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前天才被人推海裏去洗了回冷水澡,今兒又人被逼到跳河。

琉璃覺得自己一定是五行缺水!不然怎會跟水這麽“有緣”呢?

現在是晚上六點多,原本美得猶如人間仙境的原始森林被暮色籠罩,像個黑色的大怪物。

陸烽牽着人一路摸黑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在一處比較隐蔽的山洞裏找到了落腳點。

現已天黑,外面又下着雨,密林深處說不定還有敵人在等着他們,手機也全都喂飽了水,如果就這樣出去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琉璃抖得跟打擺子似的,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給吓的,亦或者是給氣的。

陸烽将背包裏的東西全抖了出來,基本上也都濕了,不過有些東西打濕了也能用,比如電筒、密封裝的能量棒、急救箱什麽的。

琉璃腿上和額上都有輕微的擦傷,陸烽用碘伏給她做了簡單的消毒,她也不喊疼,也不抖了,整個人都呆呆的,沒什麽反應。陸烽不太習慣她這麽安靜,輕聲問了一句:“怎麽樣?疼嗎?”

琉璃搖搖頭,擡起眼來看他,小聲道:“我擔心阿虎。”

他們跳下去的時候,水流非常猛,要不是因為她和陸烽是綁在一起的,她肯定早沒命了。

阿虎才和她團聚幾天,那些人一顆子彈打過來,又讓他倆失聯了。

琉璃恨,恨某些人心狠手辣,也恨自己百無一用。

陸烽難得不毒舌了:“別擔心,你不是說他非常熟悉水性嗎?我們都沒事,他更不會有事的。”

“你說一個人的心怎麽能這麽狠呢?好歹曾經在一起生活了18年,我從不曾傷他們分毫,就算沒有親情,也不曾有過什麽深仇大恨,何至于這般趕盡殺絕呢?我都說了,我不會要陸家的一分一毫,爺爺留給我的東西,我遲早都會一分不差的還給他們陸家的,為什麽就這麽等不及了,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怎麽就那麽難呢?”

琉璃當初被人踢斷肋骨的時候都沒掉過半滴眼淚,現在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湧,越哭越傷心,止都止不住。

陸烽想,原來她不是沒心沒肺,只是她的容忍度太高,很多人都觸不到她的底線而已。

女人的眼淚除了能讓男人生厭,也能讓男人心疼,端看那男人喜歡與否。

陸烽伸手替她擦去眼淚,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我會保護你的,不怕。”

他的眼神實在太溫柔,看着琉璃的時候那雙沉黑的眼眸裏仿佛藏着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能吸人魂魄,琉璃的心神差點就給他吸進去了,回過神來,只覺心如擂鼓,遂使勁兒吸溜了一下鼻涕:“嗚嗚嗚,謝謝你大烽哥,還是你最好,我以後再也不背後說你的壞話了。”

“………”陸烽只覺一腔柔情頓時被某人誇張的鼻涕聲沖得煙消雲散。

竟然會沖動到跟腦子缺根弦兒的某人表白,他腦子果然也進水了。

琉璃被陸烽剛那一打岔,情緒已恢複了大半,見陸烽不再搭理自己,忙主動湊了上去,可憐巴巴道:“烽哥我好冷。”

她也知道他倆今天是鐵定回不去了,可這原始森林裏,夜晚的溫度能凍死個人。

她現在全身濕透,一陣風吹來,那雞皮疙瘩能抖一地。

陸烽自顧自翻了半天,終于從包裏翻了個硬邦邦的真空袋出來,裏面就一件運動外套。

他将真空袋撕開,拿出衣服扔給琉璃:“去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了。”

“那你呢?”她的背包在阿虎那裏,現在估計都不知道掉哪犄角旮旯去了。

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會在山裏過夜,陸烽包裏除了登山和急救的工具,以及吃的,就剩一件衣服。

琉璃心下感動,卻也為難。

陸烽說:“凍不死,叫你穿你就穿上,你要凍感冒了,明兒我還得扛着你走,累。”

說着陸烽便把手電筒關了,四周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琉璃想想也是,便不再客氣,在陸烽背後不遠處摸索着快速把衣服換了。

外面下着雨,這洞裏也是光禿一片,連根幹柴都沒有,想生個火都生不了。

陸烽重新打開手電筒,将能量棒拆了分給琉璃。

琉璃搖搖頭:“你吃吧,我今天吃了一天,現在還是飽的。”

陸烽也不強求,打趣她道:“第一次發現你還挺有先見之明的。”

竟知道吃不成晚飯,早早就把自己喂飽了。

琉璃雙手合十:“大哥,求放過,我都這樣凄慘了,您就別再挖苦我了成嗎?”

