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1)

許諾打開郵件,裏面躺着趙澤林給他發的文檔。新的美術改過的版本看上去漂亮了許多,bug已經修改過,如果沒有什麽問題,基本上可以內測了。

這東西他們前前後後搞了好幾個月,如今終于初見眉目,許諾突然有種要當爹的感覺,他看時間不是很晚,就給趙澤林打了電話。

“怎麽啦?”趙澤林問道。

“沒什麽。”許諾說,“都……做完了?”

“對啊。”趙澤林說,“現在不是我一個人做,肯定進度會快很多,你走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麽,差不多這兩天就能完工。”

“啊,我給忙忘了,抱歉。”

“別說這個了,你在那邊怎麽樣?有沒有抱上大腿?”

許諾想了想,說:“沒有,我覺得他們也很無聊,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這種外向型工作?”

“也沒啥,反正現在錢還夠花,就是開始內測到公測的推廣比較麻煩,實在不行……”趙澤林哈哈一笑,“老板親自代言,怎麽樣?”

“那可真沒什麽人玩了。”許諾說,“我找找看朋友關系吧,前期看看能不能給推一下。”

許諾的社會關系幾乎沒有,但是他圈內關系還算多,大不了就多問問從前的隊友同事,總不至于連個面子都不賣給他。

“我們這邊工作都準備好了,等你回來之後就可以着手開始內測的事情。”趙澤林說,“這個事兒比較重要,我們還得從長計議,畢竟現在可不是什麽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大家都差不多,賣的就是個噱頭。”

“嗯,我知道了。”

他們沒多談,許諾就挂了電話仔細地看趙澤林的郵件。他看得慢,郵件內容也很多,等點完最後一頁之後,已經很晚了。算一算在這裏的時間,也就剩下兩天了,可許諾現在歸家心切,頓時覺得這四十八個小時好漫長,手都要不知道往哪兒放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覺,就這一睜眼睜到半夜,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下午的時候,他意外地收到了Anna的信息,不是用手機發的,而是寫在了一個信封裏,叫服務生送到門上。許諾拆開了精美的信封,信紙光滑柔軟,摸上去就能感覺到它的價格。上面一行剛勁的筆跡,內容是約許諾晚上酒吧見。

許諾對于這樣的邀約不是很感冒,要是之前還好,現在知道了Anna的身份,連裴英智都不敢輕易惹的女人,他就更不敢造次了。

晚上,許諾如約來到酒吧,周末的緣故,酒吧裏人很多,他費了些工夫才挪到吧臺,Anna已經坐在那裏等他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是我來早了。”Anna眼神示意叫許諾坐下,“喝什麽?”

“我随便。”

“你可真難伺候。”Anna笑着叫酒保給許諾倒了一杯,許諾問道:“什麽事兒?”

“沒事兒不能約你?”

“那倒不是。”許諾說,“你寫得那麽隆重,我還以為是有重要的事情。”

Anna從來不跟許諾生分,拉着他的手笑道:“我約你,這本身就是很重要的事兒。”她的手掌貼着許諾的掌心,手指曲起來勾了勾許諾的手指,又說,“我還沒發現,你長了一雙這麽漂亮的手。”

許諾對自己的外貌不甚在意,上次說這話的人還是裴英智。他下意識地把手往回縮,可Anna卻握得緊,許諾不好發作,只得叫她這麽握着,可這場面又實在是微妙,只聽Anna又問:“你和裴總很熟麽?”

“還好。”許諾說,“你想問的是哪種熟?”

Anna的目光直直地放在許諾身上,探究,又十分肆無忌憚,許諾也坦然,就叫她這麽看着,過了一陣,Anna說:“他不叫我接近你,我想……你們應該是熟的。”

“是麽?”許諾說,“真巧,他也不叫我接近你。”

Anna笑出聲來:“我和裴總認識有些年頭了,年輕時他就愛游戲人間,年紀大了,怎麽就如此謹慎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樣,你也真是本事不小。”

“這跟我沒什麽關系。”許諾說,“他自己想不開,可不能算在我頭上。”

話到這裏,Anna就沒有再就着這個事兒說下去了。她和許諾一邊兒喝酒一邊兒聊天,許諾喝不過她,漸漸有些醉态,Anna伸手招呼了一下酒保,酒保就不經意地換了許諾的杯子,重新給他調了一杯。

“這是什麽?”許諾問道。

“我還沒有取名字。”Anna回答,“不過喝過的人都說這酒又烈又香甜,你要不要試試?”

