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再見

顧紳炸游艇的目的很簡單, 也很純粹。

只是看見彈幕裏數以千計不堪入目的謾罵評論, 想壓一下評而已。

他并不想那麽高調, 也并不知道炸游艇後, 會如此醒目地出現一個大游艇在直播間的中間，連着他的id也會展在上面，不僅如此, 還會在直播大平臺接連滾動。

難道不應該出現在彈幕裏, 用他刷禮物的信息将黑評滾掉嗎？

這有點打破他的認知.......

盛千姿愣了愣, 覺得有些奇怪，怎麽會有路人給她刷禮物呢？

她經過一年的被黑後，剩下的粉絲已經不多了，基本都是一些死忠粉在陪着她。

而且, 她今天開直播明顯是心血來潮, 沒有做過任何的宣發和預告。

奇怪。

太奇怪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友好地提醒着那位新粉：“用戶1548792, 這位姐妹不要再給我投禮物了, 我并沒有跟平臺簽約, 只是借平臺來跟大家聊聊天交流一下, 錢我不會拿的, 也拿不了，不要再浪費錢了。”

盛千姿曾經觀察過自己的超話，發現裏面近百分之九十幾都是女粉，可能因為那一次的“幹爹金主”事件，男粉都跑光了吧。

所以, 她基本認定自己的粉絲都是女粉。

剛剛，一時口快，直接說出了“姐妹”二字，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剛炸了禮物的某人：“......”

盛千姿笑着說：“快到零點啦，我準備下線啦，下線前祝大家新年快樂，事事順利，天天開心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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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結束。

盛千姿快速吃完飯，洗漱完，拎着劇本上床，繼續背臺詞。

顧紳百無聊賴地翻了翻她的微博動态，她最近新發的微博特別少。

第一條動态是剛剛的直播分享。

第二條是《生命只有一次》的開機官宣轉發。

顧紳點進官宣劇照，将照片放大看了眼，女人穿着幹淨利落的職業襯衫，外面套着白大褂，長發被紮起披在肩後，妝容不濃不淡，暈染出幾分成熟感。

她眼神表現得恰到好處，令人一看，仿佛就是個學識淵博的女醫生。

顧紳多看了幾眼，零點鐘聲敲響，全世界都在狂歡的那一刻，他才猛然發覺——

自己竟然在微博裏看盛千姿。

他眸色起了微妙的變化，不願多想，即刻将微博關了。

走出書房，關燈，睡覺。

《生命只有一次》這部電影由真實事例改編，講述的是一位懷孕的準媽媽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因風濕熱誘發了一種破壞性極大的炎症，持續了幾個禮拜的關節腫痛，但她并不知道自己關節痛的原因是什麽，也不知道這樣的炎症已經發展到了心髒瓣膜，形成慢性風濕性心髒病。

由于經濟能力不足的緣故，她沒有去做任何檢查治療，也不加以重視，直到懷孕後，她的病越發嚴重，為了腹中的胎兒，她堅持不治療不吃藥，直接熬到了生産。

醫院為她接生後，她的心髒病直接危害到了性命，出現心力衰竭的現象。

即便醫院盡力挽救，她依舊是死在了手術臺上，她的丈夫對此極其不滿，認為是醫院醫生的過失害了她，揮刀砍向了當時的主刀醫生，也就是盛千姿扮演的角色。

盛千姿功課做得很足，電影拍攝十分順利。

到了拍攝後期，基本已經可以做到游刃有餘。

有時候，她還會和電影裏的男一號邱鶴一起約去打網球，健身，來往較為頻繁。

在北京取景結束，齊衡老師加盟拍攝的部分已然殺青。

導演給他辦了個殺青宴，順便讓全部主創主演一起過來，吃頓飯。

盛千姿剛下戲，去卸妝洗了頭，才下來。

彼時，整個宴席只剩下了唯一一個空位，她直接坐過去，坐在邱鶴身邊。

副導演見了，調侃說：“我說難怪邱鶴身邊的位置沒人敢坐，原來是給我們大美女留着的啊。”

“啊？”聽見導演的話，盛千姿有點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邱鶴無奈地搖頭：“想多了。”

