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馬車晃晃蕩蕩在路上行了一整天,無論是躺着的林盞還是坐着的兩位王爺,都覺得體骨被颠散了似的

入夜後三人才投了店,面對着桌上熱乎乎的飯菜,陸進延吃得很不舒服——陸進軒和林盞太近了。林盞看不見東西,用筷子又不方便,誰送到嘴邊的飯都默默張口咽下,陸進延給自家皇兄使了好幾個眼色,卻還是奈何不了一個勁兒照顧林盞吃飯的陸進軒

夜深後,房中終于只剩他二人,陸進延眼皮已經耷拉,林盞聽不見也沒法同他說話提神。陸進延拉過他的手,想着換了藥就趕緊睡下,可不知怎的,輕捏着林盞修長的手指,沿着手背撫摸幾下,陸進延又來了精神。

罷了,林盞的指甲都還沒長出幾分,再等等吧。

可實在于有一陣子沒有過了。

他會疼吧?那個的時候肯定會不自主地抓,還是不妥。

但難得今夜只有他二人。

糾結徘徊中,陸進延又想起林盞帶着他逃命的那個大婚之夜。

那個時候他多英武蓬勃,單槍匹馬前來,以一敵多,摸着一張地圖帶他回到遵陽。當時那個挺拔的身姿,怎麽轉眼間就不言不語地蜷縮在床上了?

手指伸進林盞的發間,他愣了一下,随即雙目無神地笑了

他在宮裏經歷過什麽?他現在聾了,陸進延問不出來,可就算到時候耳朵醫治好了,他又該如何問起呢?

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唇,陸進延附身貼上林盞的。雙臂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腰身環繞,又瘦了。

手指探向他的身後

林盞一顫,喉嚨中傳來急促又渾濁的驚呼

“林盞……”懷裏的人開始不安地扭動,手才剛伸進林盞褲中,他便開始把陸進延往外推

以前林盞太過順從,陸進延偶爾覺得無趣,可當他終于開始向他反抗,陸進延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看着林盞抿緊的嘴唇和倉皇轉動的眼珠,陸進延停在他身下的手,還是收了回來

“你已經,害怕這種事了麽”

沒有回應

“很疼吧”陸進延自顧自地說,把頭埋進林盞頸間,“等你好了,把這種疼十倍地加在我身上吧”

林盞試探性地摸了摸他的頭,但依然沒有回應

“真想跟你好好說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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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州的氣候其實挺好,和西北比起來的話

趕了半個月的路,越向西越難找到客棧住下,但這還不是最難辦的。他們離雪山近了,吸入鼻腔的空氣都帶着刺刺的涼意。

這一路上陸氏兄弟之間的醋味也越來越淡,他們全部的精力都被林盞嚴重惡化的聽力奪了去。可他們還是會天天争執,今天你這堆火生得不旺,明天你指的這條路不好走,大大小小雞毛蒜皮,能吵則吵,不然,他們這一行便會太過寂靜。

行至雪山下,陸進軒被冷風吹得提不起精神,眼看着就能上山了,卻翻身下馬,撤下鬥篷往雪堆上一鋪,倒在上面說什麽也不起來

三天前林盞的聽力驟減到只有晌午的半個時辰能聽見,兩人不敢在路上有半點耽擱,三天三夜地趕路。看着眼皮已經阖上的陸進軒,陸進延也覺得四肢百骸都疲乏不堪,他進馬車在林盞手心寫了幾個字:[歇息片刻,随後上山]

林盞點頭,張手摸了摸陸進延的額頭鼻梁。他的手指甲長出了約四分之一,手指不腫了,但變黃變硬的甲床看上去還是傷痕斑駁。

陸進延把裘衣裹緊,倚着馬車歪頭便睡。林盞輕手輕腳地坐起,感覺不到動靜,把手上伸出簾子摸到他後,把馬車中的錦被拿出來,摸索着把陸進延裹上。下了馬車,深一腳淺一腳地張手去摸小車在哪,他叫了一聲,沒有人來觸碰,估摸着是都睡着了,便彎下腰來茫然探索,似乎是繞着馬車摸了一整圈,才忽然碰到小車的肩膀。林盞跪下,把陸進延加在他身上的裘皮解下,蓋在小車身上。

他一個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瞎子,能被這兩人護着不遠千裏尋醫,無論能否被醫好,他都已經心懷感激了。

林盞淺淺地勾了勾嘴角,慢吞吞地回到馬車上,半眯着眼靠緊了酣睡的陸進延。

他們二人都太累了,說是歇息片刻,但卻沉睡了好久。眼前的光越來越暗,應是太陽已然下山,林盞不确保他們三人的體質都能深夜露宿雪山,正想把陸進延推醒,忽覺身下隐隐震動,林盞以為自己恍惚,可那微弱的振顫明顯起來,他的手按在馬車上已經能明顯感受得出來。

自他連聽覺也失去後,對周身氣流的變換與環境的震動都愈發敏感。這振顫不會有錯。

雪崩!

林盞一把摸住陸進延的肩猛地搖晃,扯開了嗓子大喊

“雪崩!快跑!”

他許久不開口了,又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生怕陸進延根本聽不清自己在說些什麽。林盞不知道,他才剛一搖晃陸進延便醒了,不需他說便知道發生了雪崩,因為迎面而來的是巨型白雪如山倒般從高聳的山峰上傾瀉而下,雷鳴般的響聲驚得陸進軒霎時間僵住四肢,直到林盞與陸進延的聲音交錯着傳入耳中,陸進軒才反應過來慌而起身。

陸進延不由分說把伫在原地驚慌地揮着胳膊的林盞打橫抱起,身後的積雪爆炸般地狂瀉,陸進延拼盡全力往前跑着,餘光掃不見陸進軒的身影,驚恐的念頭一閃而過,但現在無暇顧及他了!

然而陸進延沒能跑幾步便感覺一股巨大的壓力從身體上方傳來,他想在被積雪蓋住之前再往前跑些,哪怕一步,但沒有用了,大雪有力地困住了他的雙腳,陸進延與林盞一起,被排山倒海的白雪埋得掙紮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陸進延才恢複了意識,他還沒反應過來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麽,本能地動了動腿卻感覺到了劇痛以及強烈的壓迫感,陸進延晃了晃腦袋,一雙冰冷的手忽然将他的臉捧住,猛然擡頭,正對上林盞滿面的急切,他張開嘴似是想說什麽,濃密的睫毛上挂着茸茸白雪,鼻頭與下巴被凍得通紅,額角上凝着暗紅血痕。

林盞的手又紅又腫,才剛變得硬了些的甲床又翻出了紅肉,再看他袖上沾滿雪渣,陸進延心疼地把林盞的雙手捧住伸進自己衣間。

“怎麽這麽傻呢,手還傷着就不要挖雪了啊”

林盞眨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木然地“盯”着陸進延,聽不見陸進延的責備,只知道他終于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歇了一陣子突然啥感覺都沒了,今天終于逼着自己更了一回,對不起各位啦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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