許諾見Anna的口氣很平常,又想Anna這種身份地位也不會拿他怎樣,就毫不懷疑地拿起酒杯嘗了嘗。鮮紅的液體一下子就點着了喉嚨,熱辣辣的,但是一點也不難過,那陣熱辣過了之後,就有一陣蜜香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裏,回味無窮。

“怎麽樣?”

許諾打了個酒嗝,覺得臉上有些熱,說道:“還不錯,就是有些……”

“有些什麽?”

許諾愣了,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他只覺得Anna的聲音有些遠,像是隔着什麽一樣,聽不太清楚,熱量滿布全身,之前的醉意突然就迸發了出來,他甚至有些坐不穩,一只手扶在桌子上,可還是強撐着淡定,說:“我想……它應該不如我猜的那麽簡單吧……”

“你放心,只是助興罷了,對身體沒什麽大礙。”Anna說着一只手就摟上了許諾的肩膀,“他不叫我靠近你,可我偏不,你到底哪兒好呢?我真的好奇。”她湊在許諾的耳邊,有酒精從皮膚中揮發出來,帶着迷離的香味兒,“年輕的肉體誰都想要,你不會拒絕吧?”

“你不怕我對女人不行?”許諾低低地笑道。

“我玩過的男人比你見過的女人還多,我會看走眼麽?”Anna說,“裴總看你的眼神不一樣,但是你看男人和看女人的眼神也不一樣,他強迫你?”

“沒有。”

“那就是人身自由。”

Anna的手掌輕柔地撫摸着許諾的後背,身體也漸漸地依偎在他懷中。許諾的私生活其實很簡單,年少時就一門心思玩游戲,打職業的時候心無旁骛,現在更是忙得找不着北。唯一清閑的時光還被裴英智看着,他跟女性的接觸僅僅存在于比賽過後粉絲跟他要簽名,何時有過這麽近的距離?女人的身體跟男人不同,柔軟輕盈,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會折斷。許諾感覺陣陣燥熱襲來,Anna的香水味兒都引人遐想,他往前靠了靠,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往後倒,他猛地回頭,發現是裴英智。

“抱歉林小姐,你喝多了,需要我叫人送你回去麽?”

“裴總。”Anna顯然有些不爽,“何必擾人好事?”

許諾想掙紮說話,可是他被裴英智死死地摟着,加上身體中那股莫名的躁動卸去了他的力氣叫他動彈不得,只能無力地任由裴英智拿捏。

“不擾了林小姐的好事兒,我可是要麻煩了。”裴英智的面色不善,“我說過,誰都不可以。”

“你監視我?”

“我對你可不感興趣。”裴英智的目光放在了許諾身上,手指輕柔地為他撥好有些亂的頭發,“我可以帶他走了麽?”

“不準!”

裴英智冷笑了一下,根本不理會Anna,扶着許諾就往外走。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海南遠離大陸,他斷不可能給Anna攪和得天翻地覆,但他知道,他真跟Anna杠上了,Anna多少也忌憚。

離開擁擠的室內來到外面,海風一吹,許諾就稍微醒了一點,可他沒什麽力氣,軟綿綿地靠着裴英智。那杯酒不知道摻了什麽,後勁兒越來越大,許諾有意識,但是根本無法自控自己的行為。酒吧離酒店很近,裴英智沒有許諾的房卡進不去他的房間,他也不想去他的房間,就拖着許諾回了自己那裏。他們在一棟樓上,房型不一樣,樓層也不一樣,電梯有許多,只有極小的概率能碰上。

“我說過讓你離她遠點。”裴英智說,“你為什麽就不聽我的話?”

“我……我為什麽……聽你。”許諾模模糊糊地說,“壞我……好事……”

“就這也叫好事?”裴英智嗤笑,“她許給你什麽了?”

“我們是……正常男女關系……她有錢漂亮,我為什麽不能……”

裴英智把許諾放在床上,一手撐在他的臉側,問道:“那我呢?”

