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我願意……做阮總的玩物。

明明是想要的答案, 是經過種種折辱威脅才得到的,但是阮漪涵就聽的胸口發酸。

重生前。

她第一次向秦海瑤表白時候,心跳的幾乎要飛出胸口, 那是一個聖誕節, 她們手牽手走在公園裏, 在一顆綴滿了夢幻小燈泡的聖誕樹前停了下來。

那一刻的心動,阮漪涵永遠忘不了。

皎潔的月光,漫天的繁星為她們作證。

她的手摟着秦海瑤的腰, 因為倆人靠的太近,秦海瑤驚訝的看着她,随即眼裏蕩漾起那彎彎的溫柔的笑意。

阮漪涵有點惱怒, “你笑什麽?”

秦海瑤的手輕輕的戳了戳她的胸口:“這裏,好大聲。”

她的聲音很軟,眼神很妩媚, 看着阮漪涵的臉一點點變紅,秦海瑤淺笑,燈光之下, 五官溫柔的讓人忍不住輕吻。

她将頭靠在阮漪涵的胸口, 靜靜的聆聽那有力的節奏:“你要說什麽?”

阮漪涵已經被勾的沒魂了, 她結結巴巴的:“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表白,以前都是被人表白, 從不知道是這麽的艱難, 又……歡喜。

秦海瑤的兩個手攀上她的脖頸, 輕輕的揉了揉她圓潤的耳垂:“你就這麽追我麽?”

阮漪涵的臉如願以償的紅成個桃子, 她結結巴巴的:“這一輩子, 我能把我擁有的最好的……全都給你。做我的女朋友, 好不好?嗯?”

她的眼神那樣的炙熱單純讓秦海瑤心動, 秦海瑤的手指卷着她的一縷頭發,聲音嬌柔:“我是的,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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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蜜的往事在眼前回放。

而此時此刻,秦海瑤那雙她曾經愛極了的眼睛看着阮漪涵,羞辱的說着:“我願意……做阮總的玩物。”

她是一個多麽高傲的女人,要多麽的心灰意冷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如願以償麽?

阮漪涵看着她,心,像是被硫酸淋過。

不,她是恨她的。

腦海裏,再次回放懸崖邊,她被狗一樣按在地上,秦海瑤被她的未婚夫親密的摟在懷裏。

——小海,下個星期就要試婚紗了,可不能感冒。

阮總快起來吧,我和小海的婚禮還想邀你做伴娘呢。

……

血海深仇夾雜着往日的甜蜜恩仇,把一刻的不忍徹底擊碎。

阮漪涵忍不住,控制不住的伸手擒住了秦海瑤的手腕,用力的晃動着她的身子:“為什麽?為什麽?!”

她的眼睛赤紅,滿含着眼淚,如瘋如颠。

為什麽要欺騙她?

為什麽要害死奶奶?

為什麽?這都是為什麽?

秦海瑤本來就精力透支,她怎麽還能禁得起阮漪涵這樣的質問,身子晃晃悠悠,猶如風中殘蝶,她看着阮漪涵,心裏苦澀。

是啊,為什麽?她也想要知道為什麽。

秦海瑤擡起手想要輕撫她的臉頰,眼前一黑,她失去了知覺。

她掉入了一個黑色的深淵。

深淵內,秦海瑤看到一個自己站在懸崖邊,一個躺在地上,胸口被鮮血氤紅了一片,就連嘴角也帶着血。

兩個她同時看着自己。

眼神那樣的幽怨與不甘。

她們的唇都是那樣的紅,聲音一模一樣,“好痛,要受不了了……快一點。”

再次醒來。

手背上傳來一陣陣的刺痛,秦海瑤想要坐起身子卻沒有力氣。

阮漪涵就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雙手交疊,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剛才楚醫生來了。

說秦海瑤的身體非常不好,幾乎到了接近透支的程度,她的很多化驗指标都嚴重的超标。

阮漪涵咬着唇盯着她看,是怎麽回事兒?她記得之前秦海瑤的身體還算是不錯,只是偶爾一累了會有心絞痛的毛病,雖然柔弱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到現在這樣耗光的地步。

難不成,是她太過用力?

