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打沈太太不行
如果沈晏文确實腦子沒問題,那一定是有什麽把柄在譚總手裏。不然他不可能非要娶自己這種不受寵的透明人——他既然能查出來自己平時做些什麽,那想必自己在譚家的地位,男人肯定也清楚。
只是對方太忙,那句“不擅長說謊”他還未來得及反駁,沈晏文便接到了什麽信息,匆忙看過後便提出先回去了。
“哦,那你慢走。”譚少琛茫然,全憑下意識地說了這麽一句。
男人離開兩步又側過頭,補上一句:“沒問題的話三天後我會派人來接,婚禮我這邊會安排好,細節我會和伯父商量。到時候見。”
這一剎那,他剛剛好看見沈晏文的右眼,和那顆淚痣。
他莫名覺得好像曾見過這樣的眼睛,因為淚痣而讓人莫名覺得可憐兮兮的眼睛。他憑白覺得應該是和某個男演員的特征重疊了,可譚少琛這個月看的電影就有好幾部,他有些臉盲,根本記不住演員的長相,
“哦,到時候見……”青年剛說完,又驀地反應過來,“什麽到時候見啊,算我求你了,你找我二哥結婚好不好……”
沈晏文潇灑地走了,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空留下一人一狗站在陽光熱辣的庭院裏。譚少琛垂下頭,大金毛仰頭看他,那副表情就像在微笑。
“笑什麽啊,你爸爸馬上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雖然男人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可在他耳朵裏那更像是一種調侃——尤其是沈晏文一早就知道他那些話都是胡謅。他帶着大金毛在庭院裏逛着散心,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如何才能解決這件事;然而他前一天翻牆被抓到後,現下散步都有人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于是他腦子裏除了土爆了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之外,再沒有任何辦法。
——
三天後。
“我真的不嫁,要麽把我屍體擡去沈家吧。”譚少琛坐在窗臺上,半個身子露在外面,右手綁着夾板,左手握着餐刀,就抵在自己喉結上。
他很平靜,沒有一點歇斯底裏;可餐刀已經在喉結上摁出了紅印,讓人覺得他随時會插進自己的喉嚨裏。
一衆傭人面面相觑,捧着他要換的婚服,和七七八八的東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白蘇珑叉着腰,沒好氣地說:“你省省吧,你要跳你早跳了,非要等今天?”
“白姨,”譚少琛抿着嘴,快要哭出來似的道,“你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我就想在我爸手底下混吃等死,真的,我一塊錢都不多要。”
“譚少琛,沒人想要你死,你趕緊地換了衣服,上車。”白蘇珑道,“多少人等着呢你知不知道,譚氏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了;你放我們家一條生路行不行?”
他們僵持不下,餐刀硌得他生疼,感覺都快流血了。
忽地,門外響起沉沉腳步聲;他才擡頭往外看,白蘇珑已經展現出她驚人的演技,捂着嘴便啜泣起來:“少琛,白姨知道你委屈,可是只有你才能救我們譚家了,你怎麽不能懂點事呢……”
譚總走了進來,将将好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呵斥道:“譚少琛,你別不識好歹。”
青年怔了怔,更加哀怨道:“我好歹也是你親生兒子,真要這麽對我嗎?”
“我怎麽對你了?”譚總大步流星走進來,撥開自家太太便道,“這些年譚家沒養着你?沒給你治病?現在譚家有難,你連這點犧牲都不願意,還敢問我這話!”
面對白蘇珑時他尚敢頂兩句嘴,可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他真的不敢。
從他回譚家的第一天,譚品宏……也就是譚總,就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他嫌私生子丢臉,嫌他的母親不會做人,懷了不知道堕掉,還敢帶回譚家來認爹。譚品宏唯一願意做的,就是施舍譚少琛一碗飯,替他母親買座墳。
一開始譚少琛不知道,還以為肯替他治病,肯給他好衣服穿、好東西吃的父親,一定很溫柔。他想和父親親近,得到的只有冷眼;他想繼續讀書,卻被白蘇珑以“身體不好”為由,不替他辦學;而他如果做錯事說錯話,輕則扣零花,重則挨揍。
譚品宏打起人來,可比他做生意的時候有魄力多了。
譚少琛是怎麽知道自己容易骨折的呢,就是親爹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的。
青年手在發抖,餐刀摁得更深:“爸,我真的不想……”“混賬東西!”下一秒,譚品宏便掐住了他的肩膀,把人狠狠甩回屋內的地板上,“你故意在沈晏文面前做出那副樣子,我都沒跟你計較,你現在還敢頂嘴,我就不該讓你回譚家!”
餐刀被甩落一旁,譚少琛摔懵了神,嘴比腦子快一步道:“要是不讓我回來,現在也沒人能嫁了。”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他臉上,抽得他側過頭,耳朵裏嗡嗡響。
“哎呀老公,算了算了,少琛結婚呢今天,不能打的……”
“不聽話的東西!”
——哎,早知道就提前托個夢給他親媽,讓她憋着別生了。
“馬上給他換衣服,上妝!十分鐘之內給我上車,”譚品宏怒罵道,“不然你就自己跳下去,我好把屍體送去沈家!”