“你?”許諾的反應有些遲鈍,他好像真的有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眨了眨眼睛,說道,“你又不是女人……”他的手掌貼在裴英智的胸口,斷斷續續地說,“我喜歡胸大腿長……膚白貌美的……你哪裏夠格……”

裴英智審視着許諾,知道他是真的意識不太清楚了,才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許諾原來也總愛這樣騙自己,那時候他是有目的的,裴英智心裏也明白,只是主觀地選擇蒙蔽自己。現在,許諾肆無忌憚,就沒必要那樣做了。

事實上,裴英智除了胸不大之外,剩下的要求全都符合。他本來皮膚就偏白,再加上養尊處優,膚質也十分細膩。許諾在第一次見到蘇哲的時候覺得他有熟悉感,是因為蘇哲的輪廓與裴英智極為相似,只是蘇哲是笑模樣,整個人偏暖,而裴英智太冷淡了,也成熟嚴肅很多。他有種說不清的氣質,明明冰冷,裹在西裝之下的,卻不知道是怎樣的熱潮。

Anna說裴英智若不是這樣的身家背景,不知道會招惹到什麽麻煩,多少也是認可他這副皮囊的。

“只喜歡女人麽?”裴英智在許諾的耳邊輕輕問道。

許諾頓了頓,才說:“除了你……”

除了你,誰都可以。

許諾從始至終都不會愛一個人,那種名為“喜愛”的情感在他心裏紮不下根。他可能萌發過的一些細小的情緒全被他當作了利用的工具,致使那些情緒再也無法進化發展,以至于他後來會把那些情緒全部歸類為他想要獲得某樣東西的一種手段。他早就說過,“愛”對于他是最可有可無的,他也不能理解裴英智為何會愛他。許諾不愛裴英智,他認為自己對裴英智始終是恨的,幾年前就是如此,只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和觀念的轉變,他就恨得愈發不起勁兒,恨得越來越複雜。裴英智傷害過他,也幫助過他,可這兩個事情無法抵消,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在拉扯許諾。

愛不會天長地久,但傷害是永遠都在的。

他不拒絕裴英智愛他,得空時還會與裴英智玩些捉迷藏的游戲,他分不清是在玩弄裴英智還是玩弄自己,抑或他們都是深陷泥潭的悲劇。

成長對他而言是彌天大謊的真相,其實過去很多事情他都不太能記得清了,那時候心心念念的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個頭銜。時間改變了他,也割裂了他。有時候許諾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過去的堅持不都是一場笑話麽?可他也是真的覺得把那個執念放下了,人生總要朝前看的。

“難受麽?”裴英智的手背貼在許諾的額頭上,他們本來的體溫差的就有些多,這會兒許諾發熱,好像灼傷裴英智一樣。許諾推開了裴英智的手,說:“不難受,想睡覺。”

“這樣怎麽睡?”他頂了一下許諾,那杯酒裏摻和了不明的藥劑,把許諾的身體調整到了一副随時準備發情的狀态。許諾睜了一下眼睛直視裴英智,眼神迷茫又暧昧,嘴上沒說話,意思不言而喻。

裴英智親了親許諾的額頭,一手為他纾解。兩個人誰都沒發聲,只有許諾偶爾會難以忍耐地發出類似于舒爽的呻吟,裴英智只俯首在他耳邊,偶爾輕輕咬着許諾的耳垂。

房間中靜得可怕,越是靜,就越是暗藏洶湧。

裴英智起身用紙巾擦了擦手,許諾翻過身去背對着裴英智,并不知道裴英智此時此刻是在用哪種眼神打量他。裴英智借着月光看着許諾身體的線條,有些癡迷,如果他想的話,興許此時此刻正和許諾在床上做得火熱。許諾不拒絕他,裴英智也不想分析其原因,也許“**”是對他而言,對許諾則是全憑本能地發洩。

人總有那麽一瞬可以忘掉肉體上的歡愉而只是單純地想彼此擁抱。月光投進來被灰塵的棱面折射成溫蘊的光圈,光圈之下是他一直喜歡的人,這像是看了一場舊電影,許諾從還未脫離稚嫩的少年模樣變成了成熟的青年,每一幀都鮮明,每一幀都生動。

“我和你到底是什麽關系?”許諾突然沙啞着嗓子開口問道,打破了這一秒的平靜。

“總不會是我希望的那種關系。”

“你想要在一起,我不是答應過你麽?”許諾說,“我也不知道所謂的‘在一起’是不是就像我們之前的那個樣子,但是我覺得,你看我的時候好像很難過,你過得不開心,也許我就會開心一點。”

“是我想要得更多。”

許諾坐起來,他逆着光,裴英智看不太清他的臉,只聽他說:“你是不是斯德哥爾摩?”

