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停了許久的雪又開始下了,從來沒有一年的雪像今年一樣多。

風雪将戰鬥留下的痕跡一一掩埋,只剩下一柄黑色的劍露在外面,劍柄上那只蒼白的手此時已經變成了青白色,如果不是它還在不斷握緊的話估計沒有人會以為它是一個活人的手。

“咳咳……”胸腔中的血再也把持不住,在姬旸掙紮着從雪裏翻了個身之後終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睜大着眼睛任由鵝毛大的雪落在自己身上,只有那輕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着。

過了許久,姬旸開始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鮮血不停從他口中湧出,染紅了片片新雪,空蕩蕩的四周只剩下姬旸那滲人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

直到再也笑不出來,姬旸才找回了焦距,他的眼神瘋狂,俨然一副亡命徒的模樣。

他不愛闵衡,提出雙修從一開始也只是玩笑之語,但他不要可以,別人也不能要!讓他更為不甘的是闵衡竟然選了一個沒修煉過的凡人,甚至還是他們最為不齒的失倫雙修。

就算他不能得到,那也不至于把人讓給一個小家夥吧。

所以這才有了盈香院這回事,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沒想到闵衡竟然這麽快就找到了那裏。

其實說到底都是他自己的錯,如果他一早下手把闵衡給解決了,他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不過現在他也不算虧,一命換兩命倒也值得。

++++++++

不管是凡人間的戰争還是修者間的戰争,殘酷,鮮血,哀嚎,吶喊,這些主題永遠都少不了。

但在這樣的背景中,有兩位倒是悠閑得太過了。

衣衫半開着挂在腰間,在寒風中的白皙胸膛上卻是晶瑩的汗滴,段顧的身體完全被闵衡掌控了,随着闵衡的動作一前一後,這讓他有一種失衡的感覺,特別是看向下面的時候,腦子更是一片空白。

以段顧現在的視力,底下的人有幾根頭發他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自然不會懷疑下面的人擡頭會看不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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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輕點……”段顧并沒有克制自己的聲音,在這樣的情況下哪還有人會擡頭看幾千米高的空中有什麽,這讓他有一種異樣的刺激感,甚至還有些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的禁忌的快感。

“你的身體可不是這麽說的。”又是一次更深層的沖撞,闵衡咬着段顧的耳朵說道,“聽聽你迷人的心跳,它多喜歡啊。”

段顧緊緊地夾着那根作惡的東西,似乎想把它夾斷一般,但事實上這讓闵衡的動作更加猛烈了。

盡管沉浸在快感之中,但段顧并沒有忽略剛才闵衡說的那句話。

心……

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這人要的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髒!

這個想法讓段顧所有的熱情在一瞬間冷卻下來。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應該發現不對的,那個人在和他做和諧運動的時候手總喜歡流連在他的左胸膛,還是一副奇特的癡迷模樣,這絕對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表現。

但讓段顧不解的是為什麽越到後來這人會越是掙紮,明明要把他的心髒挖出來的機會多的是,為什麽每一次都放棄?

關于這點,他是不是可以假設這是因為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分量加重了?雖然這個假設顯得他自戀又自負,但這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他要冷靜,不能被看出來,段顧這麽告誡自己,更何況現在闵衡的手還放在他胸前呢,要是他就這麽亂了陣腳,那豈不是立刻就暴露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總之他的心髒是不可能給闵衡的,他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健康的心髒,還沒來得及捂熱,怎麽可能就這麽給人?

面上依然一副沉迷的模樣,甚至連口中的呻吟也顯得無比的自然,段顧悄悄從丹田中分裂出了些闵衡無法發現的源能量,讓它們把心髒緊密的包裹了起來。

“來自系統的溫馨提示,任務途中,一切請以完成任務為第一要義。”

呸!這是什麽?!

在剛把心髒保護起來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時,似乎觸動了機關一般,一個聲音傳到了段顧腦海裏。

系統沒跟來,那這個自然是它早先留下的。

所以這是在提示他別把心髒看太重了嗎?!

可是心髒沒了人不就死了嗎?這樣怎麽能完美完成任務?

段顧并不否認自己依然執着于完美,但他也不是對闵衡沒有感覺,特別是闵衡偶爾看向他時那越來越深刻的感情,這竟然也和修斯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只是他沒有修斯那樣讓人沉溺的溫柔。

既然系統會這麽說……那是不是說他在做任務時可以毫無顧忌?

