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荒唐往事

原本一片喜慶祥和的生日宴會廳, 此刻氛圍驟降冷卻。賓客們談笑聲慢慢沒了,注意力轉移到了韶初寄那邊。

“你沒資格問憑什麽。”邊川國語氣不容置喙。就像與那些屬下說話一樣,命令就是命令, 沒有資格問什麽。

韶初寄并不怕周圍人異樣的目光,端端直直站在原地, 毫不畏怯:“那就抱歉了,我還會繼續來的。”

她話音一落, 邊川國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眼神也越發狠厲了幾分, 如果被別的人看到了,只會覺得畏懼。但是韶初寄很無畏地看着他。

“恬不知恥, ”邊川國聲音拔高了幾度, “不要以為靠幾分姿色,再用點狐媚子手段,就能傍上我兒子。有我邊川國在,你什麽也得不到。”

他的聲音具有穿透力的磁性,宴會廳內絕大部分的人都聽見了, 開始悄聲交頭接耳,看韶初寄的眼神越發不屑。

“真好笑,”韶初寄垂眸掩笑,再擡眸時,語氣裏帶着調侃和戲谑,“是你的兒子纏着我,又不是我纏着他。怎麽不去管管你兒子, 反倒管起我來了?我就是這麽迷人,你有什麽資格阻止我散發魅力?”

忽然人群中發出幾聲低低的笑。

說實話韶初寄早就想怼邊川國了,當初她死了才幾天, 就想着給邊致相親了。

邊川國面部表情有些失控,眼下肌肉在微微抽搐,突然怒罵道:“不要臉!我們邊家高門顯赫,豈是你這種不入流的戲子配在這兒叫嚣的?我今天能跟你說話是給你面子,不要給臉不要臉!滾出去!”

大廳內靜若寒蟬,沒人敢說話了。邊妙晴站在角落吓壞了,緊緊拉着媽媽的手。一個是她爸爸,一個是她的朋友,誰都不想傷害。

韶初寄眼底戲谑全無,漸漸聚集起森寒。輕飄飄地說:“不入流的戲子?”

眼神忽然淩厲:“當年你讓龍詩白懷孕的時候,怎麽不說她是不入流的戲子?!”

廳內一片嘩然。

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只有一些年長的人才知道那段滿城皆知的荒唐過往。都知道那是邊川國永遠不想提起的痛。

分明是龍詩白腳踏兩條船,何來讓她懷孕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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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裏被邊妙晴死死拉住手的鐘淑楠臉上血色褪盡,瞳孔微縮。

接完電話回大廳的邊致,在聽到這句話時渾身一僵。

“你住口!”邊川國像被什麽東西猛地刺了一般驚咋了一下,眼神慌亂,唇色煞白。他失措地看向邊致,又看向角落裏驚呆的邊妙晴,以及面色發白的鐘淑楠。但是無論如何也忽視不了全場賓客看他的怪異眼神。

他腳步虛晃了一下,擡起手指着韶初寄。然而還沒說話,韶初寄一句話把他怼了回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的孽,會以另外的方式加倍還回來!”

她并沒有看到身後的邊致,往前一步走近邊川國。既然邊川國今天主動挑起,那她就撕開這個僞君子的真面目,要讓別人都知道當年的真相。還龍詩白的清白!

“大家聽好了,當年根本不是龍詩白腳踏兩條船背叛了他,而是他背叛了龍詩白!”

韶初寄冷眼側目看邊川國:“當年你親口承諾龍詩白,會愛她一輩子,會娶她回家。結果呢,你過不了父母這關,背着龍詩白愛上了鐘家千金。你為了不背上渣男的名頭名正言順和鐘淑楠在一起,竟然無恥地污蔑已經懷孕的龍詩白,讓她被媒體大肆污蔑腳踏兩條船!”

“你知道嗎……”韶初寄聲音都在顫抖,“她當時被鋪天的黑料氣得差點流産!”

邊川國臉紅筋漲,血絲充盈眼白,怒喝道:“住口住口住口!胡言亂語!把她趕出去!!!”

韶初寄冷笑一聲後退一步:“敢做不敢當?就你這樣的人渣,憑什麽為人父?憑什麽讓子女敬愛你、尊重你?”

“你……你住口!”邊川國驚恐起來,他害怕韶初寄說出最讓他害怕的事。

然而,韶初寄還是說了:“如果不是你報應來了克死了鐘淑楠肚子裏第一個孩子,又怎麽可能把龍詩白懷的邊致帶回家?”

“啊——!”邊妙晴尖叫一聲,吓哭了。她捂着耳朵彎腰蹲在地上發抖。

宴會廳內人人惶然。鐘淑楠早已淚流滿面,那也曾是她無數個日夜無法入眠的不堪記憶。

韶初寄微微蹙眉,她知道邊妙晴難過,可是,總有一天要知道這些過往,沒有什麽事能永遠埋葬。她繼續說:“你讓邊致喊了鐘淑楠二十多年的媽媽,你以為……邊致他不知道親生母親是誰嗎?你以為……邊致為什麽從小就叛逆沒人管得住嗎?你難道沒在邊致眼裏看到對你的……恨意嗎?”

“!”邊川國僵在原地,心口如同被巨石猛地砸擊。

難怪……8歲前還崇拜他、敬重他的好兒子,突然就變得不服管教、混賬叛逆。原來兒子眼裏不是憤怒,是恨。

韶初寄:“每一聲媽媽,都是在刺他的心。他憑什麽要喊第三者媽媽?!”

“你扪心自問,對邊致,對龍詩白有過一丁點的愧疚嗎?”

