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你怎會來這裏?”手裏提著裝著絞肉的沉重塑膠袋,愕然望著坐在店裏最角落桌旁的翟易勻,她将手上物品擱在翟易勻坐位置的前一張桌上,順勢勾起臉上慣性笑容問。
“來這裏找一位客戶,記得你提過住在附近,問了附近居民,沒想到這麽容易找。”這只是他的藉口,其實沒人要他來拜會這位客戶,是他一聽說需要有人來他即自告奮勇,因此他剛好有藉口可以順道繞來看看她,假如她問起他為何來,那麽他也有理由說明。
為了能與她溝通,自她離開翟家後,開始上班的翟易勻偷偷找老師學了手語,這回和她溝通的能力讓她相當驚訝。
“你的手語比得很好。”
“我學了一下。”其實他很用心學,只是不知是否能藉此拉近彼此的距離。
聽人會手語的并不多,他竟然會想去學一下,想到這她嫣然而笑,但不知他為何刻意去學?
“找我有事嗎?”
“沒有、沒有事,只是你離開很久了順路來看看你好不好?”
“謝謝!”沒想到他會關心她,桑語柔有點受寵若驚。
“找到工作了沒有?”他問。
“還沒有,我父親年紀大了,店裏需要人手,我在店裏幫忙。”桑語柔望望在前方忙著招呼客人白發蒼蒼的父親和趙宇軒。
“你家店生意不錯。”他來之後客人絡繹不絕,店內飄逸著一股面粉蒸熟和烤餅的香味。
“客人都是左鄰右舍,或附近居民,我爸爸做的包子料好實在,要不要嚐嚐,汁多味美。”
她迳自走去前方打開蒸氣氤氲的竹蒸籠,拿出一個燙手的包子,放在盤子上端給翟易勻,“試試味道如何?”
“我還有烤餅。”他指指桌上的烤餅。
“先吃這個,包子肉汁較多,烤餅比較香酥。”
接過桑語柔手上的包子,翟易勻往白嫩松軟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嚼了幾口滿意的瞠大眼,豎起拇指說:「好吃,好吃……」
“我爸爸的做包子的手藝在我們這附近算小有名氣。”她會心一笑。
“你将來要繼承你父親的店?”
她懊惱。“不能說話開店不方便,顧客困擾我也困擾。”時常比手畫腳,久了顧客也會煩吧?
“你現在不是在幫你爸爸顧店嗎?”她那麽有耐心,做事又認真,他覺得她可以。
“這跟自己開店不同。”她對自己沒信心,她知道自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心腸軟,又沒主見。
“他是誰?”
“他是我男朋友。”雖然兩人感情尚淺,這麽稱呼或許言之過早,她也答應與他交往,實質上這麽形容并沒錯誤。
翟易勻顯得吃驚,瞟一眼身材适中的趙宇軒。“你們交往很久了?”
感覺翟易勻突然豎起神經,桑語柔強顏笑著回答:“我們是啓聰學校的同學,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翟易勻仔細聽他跟客人說話,說出的話如同唇颚裂般破音,可是他能說話,她同學?就像一般學校班對那樣嗎?
原來她有人追求?
