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受罰

一行人回到莫愁山見了靈劍長老,郎軒将冰蠶被奪、傷害同門的罪名往霍白身上一扔,靈劍長老有些動怒。得知在鳳凰丘附近作怪的妖物竟然是千年醉夢冰蠶,莫愁山上下都十分神往,但聽說即将到手的冰蠶被妙音門搶走,衆人都扼腕嘆息。千年醉夢冰蠶,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多少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它的真容。冰蠶全身都是寶,若能吸收其全部靈力,不知修為能提升多少!

妙音門黃雀在後,從莫愁山和大光明宗兩大仙門手裏搶走這樣一件至寶,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如果不是莫愁山內部出現問題,郎軒勢必會帶着師弟們一路追下去。比起千年醉夢冰蠶,他更放心不下莫歡雪,于是帶着衆人回來複命。

靈劍長老見莫歡雪和蘇離私自下山,心裏很是不悅,又聽郎軒狀告霍白傷害同門,面上隐有怒氣。

“霍白,你真的對同門動手了?”這位模樣只有二十出頭的靈劍長老,實則一百多歲了,一旦開口,氣勢逼人。

“是。”霍白直言不諱,“但,是師妹先拔的劍。”

“少在這裏信口雌黃!明明是你把阿雪推下了懸崖!”郎軒道,“呵,好端端的,阿雪為何要殺你?”

當時郎軒被架着木鳶飛下來的蘇離吸引了注意力,并未看見是誰先動的手,但是霍白将莫歡雪逼下懸崖,卻是鐵板釘釘的事。

“師父,我有話說。”蘇離看了一眼不卑不亢的霍白,忍不住開口,“那個洞裏有一條千年醉夢冰蠶,我懷疑師兄和師姐都着了它的道。那條冰蠶擅長催眠和蠱惑,或許師兄和師姐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雖然師兄害師姐落水是事實,但請師父看在師姐沒出什麽事的份上,對師兄從輕發落。”

靈劍長老掃了幾個弟子一眼,道:“真的?”

“師伯,我真的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我有意識的時候,人已經掉下懸崖了。”莫歡雪似乎在很努力地回想,最終搖了搖頭,“阿離的說法有道理,或許當時是我先動的手,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郎軒沒想到莫歡雪幫着霍白說話,不由得瞪她一眼,道:“傻丫頭,你別說話了!我師父會還你公道的。”

霍白和莫歡雪入門都比郎軒早,雖然他們分別拜了不同的師父,但關系一直很好。郎軒看着這兩個人從小玩到大,近些年來,莫歡雪出落得亭亭玉立,人又溫柔,郎軒每次見她,心裏總感覺癢癢的。然而,莫歡雪一直沒怎麽注意到他,遍觀莫愁山上下,她還是和霍白比較有話說。正因如此,郎軒怎麽看霍白怎麽不順眼,在得知他的靈脈有問題之後,就一直想把他趕到看不見的地方,省得老在莫歡雪面前晃悠。

“不是這樣的。我們當時并沒有中千年醉夢冰蠶的幻術。”霍白突然開口,“我和阿離在冰洞的時候,親身體驗過冰蠶的幻術,它會讓人沉睡在夢境裏,只要人醒過來,依然記得夢裏發生過什麽。我和師妹動手的時候,我本人是清醒的,而師妹完全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情,很顯然,這不是冰蠶的幻術。”

蘇離撇了撇嘴,好心幫他說話,這人居然不領情?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他還懶得開口呢!罷了罷了,這人畢竟是他的死敵,就算被怪罪,他除了開心,剩下的還是開心。

不過,蘇離倒是對霍白的幻夢有些好奇。那個時候,蘇離夢到自己變成了各式各樣的動物,玩得正開心,突然變成一只瀕死的梅花鹿,被冰封在一處無人的深谷,而霍白就站在懸崖頂上日夜監視。他想盡辦法試圖破冰而出,見許多蛇類再周圍游蕩,本想讓它們幫忙,卻發現語言不通,只好通過神識入侵的辦法跟蛇類溝通,最終,成功破境。他在那個夢裏十分痛苦,又很緊張,擔心霍白随時會下來了結自己的性命。霍白和他同時沉入夢境,不知道他會夢到什麽東西呢?

蘇離正胡思亂想,卻聽郎軒冷笑:“呵,你幹脆承認了吧!你就是故意對阿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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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莫歡雪低聲道,“霍師兄不是這樣的人。”

幾個人各有說法,最後也沒說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莫歡雪在和霍白過招的時候墜崖落水是事實,這一點霍白無法抵賴,還是擔了個傷害同門的罪名。不過事情沒有完全清楚,靈劍長老讓他們不要外傳,只讓霍白去湖底水牢靜思。

“再有十來天就是山門大選了。”靈劍長老道,“為師記得你半年前就在破境邊緣了,這段時間好好靜思練功,早日破境。”

“是。”霍白聲音低沉,看不出什麽情緒。

“世間一切事,未到塵埃落定之時,便有扭轉結果的希望。”靈劍長老又道。

“是。”霍白依然很平靜。

“呵,師父,你這是罰他還是教他修煉呢?”郎軒有些不滿,不過也只是輕輕點一句,沒再說下去。他知道霍白天生靈脈堵塞,雖然入門極早,卻一直未得師門青睐。直到他将修為煉至劍氣境,靈劍長老才将他收入門下。霍白靈脈有缺陷,無論如何勤奮努力,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麽大成就。

蘇離則不然,他知道霍白人生即将起飛,恐怕就在這短短時日內。如此關鍵的時候,他不能讓霍白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蘇離看看靈劍長老,又看看霍白,道:“師父,我私自下山了。”

靈劍長老不解:“?”