她的承受能力已經這麽脆弱了麽?

秦海瑤艱難的撐起身子,她看了看左手背上的針頭,伸手就要去拔。

阮漪涵冷冰冰的:“做什麽?”

秦海瑤轉過頭,看着她,語氣沒什麽溫度:“既然已經是玩物了,不應該伺候阮總更衣麽?”

這語氣,哪裏像是一個玩物該有的,明明就是落魄受威脅不卑不亢的千金小姐。

阮漪涵剛剛滅下去的火又竄了起來,她冷笑:“就你現在這樣,做玩物都不配。”

秦海瑤看着阮漪涵沉默。

阮漪涵淡淡的:“我只給了你三天時間。”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

說完她起身就往外走,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門外。

傳來奶奶和阮漪涵的對話聲音。

“秦醫生好點了嗎?”

奶奶歲數大了,想要壓低聲音說話也跟帶着大喇叭一樣。

“你個老太太管那麽多幹什麽?”

“小王八羔!我不管你你就上天了你!”

……

秦海瑤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安靜的看着窗外,不一會兒,眼睛逐漸濕潤。

之前,阮漪涵百般折磨欺負,她都可以承受。

如今,這日常的對話只讓她心酸窒息。

阮漪涵喝了一杯冰涼的紅酒,她兩手撐着窗臺想要吹吹冷風平靜一下。

城市的夜景總是喧嚣繁華,曾經,她最喜歡的就是坐在天臺上,舒服的伸出一條腿,讓小海靠着她的肩膀,倆人十指相扣,一起看那霓虹燈光。她會揉着小海的發,小海像是一個貓咪一樣緊緊的靠着她。

有時候,她也會喝酒,但是小海管的很嚴,喝幾口後就會把杯子奪走。阮漪涵捏着她的鼻子,手在她的腰上用力的摟一摟,便也縱容了她。

往事不可追……

也許是燈光太晃眼,阮漪涵的眼前一片模糊,心更是蒼涼無比。

*****

從那一日,秦海瑤說了“我願意”之後,阮漪涵就再也沒有找過她。

整整三天,人間蒸發一般,一點消息都沒有。

也許……

秦海瑤想過,她真的連做“玩物”的機會都沒有了。

秦山和黃蘭都發現女兒不對勁了,倆人私下也小心翼翼的商量過。

“是不是秦總那又給了什麽壓力了?”

“不能吧,到底是親生的,虎毒還不食子呢。”

“哎……”

說到最後,誰都沒敢去問女兒,二老只能盡量的去多做一點滋補的飯菜,讓秦海瑤的氣色快點好起來。

周六的時候。

秦海瑤提出來要帶着秦默默出去玩,秦山點了點頭,他放下報紙囑咐:“下午早點回來,我和你媽媽做了你愛吃的松鼠桂魚。”

秦海瑤點了點頭,默默很開心,她已經好久沒有出去玩了,聽見姐姐說要帶她出去,開心的換了一條寬松的牛仔褲,粉色的襯衫就出來了。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每次出去,一家人都會害怕她被路人異樣的眼光給傷着,但是秦默默卻很開心,蹦蹦跳跳的跟在家人身邊,用手語表達自己的想法,一點不畏懼別人怎麽看。

秦默默人白,一穿粉色的襯的臉更是如玉一樣,洋娃娃似的可愛。

秦海瑤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出去後,沒有坐地鐵,而是直接打了個電話。

秦默默疑惑的看着她,手比劃了一個動作,秦海瑤輕聲說:“姐姐帶你去醫院。”