這一巴掌不僅當場把他打懵了,也把他再負隅頑抗的心思打散了。
傭人們七手八腳地将他扶起來,替他又是換衣服又是上妝,骨折的手被擺弄得很痛,臉頰上的紅腫也被粉撲得很痛。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開始在心中自我安慰:逆來順受也沒什麽不好的,只要沈晏文不打人就行,其他的好商量。
——
沈晏文本人看起來比較低調,但沈氏集團就講排場了。
全百萬豪車級別的豪車組成的車隊排成長龍,浩浩蕩蕩地從街上飛馳而過。全京原大概都知道今天是沈家公子和譚家少爺的婚事,婚禮現場不少路人圍觀,其中不乏手持長槍大炮的媒體記者。
按理說,新郎得上新娘家接人;不過他們倆結婚壓根就沒新娘,這理也就不必再說。譚少琛被人帶下車的時候,沈晏文就站在車門外。
男人今天換了身與他配套的西裝,頭發被精心打理過,是那天他們見面時一樣,一絲不茍的背頭。但他那張臉,恐怕光頭也不會醜到哪裏去。譚少琛如此想着,勉強地扯起嘴角,忍着臉頰上火辣辣地疼:“嗨。”
在會場的嘈雜聲中,他聽見沈晏文低聲問:“你的狗呢。”
“啊……”他實在提不起精神,有些木讷道,“結婚還帶狗呢?”
“那等結束了我派人去接。”男人道。
這話也沒什麽值得感動的地方,可不知為何,譚少琛就覺得鼻酸。他看向男人,皺着眉有些可憐地說:“你真準我養狗啊?”
“在你家的時候我應該說得很清楚,”沈晏文輕柔地拖住他的手,搭進自己的臂彎裏,“只要你嫁給我,什麽都可以商量。”
“沈總……”
“你必須叫我晏文,這是我的要求。”
“晏……嘶——”譚少琛抽了口氣,“行吧,都這樣了,我也拒絕不了。”
媒體的閃光燈晃得他眼睛疼,他下意識地想避開那些光,低下了頭。身旁男人忽地沉聲道:“各位媒體,拍照可以,閃光免了。”
——這沈晏文還挺會來事,不愧是大集團的繼承人。
譚家的人早從側門進了會場裏入座,他們剛踏進大廳,婚禮進行曲的音樂聲便響了起來。
這是婚禮開始的訊號。
有花童在他們前面走着撒下花瓣,譚少琛眉眼低垂,不想看那些人的表情,更不想看到譚家人的嘴臉。周圍掌聲、起哄聲不斷,他卻回憶着從知道自己要嫁,到剛才為止的一切。
還不如不反抗,白挨一巴掌。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沈晏文不是個變态,最好能和他各過各的,當同一個屋檐下的同居人。
他們走上了布置精美華貴的高臺,牧師握着書念誓詞。
“沈晏文先生,你是否願意與譚少琛先生結為伴侶,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将毫無保留地愛他,對他忠誠,直到永遠嗎?”
男人毫無障礙,神情淡如月色:“我願意。”
牧師再向他問了同樣的話,譚少琛心說着“不太”,嘴補上一句:“願意。”
“這裏現在有兩枚戒指,它們是婚姻的象征……”
譚少琛從沒想過自己還有結婚的一天——由于不确定自己能活到多久,所以他也不打算去迫害別的女孩。結果現在他被別人迫害了。男人拉過他的左手,垂眼将戒指套上他的無名指,緩緩推了進去。
他能看到沈晏文的睫毛,卻看不清對方的眼神。
而那顆淚痣生得太有韻味,總能死死抓住他的視線。
他行動不便,沈晏文便主動伸出手,等着他來替他戴上戒指。
牧師:“你們可以親吻彼此了!”
完了完了,他的初吻。
譚少琛就看着男人那張全球TOP10的帥臉湊近,又緊張又苦澀,嘴角都不自禁地往下耷拉。可先觸上來的不是沈晏文的薄唇,而是沈晏文的手——男人大概對這種事很熟練,在嘴唇碰上之前,他的手便捧上了譚少琛的臉頰。
一瞬間他的臉便火辣辣地燒起來,痛得要了命。他下意識抽着氣要躲開,沈晏文卻已親上來。
……有點涼,比看上去要軟。
這是譚少琛唯一能感覺到的,他的注意力被臉頰上的痛分走了大半。
臺下掌聲歡呼聲倏地炸開,像一鍋剛煮沸的水。
男人和他并肩站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等着應侍生把結婚蛋糕推上來的空檔裏,沈晏文小聲問道:“臉怎麽了。”
“腫了。”
“我是問你怎麽腫了。”
“被打了。”譚少琛如實道,“我說我誓死不嫁,被甩了個耳光,我就只好來了。”
“誰打的。”
“譚品宏打的。”
“他怎麽能打你。”
沈晏文問了出句令人費解的話,青年歪了歪腦袋,疑惑地看向男人:“我是他兒子,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他打他兒子可以,”沈晏文表情寡淡……不,壓根沒有表情地說,“打沈太太不行。”
有話要說:新上三,有錢的碰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看笑了就點個收藏,謝謝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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