邊川國此時才注意到門口的高大的人影,心髒驟然緊縮,然後病變性地狂跳,快要從胸腔破骨而出。

他最最不想讓這些事被邊致知道,厚了五十多年的臉皮此刻終于覺得熾燙。

“邊致……不是……爸爸我……”

“不必再說。”邊致打斷他的話,目光在陰影處無人辨清。

韶初寄聽見邊致的聲音猛地回頭,驚慌之下,手腕被邊致拉住,然後被帶出了宴會大廳。

大廳內的賓客們這才松了一口氣,紛紛擦了擦冷汗,這些豪門秘事他們也只是想在背地裏聽到,并不想在現場聽到。畢竟要面臨的壓力可太多了,而且今後見面還會很尴尬。

大家逮着機會趕緊走人,哪裏還有什麽心思留在現場議論。

很快大廳內的賓客們走完了。菲傭們也不敢過來打掃衛生,全都躲得遠遠的。偌大的大廳內就只有他們三人。

邊妙晴還蹲在地上哭,不敢相信剛才那些事是真的,而鐘淑楠已經麻木了。邊川國頹然地杵立在那裏久久未動,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

“爸……哥哥他真的不是我媽生的嗎?”邊妙晴小心卑弱的聲音傳來。

……

韶金銀在車庫裏等了很久,終于看到韶初寄的身影,結果卻看到邊致直接把韶初寄帶上了那輛布加迪,然後猛踩油門就走了。

“切,豪車了不起啊?老子以後也買得起!”韶金銀叽叽歪歪了幾句開着車回公司了。

韶初寄和邊致坐在車內,默契地一言不發。但是氛圍卻異常詭異。越是不說話就越是尴尬。韶初寄手指搭在大腿上無意識地緊張攪動,她在想,她剛剛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這些事一直都是藏着的,藏得好好的,沒有幾個人知道。表面風平浪靜。

但是,風平浪靜之下,藏着的是積壓多年的洶湧浪潮。

憑什麽邊川國做的孽,要別人來承受?

如果邊川國有點覺悟,有點擔當,就應該主動将當年的事澄清,主動去承認錯誤。而不是一直錯下去。

車子開了很久,在下午五點多時,停在了郊區別墅,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邊致把車停好後,從車內儲物盒裏拿出一包打開過的香煙盒,長指抽出一根點燃。後背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輕輕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煙。

“咳咳咳咳!”韶初寄被煙味嗆到,試圖打開車窗透氣,但是車窗被邊致鎖了,根本打不開。然後她又準備開車門,車門也被鎖了。

“你幹嘛,解鎖!”韶初寄。

邊致眼皮都沒動一下,繼續吸了一口,然後慢條斯理地俯身到韶初寄身上,給她解開了安全帶,然後趁着離得近的優勢,低頭吻她的唇,順勢吐出煙。

頓時濃郁的煙味席卷韶初寄的鼻腔,她推開邊致猛咳了幾下,咳得臉都紅了。

“你有病啊,不是解這個鎖!”韶初寄瞪着他。

邊致坐直了,歪頭懶懶地看她:“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韶初寄:“?”

幾秒後她才反應過來邊致說的不是病,而是在宴會上說的那件事。

她偏過頭去,覺得邊致情緒實在不對,忽然看到車窗外私的人游樂場,心念一動,指着那裏說:“我玩高興了再告訴你。”

邊致面無表情扯了下嘴角,打開車鎖。

……

韶初寄終于進入了“初初游樂場”。

久違了。很久沒來了。

忽然,整個游樂場的燈亮起,全部運作起來。她轉身一看,邊致就站在她身後,拿着手機上的app操控游樂場所有設施。

韶初寄見他坐在蘑菇椅上情緒低沉地抽煙,說:“我剛才說的是,你陪我玩高興了再告訴你。”

“我不玩。”邊致瞥過眼去不看她。

韶初寄走過去,在邊致面前把高跟鞋脫了,光着粉白的腳丫子踩在塑膠地上。然後彎腰拉起他的手腕:“不行,你必須陪我玩。”

“……”邊致。

韶初寄不依不饒:“你要是不陪我玩,別想知道我到底從龍詩白那裏知道了多少。”

邊致輕嗤一聲,扯着嘴角:“你學會威脅我了?”

“你教的啊。”韶初寄得意洋洋。

……

邊致的西裝外套脫下,只着一件灰襯衫,和光着腳丫子的韶初寄玩單塔跳樓機。

“啊啊啊——!”韶初寄剛坐上安全椅開始緩緩上升她就在叫了。

旁邊操控app的邊致:“……”

他開始後悔了。從以前開始他就不喜歡玩這些,浪費他在人間的時間。不,真話是,玩不動。

兩人緩緩升到30米的高空時,邊致點擊下降。

“啊啊啊啊啊啊啊——!”韶初寄閉着眼睛啊啊大叫,雙手緊緊抓住安全座椅的護架,腳丫子在空中扣得緊緊的。

就這兩秒的時間,兩人體驗到了從高空飛速落地的刺激感,突然的失重讓兩人大腦空白,心髒緊縮,一時想不起所謂的人間煩惱。

邊致拿在手裏的手機差點掉了,他落地回神後,喘了一口氣,沒有理會亂了的發型,側頭看韶初寄。

“哈哈哈哈哈,笑死,根本沒玩高興。”韶初寄自己就解開了安全帶。

邊致:“……”小瘋子。

韶初寄過來給邊致解開安全帶,故意說:“以前你和未婚妻一起玩的時候,也像這樣蔫屁茍臭的嗎?”

邊致一副“老子逼格永在”的狗樣子,別過頭不理她。

韶初寄轉過頭偷笑,她當然知道邊致一直都玩不動。以前都是說給她拍照,實際上是玩不動,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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