副導演：“我看人那麽準，怎麽會看錯。”

男女主演郎才女貌的，邱鶴今年27歲，拿過的最佳男主角的獎杯分量雖然沒盛千姿那麽重，但咖位一點也不低，尤其是在電影圈。

算起來，還是盛千姿的前輩，跟她搭在一起，配到不行。

劇組裏，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邱鶴對盛千姿的意思，只不過盛千姿一心撲在表演上，沒想到這些。

副導趁大家都在，幹脆地撮合了一下：“小盛，你和邱鶴合作相處了那麽久，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很明顯，這是在給盛千姿施壓啊。

她肯定不能說邱鶴不好，但是說好，又會令人誤會。

盛千姿偏頭笑笑，大大方方開口：“不錯啊。怎麽啦？”

“人家粉絲那麽多，那麽多女生喜歡，你就沒點意思？”副導演說得直接。

邱鶴雖略顯尴尬，又充滿期待，眼沒看盛千姿，卻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盛千姿出道已久，深谙說話的藝術性，聲線壓了幾分，低語道：“我哪敢有意思啊，我要是有意思，粉絲不得扒了我皮？說笑啦，其實，是我不太想跟圈內的人交往。”

這是實話。

副導問：“是覺得圈內的不靠譜？”

“沒有啊。”盛千姿說，“只是希望生活與工作分開，如果和藝人交往結婚，就感覺聊天的話題啊，還有生活的各種都與職業挂鈎。另一個方面是，我特別崇拜我沒接觸過的領域裏能力很強的人，這種崇拜會促使我喜歡他一輩子，而且，我也喜歡跟別的領域裏的人聊天，去了解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副導聽完，笑了聲說：“我發現，很少女演員會有你這種想法。”

撮合不了，這個話題就不了了之了。

副導也不在意。

倒是邱鶴無奈地低着頭，一直不怎麽說話。

北京取景結束，收到通知，明天要去臨江，前往國內心髒外科最權威的臨江醫院取景。

取的是手術室內景。

盛千姿一看通告單，驚呆了。

雖然剩下的拍攝周期不長，只有兩周，但一想到又要去心外科，她尴尬癌都要犯起。

翌日。

盛千姿收拾好行李，準備跟随劇組一起出發，回臨江。

邱鶴因為有別的綜藝通告在身，要先去上海兩天，不跟随大夥。

反正劇組去到臨江，也是要布景籌備兩日的，在沒有拖延拍攝進度的前提下，去賺點其他通告錢也無傷大雅。

盛千姿出門準備去機場的時候，意外在電梯前碰到了邱鶴，出于對前輩的尊敬，她先主動打招呼：“鶴哥好。”

邱鶴穿着休閑的衣褲，單手插兜，戴着鴨舌帽，垂眸睨了眼她腳邊的行李箱，低聲問：“去機場啊？”

“對啊。”盛千姿好奇地問，“你呢？你還沒走嗎？”

“下午走。”邱鶴說，“上午的機票售光了。你的助理呢？怎麽自己拿行李？”

盛千姿特不好意思地說：“已經拿走兩個箱子了。”

意思是，這是第三個箱子。

在北京酒店住了那麽久，盛千姿積壓的東西特別多，怎麽塞都塞不下。

畢竟女藝人嘛，光是化妝品和衣服就已經超乎想象。

電梯門一開，邱鶴原本想幫盛千姿将行李箱推進去。

盛千姿沒讓，自己推。

他垂下略微暗淡的眼眸，薄唇輕動，想說什麽，又不是很想說出口，只能在電梯到達負一層之前，嗓音低沉暗啞地問：“昨晚，你在齊衡的殺青宴上說的話，是真的嗎？”

盛千姿看他一眼，似的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疑問，用兩秒鐘消化了這個問題，點頭，如實說：“真的。”

“好。”邱鶴笑了笑，“我就随便問問，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

盛千姿出發趕往機場，上飛機準備離開，竟然還有點不舍。

她在北京待了兩個半月，半個月研讀劇本，兩個月拍戲，每天忙忙碌碌的，但也會擠一點時間出來讓自己逛街玩耍，放松心情。

陳芷珊問她：“接下來有兩天假，什麽安排？”

