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結了還可以離

“恭喜二位!”

嶄新的小紅本遞到了他們倆面前,工作人員看他的眼神寫滿了赤裸裸的羨慕。可譚少琛心如死灰,都不想伸手去拿。坐在他身旁的沈總就像結過很多次婚似的,毫無波瀾地拿過小紅本,看了看裏面的照片後便連着譚少琛那本一起收了起來,放進了西裝內袋裏。

含#哥#兒#整#理#

青年幹脆放棄了思考,垂頭喪氣地轉身往民政局外走。

蘭博基尼被朱裏開走,看起來沈晏文并不喜歡那麽拉風的車,倒是更偏愛低調;譚少琛坐到了副駕駛,倚着車窗繼續嚼他的泡泡糖(第二顆),甚至沒問一句接下來要去哪裏。

車內的氣氛無比沉悶,譚少琛吹着泡泡,思緒兜兜轉轉最後又跑到沈晏文身上。

現在,他是真正意義上沈晏文的伴侶了。

說起來,沈晏文大可以在婚禮之前就強迫他去登記——那時候他還在譚家人的管控下,根本沒有反抗的可能。可這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了,沈晏文的所作所為,他迄今為止一件都沒看懂。正如男人自己說的話,他能嫁進沈家,已經是天大的好運了。

還妄想跑路,今後能像普通人一樣奔波着生活?真不知道該說自己蠢,還是作。

天色漸沉,街道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這種時間、這種昏暗的街景,總是會讓譚少琛想起以前的事。

他忽地說:“我們真的……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嗯?”男人應着聲,“應該沒有。”

“哦……”

“餓不餓?或者,累不累。”

“餓,累。”譚少琛輕聲回答道。

“那想吃點什麽,”沈晏文淡淡道,“或者回去吃。”

“……我不是很想吃,你想怎麽辦怎麽辦吧。”青年嘆了口氣,眼瞧着外面飛逝的街景,整個人越發沒精神。

他絲毫沒注意到沈晏文的餘光落在他身上,只無意識地皺着眉,整張臉寫滿了委屈。

男人有些煩躁,只不過他掩飾得很好。

對于一個商人而言,喜怒不形于色可以說是基礎中的基礎。可他在半小時之前,在譚少琛面前,完全失控了。

是因為譚少琛到現在還想着要走,也是因為他的那些示好,對方全都無動于衷。

沈晏文從沒追求過誰,一向只有別人沖着利益來讨好他。

他甚至覺得有些挫敗。

“……我不明白,你究竟為什麽要走。”話題忽地跳轉回之前,沈晏文問得相當誠懇,“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又或者有什麽沒滿足你?”

青年倚着車窗,都沒往男人那邊看一眼,擺着手道:“別問了,我也不懂你為什麽要把我留着。”

“我說過很多次,因為喜歡你。”

“這世上哪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喜歡啊……”“有的。”

譚少琛話音未落,沈晏文便強硬地做了肯定回答。這話讓青年驀地扭過頭,去看駕駛座的男人;但他只看到一張沉靜的,還稍顯委屈的臉。

仿佛因為他的抗拒,而委屈難過。

只不過那表情太淺,譚少琛很難判定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男人說:“日久生情也好,一見鐘情也好,這種事本來就不需要什麽合情合理的原因。”

——不得不說,淚痣太作弊了。

他明明上一秒還在因為被人強迫結婚而感到人生無望,這一秒卻被沈晏文的表情揪住了軟肋——沒錯,譚少琛就是對委屈的眼神很沒抵抗力。

就像當初譚少珂要扔掉糖糖,糖糖烏黑的眸子像含着淚似的看向他,他就一點沒轍,堅持要自己照顧糖糖。明明他自己在譚家都混得半死不活,還想着照顧狗……确實是有夠作死的。

倏忽,青年伸手搭上了沈晏文的肩膀,還拍了拍:“……我也沒有那麽不喜歡你啦。”

“…………”

沈晏文斜眼看他,竟無言以對。

兩人的目光相交了一瞬,譚少琛又倉惶收回手,躲開男人的視線道:“朋友,我是說朋友那種喜歡!”

“是嗎,”男人似乎心情好了些,“慢慢來,我不着急。”

——

回了沈家,譚少琛第一件事就是沖進自己的卧室裏,找自己塞在臺燈下的那張字條。字條明明還好好地放在下面,可內容已經被沈晏文神不知鬼不覺地看過了;他再看自己寫的那些話,每個字都像響亮的巴掌,甩在他臉上。

早就知道就不該留什麽字條,他還能厚着臉皮糊弄兩句。

他又煩又無奈地把字條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裏;沒過幾分鐘,傭人鄭姨便端着晚餐進了他的房間:“太太,先生吩咐您吃一點再休息。”

“你放着吧,”譚少琛道,“我等會兒吃。”

他确實沒什麽胃口,今天發生了那麽多事,他現在只想癱在床上當屍體。可沈晏文惦記着他沒吃東西,還特地叫人送上來。

看着桌上精致又小份的飯菜,青年不自覺地淺淺嘆了口氣,猶豫片刻後還是乖乖坐到了桌子前,小口小口地吃飯。

沈晏文說的那些話,确實很對,對到他無法反駁。

他沒有能力償還兩千萬,離開沈家和譚家,他連生活都成問題。也确實沒有比沈家更好的選擇了。

他想起婚禮剛結束那天,沈晏文說願意和他簽合同,不知道現在那話還作不作數。

——結了婚,還可以離婚對吧?