“也許吧。”裴英智無奈地笑笑。

他們之間有一些距離,互相對視沉默不語,許諾垂下了眼睛,說:“我不想變得跟你一樣。”

他這句話有些沒頭沒尾,曾經也說過一次,只是這一次,不想變的是什麽?不想像裴英智一樣谙熟人情世故?不想像裴英智一樣冰冷堅硬?還是不想像裴英智一樣以“愛”為原罪在這萬丈紅塵中不得翻身?許諾都沒有說出來,他同樣自私,只想原地停留,裴英智就是他的鏡子,你看他做了那麽多事情還不是錯上加錯?你看他口中說着那樣深情的話還不是萬劫不複?他們都是匆匆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塵埃,誰能救得了誰呢?裴英智變得不像裴英智,許諾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裴英智,他看裴英智同樣是一場默劇,是身陷黑暗的深淵,或是深淵本身。

裴英智低聲笑了笑,說:“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說愛我的時候,到底是種怎樣的心情。”

“那是我可能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那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個夜晚。”

一個晚上只有幾個小時,從天色将晚到魚白,可是發生的事情要遠比白天還多,人在晚上會變成夜行動物,白天才會還原為人。就像這個晚上一樣,許諾竟沒發覺自己和裴英智聊了很多,他忽然覺得輕松了一些,有些他一直沒說出來的話也一并告訴了裴英智。

“你看上去真的很愛我。”許諾讷讷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不是你的煩惱麽?”裴英智問。

“有時吧。”許諾說,“我不是什麽好人,喜歡争鬥,與誰鬥不是鬥?你愛我,痛苦的是你,這沒什麽不好。”

“那我要是不愛你了呢?”

“所以我需要一份事業,除了讓我安身立命之外,說不定哪天我也可以把你從上面拉下來呢?”許諾說,“人總要有些夢想的,你折斷過我的翅膀,我也想試着這樣對你,你我糾纏到現在可能早就算不清楚了,不死不休。”

“你這麽說,我會把這句話當成表白的。”裴英智笑道,“我等你羽翼豐滿的那天。”

許諾幾乎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這些對于他而言是刻在骨子裏的秘密,只有裴英智知道,他們都見不得光,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兒去。等天一亮,大家穿上衣服,把這些事情都爛在心裏。

許諾在行程結束之後就飛回了上海,臨行前意外地見到了Anna。Anna送給了他一個信封,說那天晚上吓到許諾了,送點小禮物作為補償,不值錢,但是也請收好。許諾打開信封,裏面的紙上工整地寫了一個電話號碼——這是Anna從不與人透露的私人電話。

許諾颔首道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海南。

裴英智倒是走得晚幾天,Anna約了他喝下午茶,地方不在咖啡廳也不是其他場所,而是在一片熱帶雨林裏。他驅車很久才趕到,看了看時間,還真是名副其實的下午茶。

半山腰只能徒步走上去,這會兒林子裏沒什麽人,有一片是Anna專門圈出來的私人領地。裴英智一路步行上山,有些微微喘氣,Anna給他斟茶,裴英智坐下調整呼吸,即便如此,他喝茶時動作也優雅舒緩,看不出剛剛走了那麽遠的路。

他倆一側是茂密的林地,另一側,則是懸崖。

“林小姐好興致。”裴英智說,“有此等閑心邀我喝茶聊天?”

“他走啦,你就不要跟我這麽劍拔弩張了。”Anna說,“我極少離開這座小島,你是知道的。”

“你人是在這裏,可手伸得卻長。”

“那可怎麽辦呢?”Anna發愁地說,“裴總想讓我去哪兒呢?”