盛千姿想了想：“回去先找個酒店，睡個覺，然後明天下午要去參加一個高中同學的婚禮，後天就看劇本啊，雖然只剩下兩周，但接下來的劇情都很重要，不能松懈。”

“啊......”陳芷珊這才想起來，“還要找酒店，你的公寓還沒裝修好啊？”

“裝修好了，就是還不能這麽快入住。”

而且，她還要找時間拉齊炀和顧珩吃頓飯，還一下人情。

飛機在臨江降落時，已經接近下午。

去酒店入住後，盛千姿難得休息了半天，午覺睡得還算舒服。

中午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已經餓到不行。

她随便換了套衣服，穿上運動鞋，打算下去買點小吃，填填肚子。

由于劇組接下來會在臨江醫院拍戲，所以，在酒店的選擇上，也會選靠近醫院的酒店。

近到什麽程度？

盛千姿住在11樓，透過落地窗往下望，下面就是臨江醫院。

最近天氣轉溫，她只穿了件單薄的衛衣，戴上連體帽，雙手揣進兜裏，就這麽低低調調地出門了。

盛千姿其實有點慫，慫的原因是不想看見顧紳，兩個月不見，又沒聯系，說實話，她對他的感情已經淡得仿佛沒有。

她害怕自己一看見他，就想到之前那些令人懊悔的蠢事，宛如打開QQ空間，翻看自己中二時期的動态發言一樣令人尴尬。

很久沒怎麽吃過肉的盛千姿決定去一家偏門的小店點一碗牛肉面，她走進店鋪，瞄了眼菜單牌子，說：“要一碗招牌——”

她沒說完，身後傳來一陣皮鞋踩平地的腳步聲。

盛千姿心裏發怵，一瞬間，差點以為顧紳就站在她的身後，可轉念一想，怎麽可能，她再怎麽倒黴，也不會倒黴到這種程度吧。

現在已經傍晚七點，顧紳早就下班了。

她清了清喉嚨，繼續點餐：“老板——”

與此同時，老板看見盛千姿身後的人，喊了一聲：“顧醫生。”

盛千姿：“？”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女人的聲音相對較弱，音量也不大，身後的男人并未察覺。

盛千姿卻感覺背脊發涼一樣，猶如埋了個定|時炸|彈，随時都有可能爆炸。

幸虧她戴上了連體帽，将後腦勺完完全全遮住，他估計也認不出來。

這裏的老板似乎跟顧紳很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救治過，一見他來，就熱情地問：“顧醫生，又加班啊？”

盛千姿沒聽見他說話，應該是點頭或者搖頭了。

她揪着菜單，立在原地，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從未覺得如此尴尬......

老板終于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客人，連說好幾聲抱歉，問：“小姑娘，想吃什麽？”

盛千姿搖頭，表示沒事，清了清喉嚨，免得被身後的人認出，刻意将聲音拔尖了些，別別扭扭地說：“老板，一碗......招牌牛肉面，打包。”

老板祥和地笑：“好嘞。”

身後并無動靜，盛千姿松了口氣，心中認定了他沒有發現的事實，心情甚好地掏出手機來玩，靜靜地等着老板将牛肉面做好。

不一會，老板又擡頭問她身後的人：“顧醫生，還是老樣子嗎？”

顧紳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嗓音一如往日般清越好聽，低聲說：“牛肉面，打包。”

老板笑：“呦，換口味了啊。好，等着。”