“師姐是為了找我才下山的,如果不是因為我,她根本就不會墜崖落水。”蘇離道,“弟子違反門規,還害了師姐,甘願受罰。既然師兄要去湖底水牢靜思,我也想去那裏修煉,好在山門大選的時候出一出風頭。”

“呵。”郎軒一臉嘲諷,心想就憑你?

霍白轉頭看他,眉頭微微皺起。

“你想去就去吧。”靈劍長老搖搖頭,又道,“現在各自去領罰,郎軒留下。阿雪,你師父來接你了,去吧。”

郎軒被單獨留下,估計是跟兩大仙門争奪千年醉夢冰蠶有關。蘇離和霍白朝靈劍長老施了一禮,一前一後離開了莫愁宮。丹華長老站在門外,見莫歡雪出來,關切地問了她的身體情況。霍白朝丹華長老施了一禮就離開了,蘇離正要去追,莫歡雪叫住了他。

“阿離,你幫我轉告霍師兄,我心裏沒有一點怪他的意思。”她望着霍白遠去的背影,目光有些茫然,嘆道,“希望以後有機會查清楚這件事。”

“師姐放心,我會轉告師兄的。”蘇離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咱們山門大選再見。”

蘇離說完就走了,只聽莫歡雪跟丹華長老禀報在鳳凰丘發生的事,以她的習慣,起碼得說上小半個時辰。丹華長老早就接到了郎軒的訊息,卻未對霍白和蘇離有任何斥責,只說一切交給靈劍長老處理。蘇離來到莫愁湖邊,回頭看了一眼,果真見丹華長老和莫歡雪還在原處說話,深感丹華長老的性格真是平淡無争。

蘇夜留在了大光明宗,他要是聰明點,就應該韬光養晦低調行事,祈禱寶貝弟弟早日藝成出師,帶着絕世傀儡殺進大光明宗,救他脫困。不過以蘇夜的性格,要忍住沖動恐怕不容易……蘇離嘆了口氣,在湖邊找到霍白,随口道:“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師父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站在莫愁湖邊,澄澈的湖水倒映出了他們并肩而立的颀長身影。接到消息的弟子撐船過來,把兩人送去了湖中心。霍白看着不斷泛起漣漪的水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為何跟來?”

蘇離道:“我犯了錯,心裏過意不去,想借此機會好好反思。”

霍白瞥他一眼,果不其然,和一道坦誠無辜的視線撞上了,他只好把注意力移開。兩人相處時日越長,霍白越發摸清了他的脾性,感覺他經常口是心非,卻又拿他沒辦法。蘇離的話真真假假,雖不知有何目的,态度總是好的。這大約是這個年紀的少年頑劣,并無真正惡意。

蘇離觀他表情,忍不住笑了下,在心裏道:“你得相信我嘛……哈哈。”

不知何處開啓了機關,湖中心傳來沉悶的鐵鏈拖動聲,一個石質平臺從水裏緩緩升起。湖水傾瀉,平臺升高,側邊一道石門打開。劃船的弟子做了個手勢,霍白率先走了進去,蘇離随後跟上。

不少弟子在天劍坪修煉,親眼看着霍白和蘇離進了湖底水牢。他們不知莫歡雪墜崖一事,只當是靈劍長老因冰蠶被奪而懲罰辦事不力的弟子。

石門關上以後,密封的平臺沉入水底,隔絕了外面的一切。石門再次打開,一座昏暗的水牢出現在蘇離面前。這座水牢全由石頭砌成,中間有個略高的平臺,四面環繞着湖水。湖底陰暗潮濕,牆壁表面滲出不少水滴,彌漫着一股說不出寒意。中間的平臺十分幹燥,頂上嵌着七顆用于采光的夜明珠,列成北鬥的形狀,但光線依然陰暗。水牢很大,約莫有兩百來百尺見方,四個角落裏放着一應生活必須物,除了床鋪以外,還有食物和淨桶。

蘇離看見水牢裏早準備了清水和食物,那張簡陋的床上還鋪了幹草,特意過去躺了一下,喜滋滋地對霍白道:“師兄,這裏啥都有,師父對你還不錯嘛……哎呀,床發黴了。”

幹草應是許久沒換了,這裏陰暗潮濕,散發着一股子黴味。蘇離從床上起來,去牆角倒了杯水喝。冷水入喉的時候,他便想到,從現在到山門大選,只有不過十來日的光景了。前世的霍白在這次山門大選中成為了掌門歸元君的親傳弟子,如果蘇離能在這段時間裏阻止他破境,霍白就失去了成名的機會,也不會被歸元君相中。如此,霍白的命運就被改變了。

這麽一想,蘇離暗暗激動。他倒要看看,霍白天生靈脈堵塞,又被冰蠶寒息侵蝕,還有他這個搗蛋鬼虎視眈眈,霍白要怎麽在短短十來天裏破境!

他沉浸在繁雜的思緒裏,沒注意到霍白就跟在身後,見他撅着屁股喝口水都喝得興高采烈,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阿離,你身上還藏了哪些毒/藥,全都交給我。”

“咳咳!”蘇離冷不防被嗆了一下,霍白呀霍白,即将從雲端跌落污濁泥潭,他卻渾然不知,還惦記着管教師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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