“說吧,你有什麽條件。”裴英智說,“林小姐想必也是年紀大了,說話都磨叽。”

Anna笑道:“他在你那兒值多少錢?”

“人可以用錢來衡量麽?”裴英智反問。

Anna說:“大部分情況下是可以的,只是我想不到所向披靡的裴先生竟然要無端端地給自己找個弱點,他在你心裏有多重呢?你肯為他付出多少?”

“這就是你的戲碼?”

Anna不接他這句話,繼續說:“他這麽好上手,我猜他對你真是一點感情都沒有,要不然你也不會這麽緊張,你說這些故作淡定的話,其實心裏害怕死了吧?”

裴英智的臉色沒什麽變化,但是眼神卻深了很多,好像要吞掉Anna。

“我想要塊地方。”Anna忽然說,“在北京。”

“你瘋了?”裴英智說,“你知道北京的地有多貴麽?”

“那看來你也不愛他。”Anna說,“貴固然是貴,別人是割腎,但對于裴總,不過是一根毫毛,你連這都不肯,又裝什麽情聖呢?”

“你也只是以此來跟我談條件罷了。”

一陣風吹過,林中的水汽被吹了起來,本來應該是十分沁人心脾的環境,這兩個人卻劍拔弩張。裴英智将茶水細細地含入口中,入口微苦卻回味無窮,他沉默地放下茶杯,說:“你我二人相識這麽久,彼此的脾氣品性也心知肚明,你又跟我裝什麽?我從來都不介意把任何一個人物化,除了他。他無價可換,你要的我也一分不會給。你大可以像一個無知庸俗的女人一樣去糾纏,這種事兒我見得多了。”

在追求許諾的這條路上有很多的坎坷,書裏寫的電視劇裏演過的,裴英智一個沒落下都見識了一遍,他還怕什麽?他只怕許諾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對許諾一個人示弱過,而其他的阻礙,在裴英智眼中根本毫無分量。

“我約你來喝茶,你看你又把氣氛搞得這麽糟糕。”Anna換了話題,輕松地說道,“裴總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也不解風情。”

那一瞬間,Anna在裴英智臉上看到了仿佛厲鬼的神情,她自作聰明地以為裴英智是個被愛情折磨的愚蠢男人,卻忘了裴英智的本性。他很理智,理智到能夠把自己懦弱的一面剖離開只拿它面對許諾,剩下的還是他自己。

“若是找我喝茶,随時都可以。”裴英智說。

“我怕我死于非命。”

“林小姐說笑了。”

南方的冬天很冷,許諾一下飛機就凍得縮脖子,直到自己回到公司也沒暖和過來。

“你直接從機場來的?”趙澤林驚訝地看着許諾,他身上還有海洋的味道,風塵仆仆,“不累麽?”

“還好。”許諾說,“怎麽樣?不是說等我回來籌備內測麽?”

“對,沒錯。”辦公室裏多了幾個人,感覺似乎有那麽點熱火朝天幹事業的意思,趙澤林看了看時間,“不過一會兒就要下班了,明天再說吧。你剛回來,不要一言不合就加班呀。”

“那好吧。”許諾說,“那我們明天九點半談?”

“好。”

許諾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家,雖然剛剛結束奔波,但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累,還饒有興致地開了直播,大家好久沒看到夜神出現,直播間裏一下子湧進來好多人。

他沒着急打游戲,而是無聊地挨個查房,這時候全年的比賽都已經結束了,進入了休賽期,所有的選手都在瘋狂補直播時長,反倒挺熱鬧的。

列表第一個房間人數爆滿,房主是章凡顏,老LC在五排,這對粉絲來說是年底最大的驚喜。張思卿是最經常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因為他現在的職業是解說,其次是彭炀,他留隊當了分析師,章凡顏和蘇哲遠在北京,離上海有些遠,不經常露面,消失得最徹底的是高程,他離開了這個圈子。

消失的時光,一去不返的少年,再次相逢,怎麽不叫人欣喜萬分?