一聽說去醫院,秦默默不吭聲了,她眼裏的喜悅被沖淡,慢慢的垂下了頭。

不是她不想去。

而是這一年多了,每去一次,希望就會落空一次,心都會涼一次。

秦海瑤心疼妹妹,她單手抱着秦默默,輕輕的親了親她的額頭,似保證一樣說:“會好的,相信姐姐。”

秦默默看着姐姐,努力的笑了笑。

姐妹倆安靜的等待了片刻,一輛銀白色的車子停到了樹蔭處,秦海瑤拉着妹妹上了車。

車子裏泛着淡淡的香氣。

秦海瑤上車後警覺的往外面看了看,問:“有沒有人跟着?”

前排的小顏搖了搖頭:“放心,秦總不知道我出來。”頓了一下,小顏忍不住問:“這次……怎麽這麽突然?”

她和秦海瑤的關系一直很微妙。

小顏心知肚明,她是秦總部在秦海瑤身邊的一枚暗棋,除了保護之外,還起到監督的作用。

昨天晚上,她接到秦海瑤的信息之後,小顏猶豫糾結了很久才過來了。

秦海瑤看着窗外緩緩的:“小顏,我能相信你麽?”

——我能相信你麽?

這話直接了當到把小顏問的一個踉跄,她怔怔的看着秦海瑤,秦海瑤也看着她,目光通透,連眼神都變得堅毅了起來。

小顏沉默了一會兒,“我希望可以。”

……

秦海瑤對着小顏微微一笑,即使是很淺的笑,卻像是黑暗中搖曳的燭光,微弱又耀眼。

小顏的臉突然有點紅,她偏了偏頭:“我是偷偷出來的。”

言外之意,她不能停留太久,她和段子是從小被秦沁養在身邊的,人生的使命就是效忠秦家。

秦海瑤點了點頭,不浪費時間:“我媽那進展的怎麽樣了?”

小顏嘆了口氣:“不是很好,聽說阮家的監控被揪出來,老夫人起了疑心。”

阮奶奶不是一個不謹慎的人。

孫女當初的話,原本就像是導火索一樣,在她心裏埋下了存疑。

現在家裏又出現了這樣的事兒。

她自己一把歲數了,淡然安穩,什麽都不忌憚。

但是孫女是她的底線,是她的逆鱗,沒有人可以動。

所以,她這一次,親自出馬,除了阿離,她從小就安排的,把阮漪涵身邊的人都換了,首當其沖的就是秦沁剛剛指派的闫秘書。

秦海瑤聽了點了點頭,“龍叔那邊?”

小顏壓低聲音:“也暫緩了,老太太是厲害,盯的很緊,老一輩的心腹都被請回來了,他們從骨子裏上就看不上……秦總,一點情面都不給。”

秦海瑤聽了不再多說,倒是小顏擔憂的看着她的臉色:“我聽說阮總和你……”

秦海瑤偏了偏頭,她的眼睛看着窗外,幽幽的:“我交代你辦的事兒辦了麽?”

小顏知道她的脾氣,“辦了,叔叔阿姨的護照半個月內就可以辦好,秦總現在心思都在阮家,并沒有起疑心。”

秦默默聽了這些拽了拽姐姐的胳膊,秦海瑤低着頭,對着她淺淺的笑:“你不是一直想出國玩麽?”

秦默默的手指着姐姐,比劃了一個問號。

秦海瑤摸了摸她的頭發:“姐姐還有事兒,不能陪着你們去。”

秦默默點了點頭,盯着姐姐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将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到了醫院。

醫生看完這一年來秦默默各種檢查單診斷報告,他沉思了好久:“看樣子不是很好。”

秦默默聽了低下了頭。

秦海瑤抿了抿唇:“麻煩您再幫忙看看。”

醫生很謹慎,反複比對了,“再去照一下聲帶處的片子,我再看一下。”

兩個小時後。

小顏帶着秦默默在珍視門外吃着冰淇淋,倆人一人一個冰淇淋球,小顏跟她一樣,像是一個孩子一樣頑皮的舔着吃着。

默默看着她微微的笑,用手語問——姐姐快出來了麽?