像她這麽漂亮的女子有人追求不是很正常嗎?她除了喑啞之外,秀外慧中、性情溫存,有位交往許久的男友實在不該感到驚訝──
卻有些許失落。
作家的話:
(10鮮幣)22 癡心欲醉
挫折的産生是為了讓人學到經驗,而非就此一蹶不振。
他消沉太久,不能繼續沮喪下去。會留在身邊的人始終會在;留不住怎麽逞強也留不住──就像施燕珍。當初一聽說他截肢,逃的比飛的還快,一年來音訊全無。
所以,當一個人還愛你的時候,所有的話都可以說得令人癡心如醉;當你沒有了利用價值,所有的誓言只不過是一場風花雪月,不久即煙消雲散──
既然如此,還留戀做什麽?日子總要往前走──
「翟專員要給客戶的計劃書準備好了沒有?」迎面而來的業務副理問。
翟逢垣将翟易勻交待給業務副理,希望他能從他那裏學點東西。
「好了。」翟易勻理理思緒,阖上桌上做一半的卷宗,關上電腦起身。計劃書昨晚已連夜備妥,父親現對他以放大鏡審視,他不敢怠慢,願意将過去追逐速度的心思全部放在這回重生的路上,腳步一定要踏得更紮實,全力沖刺、讓人刮目相看。
「可以出門吧!」看著他迥然的眼神,業務副理十分滿意。
翟易勻上班兩個月認真的态度,使他不得不連番在董事長面前為他美言幾句。翟氏大公子運籌帷幄手腕幹練,次子能力亦相去不遠,讓做部屬的也感到前程似錦。
「可以。」他提著公事包走出去自己所屬的座位區,這小小的區域,不比翟易非豪華辦公室,現在他一切從零學起。既然父親希望他能從基層員工做起,那麽他也只好甘之如饴的重頭開始,如此也可以學習到更多他人長處。
「這位客戶比較挑剔,愛聽些好聽的話,只要正中下懷得其所好,其實要他跟我們合作并不困難的。」開著車副理邊跟他聊天。
「喔。」他悉心受教。讨好客戶彷佛是做業務的第一要領。乍聽下簡單,做起來卻不得見容易。但他會努力學習,改掉壞脾氣。
一路上閒聊,翟易勻沒有小老板的架勢,兩人相談甚歡。車行越來越慢,前方只剩一線車道。
副理驚覺,探出頭。「前面好像發生車禍。」
「是嗎?」翟易勻視線往外望去,車子緩緩開過,他突然緊張起來。「停車、停車,周副理麻煩先停車,發生車禍的好像是我朋友。」
「怎麽了?」他想靠邊停,但路肩機車壅塞,找不到空位。
他看見桑語柔在車禍現場跟別人比手語,樣子看起來十分慌張。
「是喔!」副理納悶。
車子又前進一段路才找到空位停下來。下車翟易勻心急的走過去,他只要走快,雙腳既跛得厲害,左腳的殘缺更明顯。雖然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他急著過去幫她。
「翟少爺,拜托你走慢一點,別害我啊。」停好車周副理從後面追趕而去,翟董将他交代給他,即使現在他是部屬也不能有差池啊。看他走得那麽快,好像要跌倒的樣子,他吓出冷汗。
他聽見周副理追在後面,可是見桑語柔在那兒跟人家比手劃腳貌似說不清的樣子,他心慌的腳步只有加快根本慢不下來。
「怎麽了?」好不容易走到她身邊,他著急問。
「啊、啊……」見著翟易勻她慌張的發出低啞的音聲,手語急促。『我沒看見車子出來,一出來就撞上了。』
翟易勻低頭看見桑語柔裙子下的膝蓋擦破皮淌出血。
「你是她朋友嗎?你看她撞到我的車子這要怎麽賠?」對方盛氣淩人問。
「誰賠誰都還不知道?」翟易勻瞥一眼被壓在車底的腳踏車,問桑語柔:「報警了沒?」
『不知道?』她無法打電話,但沒看見對方打過電話。
「有什麽好報警的,別在這裏妨礙交通,反正賠錢了事。」對方似有目地的急著索賠。
翟易勻瞄了瞄眼前兩個氣急敗壞的男人。「你們是看她啞吧想欺負她是不是?就算要賠也是你們賠,她可是騎腳踏車,何況你們是從支道出來,本來就要讓幹道的車子先行。」他可沒桑語柔好欺負。
『我要騎過去,他們的車子從巷子出來,我看見了卻來不及煞車。』她神色慌張解釋,看起來受了不小驚吓。
「我按了好幾聲喇叭,哪知她是個聾子根本聽不見。」對方像吃死她地咆哮。
「你說什麽?」聽對方口氣不遜,好似貶抑聾人,翟易勻氣惱的一把捉起那個人的領口。
「翟少爺別沖動,我報警了,等警察來處理吧。」副理趕緊捉住顯得沖動的翟易勻,他們出來洽公可別滋事。
翟易勻只是吓吓人,惡人自有惡人治。放開人他說:「別以為聾人就好欺負。」見桑語柔一臉委屈他更是氣憤難平,要是他沒正好遇見,又沒人路見不平,他看這兩人是想敲她一筆。
桑語柔吓得臉色發白,方才以為翟易勻真會一拳揍過去,幸好被制止。她不希望因而發生沖突。她靜靜地彎腰擦拭膝蓋上的血漬,腳踏車看樣子不能修了,一臺又得賣好多包子才買的到。
警察來了,肇事的對方終於住口。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是轎車不對,他們看穿她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清,才會吃定她。
「翟少爺,你陪小姐去醫院擦藥,我得趕快去赴約,要不然會遲到。」好心的副理拉著他到一旁說話:「我看她不會說話自己上醫院也不方便,要是又被欺負了,你跟她去好了。」
翟易勻驚訝的瞄瞄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看他粗枝大葉,倒也挺細心的。「你不會跟我爸告狀說我怠忽職守吧?」他開玩笑。
「哪會?」他又附到翟易勻耳邊嘆息。「真可惜,長得這麽标致竟然是個啞吧,老天爺真是有眼無珠。」
翟易勻不禁瞪他一眼,啞吧又怎樣了?啞吧一詞現在聽起來令他感到格外刺耳……作家的話:
(11鮮幣)23 無法抗拒的溫柔
翟易勻毫不猶豫的陪桑語柔去醫院包紮,雖然下定決心當奮發有為的青年,怠工并非好典範。可是她一臉蒼白、毫無血色,似乎馀悸猶存,他也放心不下。只好依照周副理的提議──其實,他自己也有這種意思──陪她去醫院!