直播間裏亂糟糟的,從頭到尾都是章凡顏一個人在逼逼,偶爾有張思卿接茬,其他人沉默習慣了,只有打團的時候才會吭聲兒。五個英雄一水兒的冠軍皮膚,許諾看着嫉妒又羨慕。章凡顏這個人很神,他年紀比許諾大一點,但是操作什麽的還在,當然僅限于本命英雄,其他的就直線墜落榮耀黑鐵。

“哎呀你這個人問題很大。”章凡顏一通瘋狂操作之後屏幕變成了黑白,然後狂點野區,“你這個老瞎子是不是真的瞎?年紀大了就不要做這種操作,真的傷。”

蘇哲和他在一個房間裏,于是只能在頻道裏打字,“啪啪”打出一行問號。

“騷可以了吧。”章凡顏說,“騷得摳**。”

“你還是閉嘴吧。”蘇哲打字。

“哈哈。”張思卿說,“煩爹這麽大年紀了還是如此風騷。”

章凡顏打了一串問號:“什麽?誰年紀大?你個老逼。”

“小煩,過來下路,這裏有一大波兵。”時隔多年,彭炀依舊很照顧章凡顏,其實兩個人一個南邊一個北邊,一年見不着一次,但是默契依舊。他正趕路的時候,上路出現了一個擊殺,章凡顏笑道:“可以啊。”

高程說:“畢竟冠軍上單。”

打團的時候換成了蘇哲說話,其他四個人不怎麽理他,自己說自己的。團戰打得亂,語音頻道裏更亂,打着打着還會互相噴對方菜逼中年人,但氣氛說不出地好。

許諾坐在電腦前默默地看着,頓感壯志未酬。

但是這個感覺中,沒有拿到世界賽的冠軍所帶來的遺憾幾乎為零,令他覺得惋惜的是,職業生涯斷斷續續,除了樂揚之外,再也沒有交到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了。

一方面是他不擅長交際,另一方面是他不在意交際。那時候他一門心思鑽進了冠軍獎杯裏,對別的不管不顧,隊友不喜歡他但是也怕他,兜兜轉轉,一直到BFG的時候才有所好轉,因為那時候他早就沒了脾氣。

他和林緒還有許笑涵關系好一些,但也是點到為止,他無力與人有什麽深入的情感,對于朋友也是。林緒很喜歡他,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也長,可許諾覺得跟林緒之間也差了點什麽。

說到底大約還是少了那種初出茅廬同甘共苦最終攜手走上巅峰的感覺吧。

他看了一會兒,然後退出了直播間打開了自己的游戲,無聊地排隊rank,打了兩把就睡覺去了。這個晚上讓他稍微回憶了一下青春故事,但是愈發不痛不癢,許諾心裏清楚,因為他離這些越來越遠了。

他又想,他不再是選手了,但是他可以去投入這個行業,游戲做得好也可以辦比賽,他還是能回來的,只是以另外一種姿态。總會有更好的游戲出現,總會有更年輕更優秀的選手出現,許諾不甘心只是一個歷史進程上的符號,他想永遠屹立在這裏。

那點惆悵的情緒突然就散了,一想到明天的內測會議,許諾就有點小興奮,這一興奮,就一宿沒睡着。

不意外地,許諾第二天頂着兩個黑眼圈去了公司,差點給趙澤林吓了一跳。

這就是社會生活,枯燥無聊又随時充滿着希望。

“寶貝兒,你下午有時間麽?”

章凡顏聞聲從房間裏走出來,蘇哲半躺在沙發上,一貓一狗安靜地趴在地上,看見章凡顏出來,提莫立刻就坐起來,張開嘴伸着舌頭看着他。章凡顏摸了摸狗頭,問:“什麽事兒?”

“表哥剛從海南回來,說給大家帶了禮物,這次他沒叫別人跑,說自己送過來。”蘇哲說,“家裏沒什麽東西了,你要不要跟我去逛個超市?”

“他晚上在這兒吃飯麽?”章凡顏對裴英智沒什麽好感,“感覺畫風不對啊。”

“誰知道呢,自從上次之後感覺丫就像換了個人一樣。”蘇哲說,“不知道是不是被魂穿了,這會兒也開始對家庭親情感興趣了。別說他了,你跟我出去麽?要是懶得動我就一個人去。”

“算了我跟你出去吧,一個人怪無聊的。”

“還是寶貝兒心疼我。”蘇哲笑道。

“心疼你個雞脖!”章凡顏說,“我就納悶你這麽大歲數了怎麽還這麽不要臉。”

“可你就不是喜歡我這樣麽?”