小顏笑了笑,聲音很溫柔:“她在跟醫生交談,很快了。”

秦默默點了點頭,她又做了幾個動作。

小顏看起手語來有些吃力,但也明白默默的意思。

——我沒什麽事兒的,你幫我安慰姐姐,不要讓她太難過。

是個可憐的孩子。

小顏心裏泛起了苦澀,其實以秦沁的實力跟手裏的人脈,如果想要幫,默默一定有的救。

診室內。

醫生的表情比剛才緩和了很多:“雖然看着依舊不是很好,但也不是沒有救,你可以去找我的老師,陳老,她是這方面國內最頂尖的專家,我記得我曾經在飯桌上,聽過她給我講過一個類似的病患通過手術被治愈能夠正常發聲的案例。”

這樣的消息,放在一般的病人家屬身上,早就要興奮的跳起來恨不得流淚了。

秦海瑤卻像是預料到了一樣,她微微的笑:“謝謝您。”

醫生雖然驚訝,但也沒有表達出來,“當然,您先別急着感謝,陳老已經退休很久了,本來已經封刀了,可是後來被愈陽醫院給返聘了,說是因為陳老年輕的時候受過恩惠才過去的,輕易已經不出診了。”

愈陽……

秦海瑤點了點頭,她原本以為因為阮漪涵的變化,會産生連鎖的蝴蝶效應,這一世的很多東西都會有所不同,但就目前來看,大方向還是沒有偏移,如此,妹妹一定有的救。

“您去那邊試一試。”

……

從醫院出來。

秦海瑤先送妹妹回家了,路上,看着秦海瑤的臉色,秦默默親了親她的額頭,用手比劃着。

——姐姐,只要我們一家在一起,對于我來說就是最幸福的。

秦海瑤看着她,鼻子酸澀,她勉強的笑了笑。

越是這樣,越讓人心疼。

這一年的時間格外重要,她必須要盡快争取。

到了小區樓下,秦海瑤剛剛打開門和秦默默走下去,單元門的門口陰影處,秦沁背着手從後面走了出來,她的身邊,段子一臉的陰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顏看。

小顏的心猛地一跳,臉色慘白。

因為畏懼,她的手瞬間像是不過血一樣冰涼。

秦海瑤神色一變,她把小顏拉倒了自己的身後擋住,“媽。”

秦沁冷哼一聲,心裏到有些贊賞女兒的淡定,她的眼睛瞥了小顏一眼,“先帶默默回去。”

小顏遲疑了一下,她哀求的看着秦沁,秦海瑤轉身,點了點頭:“去吧。”

人都離開了。

坐在車裏,秦海瑤低着頭,長發垂着,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秦沁習慣性的轉着手上的戒指,淡淡的:“你們一家,當真是幸福恩愛的讓人羨慕呢。”

說完,她看着窗外,風吹拂着她的眼眸,冰冰涼涼沒有一絲的溫情。

秦海瑤擡起了頭,看着窗外。

沉默了一會兒,秦沁轉過身看着秦海瑤:“小海,媽媽也是愛你的。”

秦海瑤看着她的眼睛,“曾經是的。”

秦沁完全沒有想到一向羸弱的女兒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的聲音帶着顫抖,眼圈也泛紅:“媽媽答應你,只要報了仇,只要報了仇……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她想要的麽?

秦海瑤沉默了。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媽媽最想要毀掉的。

“老太太那邊被驚着了,你要盡快拿下阮漪涵,她對你的态度——”秦沁有點遲疑,即使小海不說,她對女兒和阮漪涵的事兒也知道了八九不離十。

秦海瑤一雙眼眸盯着秦沁看:“媽媽,你還會在意她對我的态度麽?”