陸烽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了。

夜黑如墨,洞裏兩人都不說話,一下子靜得讓人心慌。

琉璃又不習慣,沒話找話般問:“內鬼會是協會裏的人嗎?”

這次比賽,總共有十條路線,當時分組也是臨時安排的,何況後來陸烽還跟人調了組。

如果不是有內鬼,那些人怎麽可能會知道她被分到哪一組,走的是哪條路線呢?

陸烽卻說:“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跟我們走同一條線路的那些人。”

琉璃點點頭:“也對。”

兩人一時無話,四周又靜了。

琉璃腦子發卡,又問了句廢話:“烽哥你冷嗎?”

陸烽撩起眼角斜觑她:“如果我說冷,難道你還打算把衣服脫下來給我穿?”

琉璃忙把衣服攏了攏,為難道:“脫了我就光了,那多污染你眼睛呀。我不能那麽不道德。”

陸烽:“…………”

饑寒交迫的夜晚總是格外的漫長,琉璃覺得時間好像跟那老牛拉破車一樣,走得老慢了。

她穿着陸烽的外套,還是覺得冷,眼皮兒很重,腦子卻很清醒,睡也沒法睡。

夜裏十二點多,琉璃實在熬不住了,上下眼皮兒跟貼了雙面膠似的。

迷迷糊糊中,陸烽好像在說話。她掀開眼皮兒瞅了他一眼,終于聽清楚了他的話。

陸烽靠坐在石壁邊,朝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過來,睡我腿上。”

他現在這舉動無疑于一個人端着飯朝餓了好幾天的人招手:“過來吃。”

已經困得不行的某人毫無壓力地就蹭過去了。

結果不知怎的,當真找着枕頭了之後,她又沒那麽困了——到底還是有些別扭。

“烽哥?”

“說。”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琉璃老話重提,“你為什麽這麽幫我?”

這個問題陸烽早就回答過她,現在又聽她問,只淡聲道:“你既不信我,又何必再問?”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覺得疑惑,爺爺既然把我托付給你,那證明他很信任你,可為什麽他卻一直不讓你回陸家呢?”

“你怎就知道是他不讓我回陸家?”

“欸?”琉璃一愣,反問道,“難道是你自己不想回的?因為恨陸家的人?也包括爺爺麽?不然怎會連他的葬禮你都不肯參加呢。”

琉璃還是想不通:“那你為什麽又會答應他照顧我呢?”還照顧得這麽盡心。

陸烽不說話了。

琉璃等了許久沒答案,有些失望,也不打算再問了,閉了眼準備睡覺。可就在她都快要睡着時,又聽陸烽語氣淡漠地丢出來一句:“我跟你說過我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他給了我東盛15%的股份。”

原來如此。

他幫她果然也是一樁交易。明明該生氣的,琉璃卻一點都不氣憤,相反的還非常感激。

她感激陸烽的坦誠,感激他如此守信用,感激他沒有落井下石。

“烽哥。”琉璃重新閉上眼,“謝謝你。”

陸烽原本也是閉着眼睛的,聽到這話卻忽然睜了眼,在昏暗的光線中盯着她看了許久。

琉璃心結一解,整個人都輕松了,謝完人還沒半分鐘便陷入了沉睡。

最後還做了個讓她難以啓齒的绮夢。

那夢太過真實,令她面頰發熱,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被“熱”醒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竟然被陸烽抱在了懷裏。

男人低着頭,呼吸綿長而均勻,雙目緊閉,整個五官都變得柔和了,英俊得簡直扼人呼吸。

他身上有些燙,想來是發燒了,抱着她的手卻絲毫不見松。

琉璃怕吵醒他,窩在他懷裏不敢動,心卻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這一瞬的感覺她形容不大出來,就好像喝了蜂蜜一樣,從心尖兒往外冒着甜。

以前她一直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看到他你會很開心,會願意在他面前卸下僞裝,會願意花更多的時間和耐心去了解他,同他交流,就如她對陸寒的感覺。卻原來她只把他當成了一個溫暖又知心的大哥哥,所以才會在知道陸寒訂婚後拒絕得那麽幹脆麽?

琉璃此刻腦子有些混沌,一時也捋不清楚了,只覺得陸烽睡着後怎麽會那麽帥呢,帥得她想吻他。

聖僧告訴她要遵本心,于是她便真遵從自己的本心,偷偷吻上去了。

柔唇相貼,那觸感,美得琉璃心都差點化開,一個人跟那兒偷着樂。

哪想,她那兒還沒樂完呢,陸烽卻突然睜眼了,而且眼神清明,并無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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