。

慕容若眉真的說不下去，有些顫抖的伸出手，搭上孟茴檀的面紗“疼嗎？”話語裏洩露了些許哭腔。

“恩～”孟茴檀蹙眉似乎很苦惱的沉吟了好一會，無辜的來了一句：“忘了。”

看着這樣可以說是可愛的孟茴檀，慕容若眉“噗”的一聲笑了，眼淚又被咽了回去，唯漏了一滴，沿着臉龐滑落，孟茴檀見她笑了便放寬了心，微微彎下身，抽出被慕容若眉捉住的手，那雙能媚人的眼只剩下溫柔，他輕輕的拂去慕容若眉腮邊的淚，“好了，不哭了。”那是沒有人聽過的溫柔，不帶一絲傲氣、不屑，只是溫柔。

“哥哥，雖然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慕容若眉微微笑着看着孟茴檀，“淵逸他在登基之後左相位子一直空着，終他一生都沒有立後，他跟我說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選擇，所以他不會後悔，他只會在死後去找你，任打任罵，直到你氣消為止。”

孟茴檀低聲“恩”了一句，唇邊依舊帶着笑，他說：“好了，丫頭，我知道了，這雨頗有下大的趨勢，早些回去吧！那個叫暗影的在外面等你不是。”他将手中的傘塞到慕容若眉的手裏，點了一下她的鼻子，轉身離去，還不及慕容若眉回他。

慕容若眉看着飄灑的紅衣隐入，朵朵嬌豔的桃花裏，緊緊的捂住手中的紅傘。孟茴檀是一個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人，他的所有愛恨都隐藏在那雙含笑的眸子的後面，心再怎樣難熬，他都挺直脊背，笑的雲淡風輕，一身驕傲，那雙桃花眼也能豔色媚人。

慕容若眉無力的靠上身後的桃樹，驚落了桃花點點。哥，一個人等了那麽久，縱然高傲如你也是會累的吧！這麽多年一個人無盡的等待，你，寂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