走出醫院太陽高挂頭頂,時間已經快中午了。翟易勻問:『要不要先去吃午餐,我再陪你回去。』她現在走路的姿态跟他差不多,看的出來傷口令她不舒服。
『我可以自己回去。』耽誤他的正事已經感到抱歉,怎好再耽誤他的時間,所以她婉拒。
『沒關系,招部計程車,我送你回去。』他猜測,她定又舍不得叫車,像剛才膝蓋血流不止,卻說回家擦藥就好,所以他想她仍會為了省幾塊錢跛著腳去擠公車。反正他已經耽誤一上午,不在乎多一、兩個鐘頭,不如送她回去。
『謝謝。』腳都受傷了她不好再逞強,另方面繼續婉拒氣氛也越顯別扭。而且,剛剛跟那兩人在那争執不下,她感到心情低落、身心顯得疲憊。
翟易勻走到馬路邊招呼計程車,裝義肢的步伐已練習得十分平穩。她想著,之前他脾氣會那麽暴躁,是否是因為不能走路的因素?現在終於又能走了,所以他又恢複以往的自信,因此人也變溫柔了?
是這樣吧?
假使有一天,她忽然間也能說話,是否也會像他那樣找到自信,就不再感到自卑呢?
不得而知?
『傷口會痛嗎?』坐上車翟易勻關心問。
她雙腳幾處傷口擦了藥,右膝蓋較嚴重包著紗布。
『不會。』她搖搖頭。傷口幾天即可愈合,現在她比較擔心,暫時沒腳踏車出門不方便,幫父親購買食材暫時得用走路或搭公車了──都怪自己不小心。
兩人一起坐在計程車上,雖然肩并肩毫無距離,可是卻找不到話題,只是靜默的看著車子一直往前駛,這種感覺很奇怪。
計程車停在店門口,於店外招呼客人的老桑感到困惑,正猜想下車是何許人時,即看見一面之雅的翟易勻開車門下車,随即桑語柔下車,看見她腳上包裹繃帶,他心驚的迎向前問:「怎麽了?」
審視她裙襬下傷痕累累的小腿,他擔心起來。
『出車禍。』她有氣無力地比劃手語,顯得疲倦。
翟易勻幫她買的東西拿進店裏,讓她和她父親說話。走進去後翟易勻将食材放在桌上轉頭跟老桑說:「桑伯伯我先将東西放在桌上。」
環顧四周沒看見她男友,他以為他會在這裏幫忙。
「喔!好的。」老桑跟翟易勻應了聲。送她回來的不是趙宇軒而是翟家二少爺,老桑一臉狐疑。 轉頭又跟桑語柔比著手語說:『怎麽好意思要翟少爺送你回來,沒聯絡宇軒嗎?』
『我被車撞時翟少爺正巧經過,他過來幫我解圍,不然我真不知該怎辦。』盯著朝他們走過來的翟易勻,桑語柔眼裏充滿感激,如果他沒及時出現,她可能會被那兩個人吓到倉皇失措、當街涕流滿面吧。
「翟少爺謝謝你幫忙。」老桑客套言謝。
「我沒幫什麽忙,語柔受了驚吓要不讓她先去休息一會?」翟易勻關心著。
『我沒關系,店裏還有事要忙。』快打烊,很多器具需要清洗,她不可能将事情都丢給年邁父親。
『你先去休息,傷口要是沾到水發炎了就不好。』
老桑比了比手語推她進去,她卻堅持著。
『我真的沒關系,東西收拾好,我就上樓休息。』她走過去将裝豆漿的鍋子拿到店前打開水龍頭沖洗。這些工作一個人要做很久,她不在那段日子父親一個人很辛苦,回家多少總要幫點忙。
『我來幫忙。』翟易勻跟過去,搶過她手上的菜瓜布,刷起鍋子。
『翟少爺……』看他有模有樣挽起袖子蹲在水龍頭底下,桑語柔顯得過意不去。
『我以前在國外也打過工的,你看還有什麽要洗的拿過來。』翟易勻的樣子像極讨好她。
拗不過他,桑語柔只好讓他幫忙,今天又多一個人手,很快地将打烊後的清理工作做好,拉下鐵門,翟易勻在桑家用過簡單的中餐才回公司。