這話問的秦沁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她盯着女兒的眼睛看,眼裏滲着寒氣,秦海瑤平靜的看着她:“從小到大,我都是你訓練的報複的工具,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勾引阮漪涵,你放心,這一次,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失望。只是,你不要碰我養父母和妹妹。”

女兒突然的強勢讓秦沁緩不過神,她冷笑:“我要是碰了呢?”

秦海瑤看着秦沁的眼睛,淡淡的:“媽,你別忘了,我才是爸爸的女兒,南陽唯一的繼承人。”

秦沁暴跳如雷,額頭的青筋都凸起來了,“你反了??!!”

反了?

秦海瑤悲哀的看着窗外,她搖了搖頭,輕聲說:“媽,很痛的。”

秦沁死死的盯着她看,秦海瑤喃喃的:“這樣一次又一次,真的很痛的。”

……

秦海瑤是半個小時後才回到的家。

秦山和黃蘭摟着秦默默,擔驚受怕的看着門口,眼巴巴的等着女兒回來。

從小顏把默默送回來的時候,她們就感覺不對勁兒了,害怕惶恐的去問:“小海在哪兒?”

得到的只是小顏的沉默。

艱難的擰開門鎖,秦海瑤感覺有些脫力,她的額頭一陣陣往下流着虛汗,衣服都黏在了後背上。

進了家門。

黃蘭一下子站了起來,“小海?!”

秦海瑤對着媽媽勉強的笑了笑:“媽,我沒事兒。”

秦山沉默,面色鐵青,以前,秦沁每次都是節假日來看看小海,給一些她生活和教育的費用。無論是鋼琴還是體操還是跳舞……秦沁都要求秦山和黃蘭去培養小海,那時候,她們只是希望秦沁能夠多來幾次,多看看小海,畢竟那才是她的親生母親。

可這些年,她們一家人都怕秦沁過來。

每來一次,小海都會痛苦陰郁許久,她們心疼。

“我去洗個澡。”秦海瑤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都濕了。”

對于秦沁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又承擔了什麽,小海只字不提。

秦山和黃蘭便也不敢多問,生怕又讓她心裏難過。

進了浴室。

一件一件脫掉衣服,秦海瑤沖了一個涼水澡,冰涼的水從頭噴瀉而下,順着臉上的淚痕,一起隐藏不見。

過了許久許久。

她關了水,輕輕的彎下腰,拿起一個黑的隐隐約約只能看到一點底色藍的千紙鶴,小心翼翼的打開。

千紙鶴上,铿锵有力的寫着幾個字。

——小海,媽媽的小寶貝。

夜幕籠垂,空氣中有幾分燥意,惹的人無法入睡。

秦海瑤躺在床上,兩眼看着天花板,将腦海裏的事一件一件拿出來細細的琢磨。

過了許久許久。

一直到冰涼的月夜将她浸泡,秦海瑤才輕輕的動了動身子,她的手輕輕向前,就像是在抱着誰一樣,擁着那一團空氣,嘴裏輕輕的呢喃。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小海愛着你……”

同樣蕭瑟的夜晚。

阮漪涵的手揉着太陽穴,她擰着眉,“暴躁”寫滿了臉上,光着腳在抽屜裏翻藥。

這個時間,奶奶已經睡了。

她就是再難受也要控制着不出聲音。

心裏煩躁,頭疼,一股一股戾氣往上湧。

憋悶到沒有釋放的途徑,每當這個時候,黑色的恨意就會像是蔓藤一樣爬進阮漪涵的心,絞的她恨不得将秦海瑤抓過來狠狠的掐死。

愛越深,恨越濃。

她随便抓了一把藥放在嘴裏,拿起旁邊冰涼的水喝了,又踩着冰涼的地板回了房間。

白色的天花板就好像有幻影一樣微微的晃動。

阮漪涵煩躁的閉上了眼睛,她的手用力的掐着太陽穴。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是會懷念曾經的溫馨。

她的腦海裏,都是當年自己身體不舒服躺在床上撒嬌,秦海瑤輕輕的吻着她的額頭,冰涼的手摸着她的臉,“很難受麽?”