盛千姿：？？？

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

盛千姿深吸了口氣，并未因這小插曲而有些許的波動，老板将牛肉面做好，打包先遞給她，她伸出手指輕輕勾住袋子，直接從他身前，像只貓一樣，快速溜走。

而她身上熟悉清淡的白玉蘭香氣依然停留在空氣中，久久散不去。

這是顧紳聞過，最好聞的香水味。

盛千姿回去後，一邊看電影一邊吃面，緊接着洗漱，認認真真地護膚，敷完面膜，就睡了。

直接睡到中午十二點才醒來。

她快速起身，叫了份外賣，吃完收拾了一下自己。

穿了件薄薄的米色V領毛衣和長裙，整理一下頭發，直接出門。

今天結婚的是她高中混得比較熟的閨蜜好友黎岫，雖然高中畢業後，因為各自的生活軌跡不一樣，沒怎麽聯系，但當年的友情還在。

她結婚，盛千姿有空，當然要來。

盛千姿打扮低調素雅，在人群中依舊紮眼，新郎站在門口迎接，看上去一表人才，穿起西裝來幹淨利落，聽黎岫說，她老公是個醫生，在婦幼保健院工作，是現下最稀缺的兒科醫生。

新郎将她引到一個位置去坐，是臨近主桌的那一桌。

婚禮還未開始，新娘在後臺房間準備着，時不時有賓客進來落座。

盛千姿掏出手機，打開小游戲玩了一下，玩得正起勁兒，身旁突然有人落了座。

她只用餘光注意到那人腿很長，穿着黑色的西裝，搭在膝蓋上的手好看到令人發指。

但也僅此而已，她全神貫注地盯着游戲界面，生怕自己手中的小人因為走神，稍有不慎便死掉。

兩分鐘後。

即便她玩得再認真，游戲還是輸了。

真是應了齊炀那句——“游戲不适合你，別太認真，反正都是輸的。”

盛千姿挫敗地關掉游戲，感覺室內有點熱，想将外套給脫了，剛擡起頭，便看見一張俊美冷毅的側臉，近在眼前。

她被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差點就要在這個心外科醫生面前，發生前所未有又荒謬的被吓出心梗的病例。

他坐在她身旁的一張椅子裏，是側着坐的，眼睛看向舞臺。

頭頂精致的琉璃燈光照下，将他半邊臉暈染得落拓精致，下颚線條淩厲，喉結突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可以挑剔的地方，連氣質都幹淨得令人着迷。

可惜，盛千姿已經不會被他迷倒，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坐在一起就坐在一起呗，反正吃頓飯就走，又沒什麽。

她從容自若地坐在那兒，看完了婚禮全程，新人誠誠懇懇地宣誓，擁抱接吻。

典禮結束，便是晚宴。

盛千姿低調又淡然的坐在位置上吃飯，不去敬酒，也不亂跑，專挑自己喜歡的東西吃。

新郎新娘過來敬酒，便寒暄談笑了幾句。

新郎貌似是顧紳的大學同學，兩人關系還不錯，在自己的大喜之日，不忘關心地問：“紳哥，怎麽樣？二十九了，有女朋友了嗎？不會還每天對着一堆文獻和醫書，當個無欲無求的和尚吧？快找個嫂子結個婚，讓我也出出份子錢。”

對方語氣稍有調侃，顧紳也不惱。

盛千姿眼角餘光稍稍往他的方向瞟了眼，聽見他說：“順其自然，再等幾年也不晚。”

一般沒有女朋友的人，會回答“看緣分”，而顧紳這種回答，明顯暗喻着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待到感情水到渠成，自然會談婚論嫁。

亦或者，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人了然地笑笑，勸道：“可別讓人等太晚了，你等得起，人家不一定。”

對方誤解了意思，顧紳沒有任何解釋。

盛千姿就坐在旁邊，将兩人的談話盡數聽了進去，眉眼逐漸釀出清冽的諷刺。

邊小凝今年十九歲，确實還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

也就是說，顧紳在等她。

可這，又與她有什麽關系呢？

盛千姿倒杯水喝了口，過兩天還要拍戲，她只敢吃一兩塊肉，稍微放縱一下，湯裏油太多，連湯都不敢喝。

于是，她往餐桌上望了眼，尋找自己能吃的食物，最終，目标鎖定在離她最遠的一盤青菜上。

盛千姿翹起唇，剛要轉桌上的轉盤，将青菜轉過來。

男人手長反應又快，很快便幫她轉好了。

青菜就在她的面前。

盛千姿腦中延伸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實在猜不透他幫她轉的動機是什麽。

這人，腦子有泡吧？

作者有話要說：  顧醫生內心自爆：确實有泡，是有泡！！！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