『你進去,我自己走出去巷子口等車。』
他的轉變一直讓桑語柔感到不可思議。
關心他人,心中确實也會變得更踏實──這就是翟易勻此時心情寫照。
『今天的感覺很奇怪。』桑語柔有感而發。他是嬌貴之軀,今天卻幫她做那麽多粗活,與她先前認識的翟家二少爺截然不同。現在她終於相信周嫂所言,二少爺在受傷之前确實是位善良的人。
『奇怪?為什麽?』走在巷子半路上翟易勻問。雖有自知她為何會這麽說,但他卻很想知道她的想法……或說,他想知道她之前對他的不好觀感現在是否已經改變。
『以前是我照顧你,今天卻變成你在照顧我。』匪夷所思。
『因為我的傷好了,病也好了,可是今天你受傷了,當作我報答你以前耐心的照顧我。』她應該不知道她對他的意義不只是照顧他而已,其中還包含令他感動的──感化與領悟。
『不、不、不,我是被你家聘用去照顧你的,而且我拿了薪水,但是今天你見義勇為幫我,我卻……只能說謝謝。』
他并非要她感激才幫她……
走到了巷子口他欲語還休,可是他副理的車子已經停在路口,讓他沒機會再繼續逗留。
桑語柔懷著不可思議的心情走回店裏,父親沒休息又在過篩面粉,她無奈地對他說:『早上那麽早起先去睡個午覺精神會比較好。』
『老骨頭不動不靈活。』老桑看著女兒比著。『我看翟家二少爺對你很好,他是不是喜歡你?』
『才不是……我出車禍他正好路過……』
『可是我看不只是這樣。』旁觀者清,女兒是裝不知道吧?
『爸,你想太多了。』她截斷老桑荒缪想法,翟家是什麽背景,自己又是何許人,她一清二楚。
老桑一把年紀怎會看錯。再說,那個做父母不希望女兒将來能找個好人家嫁出去,翟家這種名門望族,雖然對聾啞人顯然門戶不對、過於高攀──可是,假如往後能嫁個讓她衣食無虞的人,那老桑即使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他當然希望翟家二少爺對桑語柔是有心的──這也是一種為人父母自私的心态……
(14鮮幣)24 愛的甜美滋味
午後偷閒小憩一會的桑語柔,被床上滾動的鬧鐘吵醒,伸手捉起鬧鐘,才發覺幽暗的床沿坐著一個人,吓她一大跳,想叫卻叫不出聲,下床打開電燈,原來是趙宇軒。
『我看你睡得很沉,所以沒叫你。』電燈驟亮,見她花容失色,趙宇軒趕緊解釋。
她拍拍忐忑胸口,回到床上摺好被子,用手語說:『吓我一跳。』房間沒有窗戶,沒開燈根本看不見──胸口仍起伏不定。
趙宇軒歉意一笑。『我怕吵到你,伯父說你出車禍,看起來傷得不輕。』瞄著她雙腿上大大小小傷痕,他也好像痛得皺起眉頭。
她卻不以為意。『只是皮肉傷,不礙事的。』又不是金枝玉葉,小時候也常因為不會講話被欺負而跌得滿身傷──這點小傷她并不在乎。她比較在乎唯一的交通工具──腳踏車已經報廢了。
『怎麽沒傳簡訊給我?』假如沒來他也不會知道她出車禍的事,他是真心想關心她,卻好像被遺忘了。
『又不是什麽大事情,我人也平平安安的。』她不喜歡小題大作,而且真的沒事。
可是這樣讓他總覺得他們雖然成了男女朋友,兩人之間卻好像隔了一道鴻溝,只能遙望對方,他卻怎麽也走不進她的內心世界。
既然有心相扶持不是該福禍與共嗎?即使是小意外,他也希望是第一個被告知的人,這樣,做戀人的,才會感受到被對方所依賴──
被依賴,不就是愛情最甜美的滋味嗎?