阮漪涵會踹開被子,“難受,煩死了!”

“又鬧脾氣。”秦海瑤溫柔的笑,她會将柔軟的身體靠着阮漪涵,手摟着她纖細的腰,在她耳邊低吟淺唱:“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小海愛着你……”

那時候,身體都難受成那樣了,阮總還是會被她哄的身心迷醉,她忍不住翻身,将人壓倒身下:“你有沒有良心啊?人家都難受成這個樣子了,你還勾引我?”

秦海瑤驚訝的看着她,随即臉紅了,在阮漪涵的注視下,她咬着唇,兩手勾着她的脖子,輕聲說:“阮總是想讓小海疼你了麽?”

往昔多麽溫暖。

現實多麽的悲涼。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小……愛着你……”

阮漪涵閉着眼睛一邊哼着,一邊流淚,到最後,黑色的痛苦之中,她在這點點的歌聲裏,藥效似乎發生了作用,她終于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

秦沁就過來了,她還是老樣子,跟着奶奶和阮漪涵一起吃早飯。

今天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日子。

阮奶奶決定親自回一趟公司,開董事會,交代一些事情。

阮奶奶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長袍,銀發豎的一絲不亂,手裏杵着拐杖,沉着臉盯着孫女看。

阮漪涵還是老樣子,她翹着二郎腿,一大早上就找麻煩,“哎呀,這包子怎麽這麽大油啊?不知道我在減肥嗎?我不要喝粥,有沒有雞蛋羹啊?”

秦沁笑眯眯的看着阮漪涵,“阿涵,你把美甲卸了?”

這話說的阮奶奶的目光一下子銳利的刺向了阮漪涵,阮漪涵顯擺一樣晃悠了一下她那纖纖玉手:“可不是麽?不方便,容易傷着自己也容易傷着人。”

這話說的。

不愧是阮家的後代,開黃腔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眼看着阮奶奶就要咆哮了,阮漪涵立即坐直身子,“我保證,保證我今天肯定有一個總裁的樣子!”

總裁什麽樣子?

阮漪涵是很不喜歡穿這麽正式的西裝、西裙的,她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感覺,即使是重生前也不喜歡。

那時候每當正式場合要穿的正式的時候,都是小海伺候她,給她把領帶弄好,輕輕的吻一吻她的額頭:“我家阮總是最棒的。”

對着鏡子。

阮漪涵又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每當她回憶到跟秦海瑤有關的片段時,臉色都會陰沉的可怕。

秦沁在身後看着,兩手拍了拍:“我們阿涵真是長大了,太漂亮了。”

阮漪涵深吸一口氣,她轉過身看着秦沁,又偷偷往門外看了看:“姨,這次開會得多長時間?我約了朋友出去嗨的。”

秦沁:……

奶奶可真是雷厲風行。

這一次,叫來的不僅僅是大股東,很多曾經跟着阮家忠心耿耿的功臣都來了。

阮漪涵看着這些面孔,依稀覺得熟悉,記憶裏,她還是很小的時候,被奶奶領着才看過他們。

即使老太太已經很久沒有來公司了,她只要坐在那,周圍的人看着她的眼睛裏就滿是恭敬與臣服。

秦沁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平淡的掃過整個場子,心裏有寒氣往外滲。

這是老太太在給她警告麽?

難不成監控的事兒已經被查到了?