這個認知讓段顧心情愉快,但盡管如此,他依然沒有放棄防備,相對于為了任務自我犧牲,他更願意殺了對方,對修斯是這樣,對闵衡,也不例外。

本來想再次好好規劃一下接下來的行動,但段顧突然發現自己體內的真元力竟然開始躁動了起來,而源能量似乎受到了驚吓一般亂了起來。

雪從他們旁邊飄灑着落下,冷得滲人。

底下的戰鬥已經進入了高潮,修真者與修魔者們法術飛劍陣法已經混亂無比。

段顧沒有去理會身體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能量,心裏一凜,那些混亂的能量大多是由闵衡給他的,那麽現在闵衡……

思及此,段顧連忙擡頭去看闵衡,卻發現他此刻兩眼泛紅,竟然有絲絲殷紅的血從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朝下流着,襯得那張好看的臉近乎妖異。

“怎麽回事?”眼裏閃過一道驚慌,段顧竟然一時間忘了冷靜。

“姬旸……”闵衡口中出現了這個名字,剛才那瞬間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人獰笑着,那幽黑的眼神似乎透過了時空,直射入他的眼底,裏面滿是地獄般的詛咒,他最後将手裏的劍插入了他自己的身體,但不知為何,闵衡卻覺得像是同時刺入了自己的心髒一般。

段顧終于冷靜了下來,想到那個以黑色為主調的男人,他腦海裏首先出現的是那雙眼睛,總之那個人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他……”怎麽了?

話還沒說完,突然被闵衡打斷了。

“小顧。”

“嗯?”

“我愛你。”

“……所以?”段顧暗自戒備。

“我愛你。”溫熱帶着甜香的味道從耳畔柔柔的傳來,闵衡胳膊收緊,似乎要把段顧摟進身體裏一樣,他的聲音像平常一樣,眼神卻帶着刻骨的溫柔,就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無聲的嘆息,猶如暗夜中無助的刺靡,纏繞着刻骨的無奈與絕望。

那一瞬間段顧差點窒息,情商什麽的他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他自然能夠感覺到闵衡話語的真實性,先把所謂的感動抛到一邊,他想知道的是……為什麽?

這樣濃烈的感情,在他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修斯是,闵衡也是。

“小顧,我想過,我們以後可以一起修煉,煩了就去江湖游歷,看看別人是怎麽生活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每天帶着你去霞空山看晚霞,你一定不知道那裏的晚霞有多美。”闵衡的力道稍稍輕了一點,“我們可以在山谷裏種滿惜霄花,我知道你很喜歡,我會讓它每天都盛開……”

在闵衡的描述中,段顧似乎看到了那個如夢似幻的場景,惜霄花,就是段顧第一次見到闵衡時他桌上放的那種花,不得不承認段顧的确是挺喜歡它的,但問題是,他從始至終也只看過它幾眼而已,闵衡是怎麽知道的?

“所以……我們在一起吧!永遠……永遠。”

闵衡最後一個字吐出來之後,段顧神經一緊。

危險!

手剛擡起來,卻發現自己剛剛已經準備好的攻擊竟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不,是他身體內所有的能量都消失了。一陣冷意從胸口傳來,段顧再擡眼看到的是闵衡那依然溫柔的表情。

那是一種太過恐怖的癡迷,就像是一個為此奮鬥了終身的藝術家在觀賞自己最完美的藝術品。

而此時,他看向的,是一顆紅通通的,猶在跳動的——心髒——段顧的心髒。

嗯,這顆心髒可要比上輩子那個傷痕累累的心髒成色好多了。

把這種奇怪的想法壓下去,段顧低頭,果不其然,他胸口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冰冷的風灌進去,很冷。結果一開始所謂的雙修就是為了這個吧?段顧感應了一下被抽空力量的身體,好吧他讨厭這種無力感。

不過段顧可能不知道他這次是真的錯怪闵衡了,他體內力量的消失并不是闵衡幹的。

而是——姬旸,他原本就在闵衡身上下了個詛咒,而詛咒發揮的條件就是,他的死亡,他死了,闵衡就會元嬰破裂,修為盡散,心碎而死。原本他以為這個是不可能發生的,只是作為标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首先,他沒想到會有段顧這麽一個人出現,再次,他也不知道闵衡那個古怪的愛好——剖心。

“小顧,你看,好紅,溫暖的,它還活着。”将心髒舉到段顧眼前,鮮血從闵衡嘴角向外湧着,他眼眶外流着的血依然鮮豔,美得驚人,“小顧,你說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永遠,永遠在一起……”

闵衡的聲音癫狂,似乎完全沒有感應到自己身體的不适,飛劍停在了雲峰山之上,所有修真者傾巢出動,此時整個門派空空蕩蕩。

這裏沒下雪,赤紅的晚霞猶如湧動的鮮血,仙鶴撲打的翅膀飛向天際。

眼睛盯着那顆就在剛才還屬于他的心髒,段顧嘴角微微上揚,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現在還活着,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好。”他這麽回答。

“真的?!”看向他的眼裏是孩子般的喜悅,灼熱純淨得讓人無法直視。

段顧咧開嘴笑,“真的!”

與此同時,他手裏的武器也刺了過去!

看着對方凝固的表情,段顧笑得溫柔,但他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停,反而更狠的一劃。

——敢挖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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