數日後,老桑包子店門口停了一輛小貨車,載著一部新穎的腳踏車。司機下車走進店裏,看見穿著藍色麻布圍裙的老桑,問:「老伯,請問我送腳踏車來,車子要放哪裏?」
「腳踏車?」找給顧客零錢,他狐疑的将視線移到貨車上。「我們沒買腳踏車啊!」
才打算這兩天去腳踏車行看車,怎麽車子就送來了?
女兒也剛出門不久,就算她去買了,也不可能這麽快送到。
「可是……」司機疑惑的拿出褲袋裏的單子對照店門口的招牌。「昨天到我店裏買腳踏車的那位先生說是老桑包子店沒錯啊。」
「先生?」老桑莫名奇妙。「哪位先生?」
「老板我要兩個燒餅、一個包子、兩杯豆漿。」顧客進來打斷他們的交談。
「請等一下。」老桑打開氤氲的蒸籠,拿出一個包子,打包好顧客要的早點找完零錢伸手接過司機手上的單子看了一下,上面簽名的人竟然是──翟易勻?「這位先生已經付清了?」
老桑在送貨單上清楚的看見「付清」兩字,仍忍不住确認。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不一樣,出手都這麽闊綽嗎?
「是啊,那位先生已經付清了。」
東西都送來了也不能不收,店裏這時段人少,她出門購買晚上要腌制的肉餡,走路又要換公車時間會耽擱許久,不能叫人家等,他乾脆叫司機先将腳踏車卸下來。
「麻煩将車放在那個角落好嗎?」
等她回來再确認吧!只是昨晚商量買腳踏車時,她并沒說翟少爺要送她啊?難道她并不知情?
是翟家二少爺主動送的!難道他真對女兒有好感?或者并不止如此?還是只是報答她之前對他的照顧而已?
看著擺在店裏斜靠在牆角的嶄新腳踏車,老桑做了無數臆測,憂喜參半。
喜的是,不用再去車行選購,天性節儉的她要是看見價格太貴又要猶豫不決舍不得買,可能最後又會說她走路就好了,遠一點再坐公車……
她就是這樣。
憂的是,翟家少爺對女兒不知抱持著什麽心态?──她聽不見,也不會說話……
桑語柔未回來這段時間,老桑一個人守著店面,顧客走了他先拿鍋子搓搓洗洗,眼神不經意閃過牆角,心情就會開始胡思亂想。甚至看著腳踏車嘆息。直到桑語柔提著笨重的袋子回來。
『那部腳踏車,是剛剛車行送來的。』看見女兒回來老桑焦急詢問:『是你買的嗎?』
『我沒買。』她走過去,摸摸仍包著塑膠袋的車子。『看起來很貴我怎麽買得起,這是怎麽回事?』
她也不清楚。
『我問車行說是翟少爺買的。』
『誰?』桑語柔看不懂父親手語所指何人。
老桑拿出紙筆寫下「翟」字。
『是翟家二少爺?』桑語柔錯愕。
『是。』老桑點頭。
是他?為何沒跟她商量?
不能無故收受這東西,進到房裏坐了半晌,她越思考越不妥,打開抽屜拿出存摺──裏頭還有錢吧!
站在翟家豪華大門前她按了兩下門鈴,這個時間不知道他會在嗎?