譚少琛一下子來了神,扒飯的速度直線上漲,三下五除二就把晚飯吃了個幹淨。他草草去沖了個澡,換了身舒服點的衣服,端着自己用過的碗筷下了樓。

鄭姨正在收拾廚房,一見譚少琛便驚呼道:“太太怎麽親自端下來了,一會兒我上去拿就好的……”“沒事,剛好我要下來。”他把碗筷放下,倚着廚房的案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樓上,再壓低聲音道,“沈晏文他吃了麽?”

“先生還沒有,好像工作上的事要忙,”鄭姨道,“只說做太太的。”

“那還有吃的嗎。”

“太太沒吃飽?”

“不是……”譚少琛搖搖頭,“有剩飯嗎,我給他炒個蛋炒飯。”

鄭姨的眼睛霎時間就亮了——這是要親自下廚房了嗎?果然出去幾天回來,感情都好很多了呢。她在圍裙上草草擦過手上的水,連忙去冰箱裏拿材料:“我來給太太打下手吧。”

“沒事,我自己來就行。”譚少琛說着,打量起排列整齊的廚具,挑了個不大不小的鍋,架上竈臺,點火倒油,非常熟練。

“以前在家裏,經常半夜餓了沒東西吃,”青年一邊忙活一邊說,“傭人又不理我,只能自己做……我還是挺會的。”

倒也不是傭人不好——是白蘇珑給家裏的傭人統統打過招呼,“少琛身體不好,不能吃宵夜”。飯點有時家裏也沒人在,傭人都會去休息,不會單獨準備他那一份。他這手炒蛋炒飯的功夫,還是小時候跟媽媽學的。

不一會兒香噴噴的蛋炒飯便出鍋了,譚少琛嘗了嘗味,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我寶刀未來。那麻煩你收拾了鄭姨……”

“太太這麽客氣幹什麽,這就是我的工作啊……”

青年笑了笑,端着蛋炒飯上了樓,留鄭姨看着他的背影感嘆:他們家太太真是好,和氣又好說話,哪裏像大戶人家出身的孩子。

書房的房門緊閉,但有燈光從門縫透出來。

譚少琛在門口站了片刻,确認裏面沒在通電話,才敲了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很快門便打開了。

沈晏文穿着單薄的襯衣,垂眼看了看他手裏的飯菜:“怎麽是你送來的,我記得我告訴她不用做我的……”

“我炒的,”青年邀功似的挑眉,“嘗一下嗎?”

男人看看蛋炒飯,又看看他,點頭道:“進來吧。”

沈晏文确實手頭還有堆積如山的工作要處理,他也胃口不佳——主要是因為譚少琛的事,讓他沒什麽胃口吃飯——但聞到蛋炒飯的香味時,他忽然就來了食欲。

看着他在辦公桌前坐下,譚少琛将飯放在他面前,左看右看沒找到多餘的椅子,便幹脆站在旁邊道:“嘗嘗,這是我拿手好飯。”

“嗯。”

沈晏文沒想太多,拿起勺嘗了嘗,垂眼咀嚼着幾乎沒有發出任何響聲。

青年在心中感嘆着“不愧是沈總,吃蛋炒飯都能整得像高級法餐似的優雅”,沈晏文卻忽地動作一頓,接着看向他。

“怎、怎麽了?”譚少琛懵了懵,“不好吃嗎?”

沈晏文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男人狹長深邃的眼睛裏仿佛有什麽呼之欲出,但被壓制住了。譚少琛讀不懂他的眼神,還以為是手藝被嫌棄了,幹脆從沈晏文手裏拿過勺,自己再嘗了小口:“……鹹了嗎?還是淡了?……還好啊,我感覺……不合你口味?”

“沒有,”沈晏文輕聲說着,又拿回勺,“很好吃。”

——何止是好吃。

——簡直像是他心心念念想了許久的味道。

青年“呼”地松了口氣:“那就好。”

氣氛随着沈晏文慢條斯理吃飯地動作而舒緩了下來,譚少琛站在桌邊,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書架上——那份沒拟完的協議書,還在書架上。

“你是有什麽事想找我說嗎?”沈晏文突然道。

譚少琛咧開嘴:“呀,不愧是沈總,好敏銳。”

“有話直說就好,”沈晏文道,“你知道的,除了離開我和違法亂紀的事以外,我都會答應你。違法亂紀的事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用合法的手段……”“不是,你別誤會,不是什麽違法亂紀的事……”青年像是站得累了,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像個小動物似的雙手扒拉在桌沿,用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盯着男人,“我剛搬進來的時候,你說可以拟協議的……現在還作數嗎?”

沈晏文被他的目光看得心悸不已,一瞬間呼吸都亂了節拍。

過了一秒他才錯開目光,繼續吃飯:“協議在書架上,拿過來,自己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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