阮漪涵畢竟是答應過奶奶今天一定有樣的,所以,她也坐的很直,面色嚴厲的對待這樣一場會議。

阮奶奶別看上了歲數,頭腦清晰,她一條一縷的铿锵的闡述自己的觀念:“今天我老太太把大家叫過來,麻煩你們都回來這麽一趟,實在抱歉。但是在座的都是阮家的肱股之臣,是跟着我一起撐着阮家走過來的,阮氏出現了危機,我老太太第一時間想到能求得幫助的自然也是你們。”

阮氏的危機……

阮漪涵心裏一禀,她看着奶奶。

阮奶奶手裏拿了一份文件,她的眉目很淡,“這是我掌握的一些資料,今天拿來跟大家一起看看。”

第一份。

自然是給秦沁的。

當秦沁打開一看第一頁上濃墨重筆寫的——龍骧集團的時候,渾身一個冷顫,她的手心開始往外冒虛汗。

龍骧集團是她扶持的吸血鬼公司。

專門靠着吸食阮氏的資産為生,是她一手操控的用來掏空阮家的傀儡,而集團的負責人也跟着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她已經做得夠隐蔽了。

可老太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還是一下子拔出了根本,“這樣不清不楚的公司怎麽有資格跟阮氏合作?”

在座的格外看着這份材料也是議論紛紛,全都各懷心思。

這裏面的确大多是對阮家絕對忠誠的,但經過這麽久,在秦沁的腐蝕之下,已經有很多叛變,還有一部分搖擺不定。

阮奶奶那一雙已經不清澈的眼眸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目光的最後,她落在了孫女身上,當看見阮漪涵眼底那一層冰涼的時候,她怔了怔。

可當阮漪涵再擡起頭看着奶奶的時候,又挂上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笑。

阮奶奶沉默了一會兒,心裏有了琢磨。

也許,孫女并不像是她想的那麽草包?

老太太這次來。

只是抛磚引玉,簡明扼要。

把發現的東西全都擺在了明面上。

紙上的東西,有的時候要比口舌更加有說服力。

她沒有多說,才剛準備回去,坐到轎車裏,身邊跟了她許久都準備回家養老的王林看了看手機:“老夫人,是宋總的電話。”

宋總是之前老夫人一手幫着扶持起來的,他當年是個窮小子,只身一人闖蕩北京,還是老夫人覺得小夥子人不錯,聰明又有眼力,重要的是出生貧苦不容易,所以才給了機會,宋總也抓住了機會,平步青雲。

“老夫人,您可出山了,您知道這段時間您不在,阮家讓秦沁都給腐蝕成什麽樣子了麽?……您……”

宋總絮絮叨叨,情緒激動,語氣有些快。

阮奶奶目光平靜,看着前方,她擺了擺手,王林知道她的意思,把手機放在了一側,并沒有理會。

阮漪涵本來想跟奶奶一起回家的,被殘酷的拒絕了。

她開完會就忍不住去解扣子,她才剛走到辦公室,新來的秘書susan就緩緩的走了過來,“阮總,一位姓秦的小姐等了您很半天了。”

姓秦的小姐?

阮漪涵冷笑,她脫下外套扔到一邊:“告訴她我沒空。”

susan看了看阮總的臉色,不敢多說就退了出去。

阮漪涵的确沒空,她拉上朋友宋禾她們出去喝酒去了,走的時候,她還特意和前臺小姑娘抛了個媚眼說了幾句話。

她知道,這些人都是秦沁的眼線。

工作不容易,人生不容易,她也得讓人家小姑娘別那麽勞心費力不是麽?

她們直接包場了。

因為Cindy的事兒,阮總萎靡了許久,不跟朋友們見面,這一次,宋禾裏裏外外叫了不少人來給阮總暖場。

阮漪涵斜靠在沙發上,手裏拿着紅酒杯子,看着大家鬼哭神嚎,神情放松。

宋禾最了解她,她靠近:“怎麽着,阿涵,今天心情總算不錯了?”