「請問找哪位?」門柱上的對講機閃著紅燈表示有人回應,可是她無法回答,知道對方可以看見她的影像,所以她站在對講機正前方,要是周嫂看見是她會開門的。
沒多久,她看見镂空雕花門內有人走出來。
「怎麽來了?趕快進來。」久未謀面,周嫂看見她歡天喜地的拉著她手。
『我不進去了,二少爺在嗎?』她倉促表明。
「二少爺嗎?」周嫂不确定問。
她點點頭。『我找他有事?』看著周嫂的唇語。
「他還沒下班,要不要先進來,翟太太在家要是有困難可以找她幫忙。」她一臉匆忙,周嫂随意猜測。
『不,我要找二少爺,怎樣可以找到他?』
周嫂看出她似乎相當緊急。「你先進來,我打電話給二少爺看他幾點能回來。」
在翟家等到日落黃昏翟易勻才回來。
『那部腳踏車是你買的?』
見到人她馬上問,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翟易勻感覺出來她并沒因此而高興,心不安起來。
『我才說下班再去看你,問你腳踏車合不合适。』
『多少錢?我還你。』她掏出錢包。
聽聞,翟易勻連忙制止。『腳踏車是要送你的。』
『無功不受祿,那天是你幫我,我都還沒道謝,怎是你送我腳踏車。』
翟易勻想了想藉口。『就當作你照顧我那幾個月,我給你的謝禮。』
『我領了你家薪水,何況我也沒幫到你什麽忙。除了送飯給你吃,整理房間和做簡單的複健,你家卻給了優渥薪資,怎能接受這部腳踏車。』這理由她并不能接受。雖然在翟家賺的錢大部分已償還去年房屋修繕的借貸,但是她還付得起。
『這并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他認為确實如此。
『對你而言不貴重,對我而言卻是。』生活水準不同,價值觀當然有差異,他們出門有高級轎車和司機接送,怎會知道腳踏車在她心目中的貴重。『我把錢給你?』
『腳踏車是我送你的,既然是送你,付錢的當然是我。』他不認為付一部腳踏車錢有什麽大不了的,最主要他希望她能明了他的心意。
『我不能接受你送的東西。』她堅持。
『為什麽?』他不解,買一部腳踏車對他的經濟狀況而言并不困難,他只想讓她不要為失去腳踏車而傷神而已。
『不為什麽,我不想随便接受人家的禮物。』她不要別人取笑她是啞吧,更不要同情。
『你還是那麽讨厭我?』她的堅持讓他不得不如此聯想。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賺取物品,不是讨不讨厭你的因素。』他誤會了?她只是不要憑白的贈與,尤其是──他。
『你還是那麽讨厭我?』翟易勻重複問,心情往下沉。
『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你。』是沒有!對他有很多情緒,但裏頭沒有所謂的──讨厭。他的誤解令她心情更複雜。
『既然如此為何不接受我送的東西,我只是想讓你高興,不要煩惱這點小事,而且……』望著她激動晶瑩的淚眶,他欲言又止,深恐水眸裏的淚液掉了下來。
『怎麽了?』她在等他後面的話語,手語交談不容易,她卻發覺他手語精進,懷疑他刻意學過?為了她嗎?
『我……』他又頓了一下。『我昨天本來要去找你,在路上看見你用走的,還提一大袋東西,所以……』
所以,他直接招呼司機小吳陪他去找家腳踏車店,買了這輛腳踏車……作家的話:
(9鮮幣)25 敲開你的心
這不是同情或憐憫,而是發自內心的誠意,所以被拒絕他相當難過。
他知道她也有曾經同情過他──當他關在自我空間自暴自棄時。但那種被人以同情眼光看待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他不要用這種眼光看待她。
既然,她對他的刻板印象,讓她不願讓他走進她的心靈,那麽他願意敞開心門走出去,走到她心底,讓她重新認識他,明白她剛認識他時的他只是對現實不滿的發洩──現在,他戰勝心魔,請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
兩人沉默半晌,桑語柔才悠然擡起手。『所以,你認為我買不起腳踏車?』
『不是這樣?』翟易勻慌了──不是因為她的誤解,而是滑下她臉頰的淚水。
『我知道自己是個啞吧,但是我有一雙手。』她是卑微,但并不自卑。
『不要拒我於千裏之外,我只是關心你,請你接受。』
『你為什麽要關心我?』她并不遲鈍,應該知道的,卻又希望自己的認知只是一種──錯覺!