章凡顏扶額:“你還是閉嘴吧。”他把電視打開了,然後走到蘇哲身邊坐下,靠着他問,“你考試準備得怎麽樣了留級生?”

蘇哲打完職業之後才回去繼續上的大學,他學的是建築,中間空當太多就重新讀了,讀完本科讀研究生。他對學業也不是特別上心,拖拖拉拉的,研究生還延畢。蘇哲聰明,學習又好,延畢發生在他身上簡直是天方夜譚,章凡顏經常拿這個事兒取笑他。

“要不是你那天發燒燒得媽都不認識了,我會忘記去答辯?”

“呵呵。”章凡顏立馬從他身邊跳開,拿着衣服往門口走,“還去不去超市了?”

“去去。”蘇哲從衣架上拿了條圍巾給章凡顏圍上,“外面下雪呢,多穿點。”

“只有你這個中年人才怕冷吧?”章凡顏說,“我才十八!”

一到晚上,北京的交通就擁堵得不行,蘇哲家在宇宙中心五道口,裴英智眼瞅着都看見他們家小區了,可車堵在路上愣是堵了半個小時才挪動地。等他到蘇哲家的時候,蘇哲飯都做好了。

“喲,你自個兒跟家做飯呢啊?”裴英智換了鞋,客廳裏擺了一桌叫他有點不太适應。

“對啊,自己做習慣了。”蘇哲拍了拍章凡顏說,“寶貝兒去把飯盛上。”

“哦。”

“也不嫌麻煩。”裴英智叫人伺候習慣了,即便是在表弟家吃飯,也絕對不多費一點力氣。蘇哲也知道裴英智的排場,便坐在他身邊兒,問:“喝點麽?”

“開車來的。”

“你在海南玩得怎麽樣?”蘇哲沒話找話。

“你沒去過呀?”裴英智反問,“再說,我這哪兒是去玩?”

“給我們帶了什麽好東西?”

“椰子要麽?”

蘇哲一聽這,立馬說:“那你走吧,還不如我這頓飯值錢呢。”

這會兒正巧章凡顏從裏面出來,裴英智說:“先吃飯吧,等吃完飯再說,我這段時間來回跑,正經飯沒吃上幾頓,這會兒正好嘗嘗你的手藝。”

裴英智吃飯不怎麽愛說話,他也只是跟許諾在一起的時候會強行找話說,否則許諾只會低着頭看手機。現在的場合卻不同,裴英智安靜吃東西,章凡顏卻叽叽喳喳的,蘇哲還應和他,搞得自己仿佛是空氣一樣。

他就在這種酸腐的膩歪中吃完了晚飯。蘇哲的手藝很好,盡得姨媽的真傳,說來也是,他有家庭有時間,最主要的是,家裏還有張嘴,自然懂得好好生活。不像裴英智只有錢,剩下的一窮二白。

這麽想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晚飯過後,蘇哲只讓章凡顏把碗筷放廚房了,裴英智并沒有要走的意思,蘇哲就看了看章凡顏。章凡顏會意了過來,就拿着狗繩出門遛狗,離開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蘇哲打開了冰箱看了看,“喝東西麽?雪碧還是……”

“白水就行了。”裴英智說,“怎麽,不歡迎我來?”

“哪兒能啊,這不還指着表哥過年給壓歲錢呢麽。”蘇哲拿了兩瓶水出來,一瓶給了裴英智,“你湊合湊合吧,我家沒別的。哎不對,我的禮物呢?”

裴英智無奈,從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一個盒子,坐回到沙發上,說:“你們倆的,一人一塊,盒子太大我就撂一起了。”

蘇哲打開盒子,裏面放了一對玉石,他這種不懂行的人看了都覺得美得不行,又是裴英智的手筆,想必價格不菲。

“看來是件大事兒。”蘇哲笑了笑,把盒子放回茶幾,“讓我想想,我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似乎好像給你提供不了什麽幫助,莫非是情場失意?”他一句話就說出了重點,直直地刺了裴英智一下。

裴英智頭一歪,表情甚是嘲諷:“這麽大人了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