最近,阮漪涵雖然也偶爾會出來跟大家聚一聚,但是宋禾總感覺她不是真的開心,就是連玩樂都像是有負擔一樣,心事重重。

現如今,她眉宇間的郁結總算散去了一些。

阮漪涵挑眉看了看她,将手裏的杯子舉高:“那麽多廢話,喝酒。”

她自然是開心的。

今天看到秦沁那慘白的臉色時,她心裏不知道有多開心。

姜還是老的辣。

雖然讓奶奶再出山,本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在她羽翼未滿之前,讓奶奶有所警覺,碰一碰秦沁的觸角,讓她知道收斂也是非常大快人心的事兒。

酒過三巡。

宋禾看阮漪涵情緒不錯,一拍手,叫來了一堆大長腿美女。

說是陪唱,一個個眼神發亮的看着阮漪涵。

她們的圈子裏,誰不知道阮漪涵年紀輕輕就繼承了憶揚娛樂,誰跟了她,先不說以後未來,就是今天也會徒步青雲啊。更何況她手裏掌握的娛樂版塊的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次宋禾找來的姑娘都是想往娛樂圈走的,又沒有門路的,各個看了阮漪涵全都殷勤妩媚。

阮漪涵擡眼看了看宋禾:“你挺閑?”

“哎呀。”宋禾拽了拽她的衣服:“你別那麽掃興,幹什麽啊,放松放松。唉唉唉,不是我說你,阿涵,你最近煙抽的越來越多了。”

阮漪涵沒搭理她,冷眼瞧着這些個姑娘。

她這位好朋友可真是用心了。

這一個個,或是眉宇間,或是表情,或是身材上,都跟秦海瑤有些相似。

阮漪涵扭頭看了看宋禾,宋禾正在開心的跟姑娘們打着招呼,沒有往她這邊看,這讓阮漪涵心裏忍不住在懷疑,難不成她也是秦沁派到自己身邊來的?

也許是死過一次了。

這一世,除了奶奶和阿離,阮漪涵誰都不信。

好在宋禾轉過頭,很快的就打破了她的猜忌:“姐幾個早就看出來了,你不就是喜歡那個秦醫生麽?哎呀,那樣的人都是高嶺一枝花,看看還行,要是玩起來肯定放不開。”她指了指對面的姑娘們:“你選一個,保準讓你忘了她。”

保準讓你忘了她。

真的能麽?

阮漪涵的目光迅速的在這些人的臉上掃過,每看一眼,她的心都煩亂一分。

宋禾上了心,留了一個她目光停留了最久的女孩身上,大手一揮:“你們都走吧。”

那姑娘身材好,長發膚白,最重要的是她的眼裏也是一片的清冷,即使站在這兒也是不卑不亢。

她被留下了也沒有顯得多麽的開心,安靜的坐在阮漪涵身邊,陪着她喝酒。

“叫什麽?”

“王迪。”

還真的是規規矩矩的。

阮漪涵看了看她,沒有過度的舉動,她就也沒有多煩。

宋禾滿眼壞笑,沒想到阿涵現在這麽喜歡假模假樣呢?現在這麽高冷,等一會兒再喝幾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呢。

第三杯酒下肚的時候。

阮漪涵的手機亮了,她看了看信息,皺起了眉頭。

是阿離發來的。

——秦小姐一直在會館外面等着,快兩個小時了。

快兩個小時?

阮漪涵是知道的,從上午,她讓她離開,她就一直等着,這是一天了。

她故意冷落她。

又是一杯酒下肚。

阮漪涵煩躁的起身,宋禾連忙問:“嘛去啊?幹嘛去啊?”

阮漪涵沒理她,大跨步往外走。

會館的燈光打的很亮,周圍的一切紙醉金迷,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金燦燦的讓人心煩。

污濁的氣息更是讓人作嘔,阮漪涵快步走出門,冷風吹過,夾雜着熟悉的香氣,她深吸一口氣,手習慣性的去摸兜拿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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