『因為我喜歡你。』他略顯遲疑,擔心她反感。
這個答案令她驚慌的怔愣住。
縱使心裏早已有所感覺,但由他表達而出,她仍愕然往後退卻一步,如同抗拒或畏懼般退縮。
她驚恐的反應與當他看護時如出一轍。現在,看在眼底卻讓他好心疼。
他已經不再為失去一條腿而一味顧影自憐、自甘堕落了,但是在她心裏他仍是那個将她當出氣筒的人吧?
之前以為失去一條腿,他的人生就像光明的燈突然熄滅,再也無法點燃?當時迂腐的想──既然如此不如完完全全摧毀來得痛快!
可是,遇見她後逐漸發覺,世界上還是有無數人在隙縫中求生存,而,他們不都是活得好好嗎?也為自己點燃一盞燈!
別人能為何自己不能?難道自己比任何人都嬌弱?
當然不是這樣!
沉默後她忐忑回應。
『你喜歡我?』
她會将他的表白當作一時感情沖動,像突然掠過心中的一股暖流,溫暖心田後,牢牢鎖住;也會将心裏的悸動隐藏,不會輕易表露。
『不知不覺中。』他腼腆回答。這種感覺從何開始他并不清楚,或許是自從她第一次出現在他房裏,那副楚楚可憐模樣,讓他變得更像一只猛虎想将她吞下肚開始吧?!
但是現在看見她柔弱似水,他卻有幾分憐惜。
她猛地一怔,轉移話題。『我将腳踏車的錢給你,可以告訴我多少嗎?』這才是她來找他的主要目的,為何扯到兒女私情去了?再說他的表白并非她所期盼。
兩萬六千元,他開不了口,要他怎說呢?說多說少似乎都不妥!
他深吸一口氣,讓情緒鎮定下來,強迫自己比出一個她付的出來的數字。『三千。』
他想這個數字她應該拿得出來,不會太離譜,也不會讓她太心疼,昨天他問過最廉價的腳踏車價格,老板是這麽告訴他的。
『三千?』她掏出錢包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沒動靜,一會才算了錢包的錢拿給他五千。『我知道那部車不只這些錢,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握著那冷冷的五張鈔票,翟易勻感到心陣陣抽痛,只是一部腳踏車,表示他的心意都不被接受,假若是感情是否更不用說了呢?
『我要回去了,再見!』拒人千裏并非她所願──但是,唯有拒絕才能斬斷內心的遐思……
回到家,嶄新的腳踏車仍斜靠在店裏一隅,她定定望著它,腦海卻浮現翟易勻方才誠摯的臉孔。明白他出於善意,她卻無法敞開心胸大方的接納,就像從小到大一直小心保護自己一樣,不讓天生的缺陷傷害自己太多。
走進店後方的廚房,父親已經煮好晚餐,洗好鍋子看見她一臉沮喪比比餐桌,『怎麽了?可以吃飯了。』
她點點頭,走過去流理臺洗手,頃刻間心中一股酸楚流洩出來,擤了擤鼻子以為可以止住,淚水卻像打開的水龍頭般滑了下來。
她定在流理臺一會,不敢讓父親看見她的哭泣。可老桑隐約聽見窸窸窣窣的鼻息聲,走了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拉著她往餐桌坐著,幫她盛了一碗飯,了解她的父親并沒多問,只是疼惜的在她飯上夾了幾口菜要她趕緊吃,告訴她已經快八點了,餓壞了就不好。
兒女私情他不懂,他這輩子也沒談過戀愛、沒結過婚,但是女兒的性情他了解──
昨天夜裏下了一場雨,初冬的淩晨更顯清冷。
桑語柔一如往昔天沒亮下樓幫忙父親煮豆漿、蒸包子,讓老桑專注烤燒餅。早上忙過上班時間,桑語柔騎著新腳踏車出門采購。前幾天剛開始騎時不太能掌控變速的時機,騎了幾天,發覺這部腳踏車不只結構輕盈,且比傳統腳踏車來得不費力。
這部腳踏車前面有個仿竹籃子,後面置物架上又多了個白色的小塑膠箱子,大小恰到好處可以鎖上重要物品,由此可見翟易勻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觀察到了她的需求。
所以,冥冥中對翟易勻的感激又多了許多。
這份感激她只會藏在心底,真摯的保存,不會讓現實的殘酷讓所有的美麗幻覺破滅。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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